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剛進急診科，我比病人還難受

剛進急診科的就是只菜鳥，我比病人都難受，真的。

作者 |Tony Ge

來源 | 醫學界急診與重症頻道

N 多年前，甫一畢業的我就懷揣著畢業派遣證回到了老家所在地，還帶著大學校友分別的悲壯和一肚子酒精的我登上了火車，在哐當哐當聲中結束了醫學院的生活。

帶著忐忑和希冀我來到了畢業分配的單位，（那個時候我們還有分配工作的待遇，別羨慕這個，這種貨真價實的拼爹會讓你瞬間人生希望清零）。那個時候的好處是沒有「規培」，你的身份直接就是醫生了。我們醫院的業務院長只問了幾句話就抓起電話告訴急診科主任，「我有個大學生給你，這回值班人手夠了」。「尼瑪」，我心中暗暗叫苦。沒有辯解和提要求的機會，我就被「分配」給了急診科。

我們那個時候的「大學生」還是香餑餑，急診科主任帶著我在諾大的急診大廳四處轉一轉後，就把我交給了急診內科的「高佬兒」帶教，要求一個月後開始值班。門診的「高佬兒」醫生是個肉白/頭髮也白的矮胖子。據說當年在朝鮮戰場上做過軍醫，手裡救活過很多人，是個見過生死無數的人，當然這一切都是他自己中午一邊端著飯盒子，一邊跟我說的。他認為我有時候不願意聽他講這些革命故事，根據是他說這些的時候我總是側身，不正眼兒看著他。其實我挺冤枉的，也端著飯盒呢，他講到興濃處，口沫亂飛。

我沒能夠等到一個月就進入了急診值班，這其實都是我自找的。因為總覺得自己什麼也不會，大學實習的那一年，就學會了給護士抬液體箱子和幫老師接孩子以及抄寫病歷。給病人下醫囑這事兒都是帶教老師寫在紙上丟過來的，甚至有的老師壓根兒就不用你碰病例夾子。

為了儘快熟悉急診科常見病處理，我除了吃飯睡覺外基本就住在醫院裡。「高佬兒」很開心，「好學」是高佬兒和急診科主任給我的評語，其實我自己心裡清楚醫學院里死記硬背的那些東西沒有一點兒能夠讓我度過眼前難關，「面對著大呼小叫的急診病人，我會個毛啊」。

「越怕越出事兒」這就是急診科值班醫生的怪圈，我是在急診報到後的第三個星期的某一天被「趕鴨子上架的」。當班的醫生是高佬兒，我依舊是個跟著高佬兒屁股後面打雜的小醫生，凡事唯高佬兒馬首是瞻。那天的天氣也和鬧哄哄的急診大廳里川流不息的人群一樣燥熱。救護車也跟著湊熱鬧，半小時內送來了5個病人，呼叫支援的電話打了幾遍仍然不見備班醫生到場，而病房會診醫生據說也在連台手術下不來人，事後了解到當天不值班人員統統去參加市裡組織的思想學習。那一刻，我跑來跑去時看到高佬兒滿頭的汗珠子透著一臉絕望。

當救護車警笛再一次由近及遠的傳來時，高佬兒的臉色變得灰白，頭上的汗珠子也多了。當我看到他的嘴唇顏色變暗，捂著胸口跪坐在急診大廳的地上，時，我居然呆住了。「高佬兒」手裡的血壓計「噹啷」一聲砸在地面上，這一聲脆響讓我回過神來衝到了躺到在地的高佬兒身邊。

一陣慌亂和騷動過後就是高佬兒躺到了急救床上，心電圖提示「急性廣泛前壁心梗」。那一刻，我的身份瞬間就變成了「當班醫生」，學生的身份與我徹底告別了。看著高佬兒的心電圖，我一臉茫然。而護士一直在催著我趕快開具醫囑。門口兒的救護車似乎已經把病人抬過來了，還不知道是個什麼病人，好不好處理。

時至今日，我也一直認為那些「資深護士」有時候可以獨當一面的。因為她們工作多年，參與病人救治過程比較多，這種臨床經歷就是最佳的醫學訓練。如果沒有學歷和專業限制，她們甚至乾的要比很多醫生更漂亮。而我的幸運就在於當天值班的護士中有兩位就是「大咖」級的。看著我一臉「懵逼」，這兩位大姐默默的當起了主角，時不時的低聲提醒我該給病人也包括新病人高佬兒做著什麼。而那一刻急診室也從高佬兒倒地瞬間產生的慌亂慢慢又恢復到之前的有條不紊。我也從驚慌中慢慢平復，仔細回憶著之前別的醫生處理病人的醫囑和操作內容，大聲/仔細的說著每一句話，很肯定的表達方式讓病人和家屬看到這個年輕穿著簇新白大衣的「小大夫」不是個新人，更像個急診科老手兒。

這種讓人抓狂的壓力終於在回頭看到身後的科主任盧教授那一刻得到了釋放，「爹親娘親真的不如上級醫生親」，「救兵」到了，我的眼淚快要噴涌而出！護士姐姐示意我主任已經回來了，就站在我的身後看著我給那個救護車送來的心臟驟停病人下醫囑，「主任，病人救過來了，我插的管兒」，盧教授那一刻孩童般的笑容今天我依稀記得。至於後來的院長們的模樣我記不清楚了，但是我依稀記得院長說了一句，「這小子膽兒夠肥，這麼幾天就敢給病人氣管插管」。

第二天早會交班，主任把我揪起來，鼓掌表揚後宣布兩件事：1. 加入值班，讓高佬兒休息。2. 實習期提前結束。

我堅持要和那兩位「大咖」護士姐姐搭班，因為我還是個菜鳥！

純屬個人工作經歷，懷念20多年前那個時代，心肺復甦救人時不必擔心病人家屬發飆和盡享現代醫學的快樂，累並快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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