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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澤寶 捉蟬的快樂

捉蟬的快樂

作者簡介

樊澤寶:青島市黃島區人。童年在農村拾草剜菜,抓節留龜、粘節留;成人後在黃島工作,識字不多,寫字不少,現已晉級為姥爺。

夏天來了,走在路上,能聽到知了的叫聲了,每每聽到這夏天的信使動聽的響聲,便想起了童年時捉知了的快樂。

我的童年在農村度過,農村的孩子,尤其是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以前出生的,大多都有捉蟬的記憶,當時的農村信息閉塞,不知道它有多高的營養價值和藥用價值,只知道它的肉很香,很解饞,積攢的蟬殼可以賣錢。每到夏天,便與知了猴(節留猴,節留龜)結下了淵源,白天粘知了,晚上捉知了猴(節留猴,節留龜),早晨拾軟知了,撿蟬皮(蟬蛻)。

蟬在古代象徵復活和永生,這個象徵義來源於他的生命的周期:它最初是幼蟲,在地下經過漫長的生活期(少則兩三年,多則六七年),後來成為地上的蟬蛹,最後變成飛蟲,才有幾個星期陽光下的歌唱。蟬的幼蟲形象始見於公元前2000年的商代青銅器上,從周朝後期到漢代的葬禮中,人們總把一個玉蟬放在死者的口中以求庇護和永生。?

我們管蟬叫節留猴,節留龜(知了),一直知了知了的叫著,像對待其他無條件繼承來的文化一樣,沒想要深究它的含義,後來會看小人書,才知道這名字的來歷:它老是「知了知了」的叫個沒完,人們取笑它,就叫它知了。

蟬的幼蟲,當地人稱為「知了猴」「知了龜」(發音是節留猴,節留龜),在傍晚,它已早早的挖好了通道,守候在洞口,此時其洞口如同蟻穴,試以草棍或手指一捅,薄薄的一層土便落下去,「知了猴」就只有束手就擒了。我們不待天黑便去,就是為了先得為快。絕大部分的「知了猴」只待天黑便會爬出洞來,「乘昏夜,出土中,升高處,拆背殼而出。」因其「日出則畏人,且畏日炙干其殼,不能蛻也。」「節留龜」爬出土後,就以它最快的速度往附近的大樹上爬去,爬到人夠不到的高處,便開始蛻去外殼,搖身一變成為了蟬。

從爬樹到蛻皮,此過程如無人驚動,大約只須十幾分鐘的時間。如被驚動,則中止。人抓到它後,仍須把它浸泡到水中,令其「假死」,否則時間一長,外殼即易變黑,影響吃的質量,且在次晨它自己仍會蛻去外殼。

每當太陽西下,「節留龜」便從土地鑽出來,如果發現樹下有新鮮的洞穴被打開,那麼憑經驗判斷,一定有「節留龜」用爪子捅開了洞口自己爬了出去,並且就在附近。這時,只要往洞穴四周的植物的莖竿,菜園子的籬笆,或者樹木上尋去,就會發現它們在努力向高處攀爬的身影。「節留龜」是成對鄰住的,只要你發現一個洞穴,那麼周圍肯定能找到一個和它面對而築的洞穴,捉到一隻,另外一隻就很難逃脫。暮色四起,知了猴開始爬上樹榦,榆樹、楊樹、柳樹底下最多(因為這些樹枝細,秋天「雌節留」容易在這些樹條子上下子)。我能熟悉每棵樹的姿態和形狀,因為此樹榦每寸肌膚都被無數目光頻繁掃過,記住某棵樹某個高度上疑似知了猴的疙瘩。爬上樹的「節留龜」姿態舒展,趕快捏住它的背,把它從樹上揪下來,一股喜悅滿足之情充盈內心。天黑透了,它可能已經爬到樹叉子的高度了,拿一枝長樹枝,有時候墊著腳尖才能勉強夠到,對準,用力一掃,這時準頭往往較差,聽見啪的一聲,知了猴掉下來了,卻遍尋不著,不捨得離去,繼續逡巡周圍,不一會,發現剛才檢查過的樹根或者地面,有一隻孜孜不倦的朝聖者,朝向另一棵樹,也許還是這一棵。

