我的環境故事 第2期

作者 孔子葉

編輯 瞿思嘉

海角天涯，心安即是家

孔子葉 海南大學2017級本科畢業生

為了見你，火車一路轟鳴南下，縱然心裡描繪了千萬遍你的樣子，可完整擁抱你時我還是被狠狠驚艷了一下。

與你生活的第一年，我沉醉於你的美貌。

我曾在路兩旁筆直的椰樹間穿梭；我曾站在最高的樓頂擁抱棉花般的雲朵；我曾同夥伴們徹夜不眠捕捉你凌晨第一秒空氣；我曾傍晚時光著腳海灘上奔跑追逐你溫柔的海風。

那一年，我仍是小鹿一般的少女，睜大了雙眼想要看清你，眼神無知又清澈。我想，對你的好奇與渴望，就算你是一塊乾癟的海綿，我也可以生生擠出水來。

與你生活的第二年，我試著去了解你。

我走遍你的大街小巷，感受你不一樣的風情。我與六點鐘天橋上賣海產品的阿姨聊天，她們跟我說著你的舒坦；我與路燈下坐在地上打撲克的大叔們交談，他們向我分享著生活的安逸；我與穿行在五指山盤旋山路的大哥對話，他向我講述日子的不易；我與瘦瘦小小的老海南交流，分手時他們送我一杯老爸茶，對我擺了擺手。

那一年，我長大了許多，穿過你的臉的我的眼睛，已有些許銳利的鋒芒。是什麼時候，我對你不再有初遇時的激動？是不是，了解越深，歡喜就會越少？我開始厭倦，開始失去探索的耐心。

第三年，甚至直到與你分別的前兩個月，我都在抱怨。抱怨你沒有任何徵兆的暴雨，讓我狼狽了一次又一次；抱怨你四十幾度的體感高溫，躺在宿舍小床的我就像烤魷魚一樣輾轉反側；抱怨你穿透一切的紫外線，讓我黑了又黑可以順利入駐非洲大陸；抱怨你颱風來臨之前的恐慌，總要排好長的隊伍去超市搶那些僅有的麵包......那一段日子，我開始討厭你，討厭你的偏僻，討厭與我原本的生活格格不入的你。

當我意識到將與你告別，一別不知何時相見時，我才意識到，縱然對你千萬般挑剔，可又怎捨得說一句再也不見？是啊，我們好像都忘了還有那麼一句，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我早已經把你當我的故鄉，滿載我青春的笑容與眼淚，成長與領悟的故鄉。

那年遇到你時，我們口口聲聲說要永遠。說再見時，我已然明白，月有陰晴圓缺，萬事古難全。哪有永永遠遠的事呢？父母會老去，兒女會離家，夫妻會分手，誓言也會即逝。我們所能做到的，不是給彼此一個永遠的誓言，而是還在一起時絲絲點點的陪伴罷了。

那年遇到你時，我還是傻傻的女孩；說再見時，我眼角笑起來有了一條長長的細紋。我想，那定不是長大的標誌。

那年遇到你時，我總想離你更近些；如今說再見，我拚命的想要忘記你，可總是在想起你時眼眶微熱。

那年遇到你時，火車一路南下，我還是一個爸媽不離口的孩子；說再見時，我看著本子里厚厚的機票、火車票、汽車票、船票，看著不同的地方，笑的滿足又感激。

那年遇到你時，我還是一個人，帶著過去的友情在新的地方尋找安慰；如今說再見，我還是一個人，帶著新的友情踏上未來的列車，一路轟鳴，胸中滿滿的是你的溫柔與鼓勵。

那年遇到你時，我討厭你的悶熱，討厭說來就來的暴雨，討厭聽不懂的海南話，討厭與我的生活格格不入的你。

如今說再見，我捨不得你贈與我的太陽下的汗水，捨不得雨後的彩虹，捨不得傍晚的風，捨不得藍藍的天筆直的樹白色的雲朵。我依舊格格不入，但不同的是，我討厭自己，討厭與你格格不入的我。

......

在你懷抱里的最後一晚，我暗想，這真的是我們一起睡得最後一夜了。說完，嘴角都是鹹鹹的味道，眼底的苦澀望進了心底。與你告別時，我化了厚厚的眼妝，為的就是說再見時不哭泣，可我關上車門，回頭看了看你，看了看四年陪伴我的你，還是在車上哭出了聲音。

鳳凰花開滿路口，別時依依無盡頭。

滿身風雨海上走，觥籌交錯眼淚流。

今日一別愛難收，後來開口夠不夠？

南柯一夢夢四年，醒來苦澀滿心頭。

再見了，我的海南，我的故鄉。

你可以忘記其他，但請別忘記交匯時我們互放的光芒。

期待下一次更好的遇見。我們的故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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