我最愛捉知了猴,如醉如痴的,現在想來有點迷宮尋寶的樂趣在裡面吧。我們村前有條河,河的北面有條長長土壩(擋水用),壩上長滿了楊樹、柳樹等,因年久樹茂,是繁殖知了的寶地。剛到傍晚時分,就按奈不住心裡的激動,開始在樹林里、障子(籬笆)上尋找「節留龜」的蹤影。也許是吃蟬多的緣故吧,我的眼神特別好,洞中的蟬我比別人逮的多,上了樹的蟬比別人逮的更多。同伴們總是問我:「你怎麼逮那麼多?」「你怎麼老遠就能看見?」其實這也需要技巧,別人問我時,我總是笑而不答。

孩子們探雷器似的眼睛,閃爍著塞納河畔淘金者般的敏銳,就連地面上稍微鬆土的「節留龜」的洞穴,也逃不過我們的眼睛。蟬怕光,在天黑之前它是堅決不出洞的,但它卻做好了太陽落山之後立刻出洞的準備工作。它用前兩隻堅硬帶齒的大爪抓破土層,一點點往上拱,當它抓破地表一點點,剛剛透點亮光時,它就休息不幹了。它乖乖地呆在洞中等待天黑。這時它抓破的地表僅像螞蟻洞口那樣大小,但內洞較大,所以它的洞口是薄薄的一層,與螞蟻的洞有明顯的區別,我們都能辨認得出。當我們找到這樣的蟬洞時,用手指輕輕一捅,便把薄薄的土層捅破了,呆在洞中的蟬便成了我們的「俘虜」。

「節留龜」的洞口如黃豆大小,成不規則形狀,洞的形狀各不相同,有時候細如一線,有時候稍大點成了橢圓形,不管是什麼形狀,那土皮一定很薄,像眼皮,洞口周圍還均勻排列著一圈細細的新鮮泥土。每發現一個小洞,心跳加劇,不敢高聲語,怕驚動了這位隱士,用手指輕輕挑破土皮,露出了下面的挖掘工,輕輕地把它引出來。用手去摳的時候,一定先把周圍清理一下,再用指甲把洞口的泥土往外撥,這樣泥土等雜物就不會掉進洞里把它掩埋。隨著洞口的擴大,把手指或者一個小木棍輕輕地放進去,馬上會被幾隻有力的爪子緊緊地抓住。那是在黑暗中積蓄了很久的力量,爆發出對光明的渴望。這時,只要輕輕一提,一個身著深咖色盔甲、彎著腰、蜷縮著的「節留龜」連同那清新的泥土的氣息就被帶了出來。有的知了猴很狡猾,上面一有風吹草動立即咕咚沉下去,再也不肯出來,這樣的知了猴的洞穴往往很深,我們謂之「跳井」,如果你有耐心的話,可以在上面等,也可以往洞穴里插個草棒什麼的等著它「緣木求魚」,若等不及的話,可以拿鏟子挖,可以用水灌。用鏟子挖的話,一定要往深里挖,而且注意不能弄斷了線索;用水灌的工程也很巨大,要跑到有水源的地方盛了水倒進去。那時候輕工業不發達,不像現在方便袋成了白色污染,我們盛蟬的工具不過是一塊塑料布或者一個玻璃瓶,有瓶子還好,沒瓶子的話,只能用手捧了,小手裡捧一捧水,跑一路灑一路,到了地方也許就盛一滴子了,但樂此不疲,往返數次,終於把洞穴灌滿,剩下的就是等著它濕乎乎的自己爬上來了。也有以上諸種方法用盡依然不奏效的,那只有放棄了。

在沒有照明工具可藉助的情況下,只有藉助月光來捉蟬,來到樹旁,就著頭上的月光,伸出兩手,瞎子摸像般在樹上摸蟬(幼蟬)。捉上樹的蟬一是要腳步走得快,不能總落在別人後面,二是要藉助月光看樹的正對月光的側面,如果有凸出部分的大小正如蟬樣大小的東西,那八九不離十就是蟬,如果看正對月光的那一面,那麼蟬的身體正好反光,發亮而且向上遊動。這兩種情況都不要近看,兩三米遠正好看到,近了反而不容易看清楚;如果看樹的背光的那一面,就得近看了,且要藉助月亮的餘光。後來,我一在大窯磚瓦廠工作的叔弄了點瓦斯回來,用鐵罐頭筒給做了個「瓦斯燈」,我每晚提著它,不但可以照到樹的幹部,而且連爬到樹的高處甚至爬到枝葉上的蟬都能照到,特別是蛻變的蟬更容易照到。再後來買了手電筒(用賣蟬蛻皮換的錢),就像鬼子的探照燈,錚亮錚亮的,只要是被這手電筒「掃蕩」 過的地方,無論是低的高的還是枝葉上的,有時一個有時兩個,有時一棵樹上會有十幾二十,幾乎都落入我們的手中。一個晚上,我們在村邊的樹下來回奔跑,回到家就在煤油燈下一瞧,好傢夥,差不多有半臉盆。洗凈腌上,明早起來後,就又是一頓美餐。在只有過年過節才能吃上肉的那個年代,在這近一個月的時間裡,家家戶戶每天都能吃上蟬肉,對於孩子們來說確實是非常幸福的一個月。孩子們晚上捉到的蟬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吃到嘴裡了。蟬的吃法很多,最常見的就是油炸,將腌制好蟬放在熱油鍋里,炸到發黃髮乾的時候,真是又香又脆。但是這種吃法費油,人們通常是用鍋炒,把腌好的蟬放在鍋里炒,真是又省菜,又解饞。當地人只吃「節留龜」,不吃「節留」,有種說法是小孩吃「節留」尿腚(也就是尿床)。

天黑之前,我們尋找洞中的蟬;天黑之後,我們捉拿上了樹的蟬,一是捉拿上樹不高的,伸手就能夠得著的,二是上樹很高的,得借用長杆子挑下來。另外就是熏知了,在樹林的周圍點上幾蕞草,出現一團煞白的火光,有人在樹下晃動,知了看見火光,便一頭紮下了,蟬鳴一片,真是「飛蛾撲火」,採取這種「張網捕魚」的辦法多快好省,不過蟬是不能吃的,他們要餵雞鴨什麼的。

除了每天傍晚和晚上是人們捉「節留龜」的時間,第二天的早晨也是人們捉幼蟬的好機會。天剛蒙蒙亮,有些剛變出的幼蟬很嬌嫩,倒掛著身體,等著晨光把翅膀打開。這時的蟬基本上都已蛻變出殼,有的翅膀變硬,已經爬到離蟬蛻不遠的地方,有的已經變成黑色,翅膀堅硬飛走了,只了下了蟬蛻。當時我每天四點多就起床(起床晚了就被別人搶走了),扛著個長杆子,圍著村前的樹林尋找,能捉到的蟬就捉,捉不到的就拾蟬蛻。再就是白天粘知了,顧名思義就是用東西把它從樹上粘下來。過程是這樣的:拿一個長長的棍子,前面綁個細樹枝,樹枝上沾上一團麵筋(用面加水熬成漿糊,不能太稀,然後在水中將面洗去,了下麵筋;或從盛麥子的崗里抓一把麥子,把麥子放到嘴裡,嚼細了再用水沖洗掉麥皮,剩下的麵筋就可以用來粘「知了」。取一塊花生米大小的麵筋粘在竿子頂端,這樣粘「知了」的工具就做成了),去粘知了。循著知了的叫聲去找,發現之後,弄少許麵筋在細樹枝頭上,然後從下面慢慢接近知了,把麵筋粘在它的翅膀上,就行了。只能粘知了的翅膀,因為別的地方太光滑是粘不住的。我們會帶一根針,和一條長線。把粘到的知了用線穿起來。等回家的時候,每個人手裡都拎著長長的一串,伴隨著知了的叫聲,歡快的跑回家……

除了捉節了龜,沾節了外,另一件事就是拾蟬皮(蟬蛻),是一種中藥,供銷社採購站收購,主要是在白天到樹林里拾,拿著杆子從樹上勾下來,一次能拾到四五十個,集多了就去賣,一次也能賣幾毛錢,那時的幾毛錢可以解決好多問題,既可以買學慣用品,也可以買個豬爪啃啃,有時攥多了就買本小人書,讓小夥伴們看看,然後幫我拾蟬皮。

另一個樂趣的是看蛤蟆吃「節留龜」。在傍晚或雨後,會看見很多蛤蟆在樹下,蛤蟆看見在地上爬的「節留龜」,會在「節留龜」後七八厘米處一張口,就將「節留龜」吞到肚子里;在樹下,蛤蟆頭朝上,看見爬在樹上的「節留龜」或正在蟬變的嫩節了,也是離地面十幾公分,只要蛤蟆一張口,樹上的「節留龜」就會掉到蛤蟆的嘴裡,很是有趣。蛤蟆的口中有吸引力似地,只要在一定距離內,它一張口,食物就到它的嘴裡了,包括它吃其他昆蟲。你如果有趣的話,也可去欣賞一下動物的樂趣。

再就是下雨天拾「節留龜」。雨天攪亂了它們的荷爾蒙系統吧,知了猴不分晨昏爬出來,看著被淋得光溜溜的知了猴冒雨爬上樹榦,實在可笑。最有趣的還是一場雷暴雨之後捉蟬的情形。由於蟬本來離地面僅有咫尺,只隔著薄薄的土層,被大雨點一砸,洞穴塌了,蟬們只得往上移動,但又不到出洞的時間,只得露著頭兒呆在洞中。每次暴雨之後,大人小孩全出動,紛紛捉拿這露著頭兒的蟬。有一次,一場暴雨之後,剛好放中午學,還沒有到家,手中捉到的蟬已經拿不了了,只好用衣服的前襟包著,結果被蟬吐出的汁液染成了大片黑色,怎麼洗也洗不掉。有時露著頭兒的蟬洞一個挨著一個,可以一連十幾個甚至幾十個,撿拾這樣的蟬兒真的很帶勁很興奮哪!

撿的最多的一次,那是1983年6月在沂水高橋公社實習,我們實習組5人,一個傍晚每人撿了近一編織袋。當時當地的居民不捉這個東西。高橋村西有一條河,河的岸邊是茂盛的樹林,一到傍晚有大量的「節留龜」朝聖般爬上樹木,我們兩手一划拉,就是一捧,不到一個小時就每人捉了近一編織袋,回去秤了秤,5袋130多斤。當地人不捉不吃,我們便自己加工,買兩瓶酒作為下酒菜;也拿到其他實習點(如崔家嶼、馬店、楊庄等),與同學分享。只是吃的時候,當地人用奇異的眼光看我們。

蟬分四種,從出土時間劃分,第一種我們當地叫「唧唧」(學名:蟪蛄[huì gū]),春末麥子發黃的時候出土的,體型較小,有知了的三分之一大小,成蟲是灰色的,一般爬在樹榦上,發出「吱吱」叫聲,是直聲;第二種就是知了了,成蟲是黑色的,一般在(夏至)麥子收割季節就出土了,發出「知啦、知啦」的叫聲;第三種叫「嘟啦」(學名蛁蟟[diāo liáo]), 有「節留龜」的二分之一大小,成蟲是黃色的,二伏(署伏中後期)以後出土,發出「嘟啦、嘟啦」的叫聲;第四種叫「吻有」(學名嗚蜩[wū tiáo]),大小似「嘟啦」,成蟲有點偏綠,立秋(夏末署伏)左右出土,一般在樹梢,發出「吻有、吻有、哇」的聲音,聽到「哇」聲時它就飛走了。蟬的雄性叫響吧,在膚中間有兩個鼓膜,發出聲音;蟬的雌性叫啞巴,不會叫,在腚上有個相針似的刺,交配後在樹上下子,一個節了可以下近千個卵。蟬活的時間較短,一立秋,就不多了,在農村有「秋後的節溜吱啦不幾天了」的說法。

知了是很準確的氣溫預報者,只要是高溫天氣,它們就會不停地鳴叫,晚上也不休息。天氣越熱,則叫得越響,可是我們卻從來不會煩它,我們會在知了的聲聲鳴叫中安然入睡。

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雞鴨魚肉、生猛海鮮成了家常便飯,土頭土臉的「節留龜」也因其營養價值高頻頻出現在星級酒店。想吃節了龜時再也不要摸黑去捉了,隨時隨處都可以買得到。可不知為什麼,卻怎麼也吃不出當年的味道。

「節留龜」在我童年的夏季給了我無窮的樂趣,這種夏天不停啼叫的小昆蟲,曾經滿滿佔據我的生活,成為我記憶的一部分,並永遠定格。在這個知了聲聲的季節里,願所有和我有過一樣經歷的朋友,都能重溫那童年美好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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