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一路走來

生命的旅程是什麼樣的，我一直猜不透。幼年總聽奶奶說，如果你爸當年選擇當去一個村學老師的話，那現在你也是教師子弟了，吃國家糧的；如果你大伯當年不那麼心誠，讓別人都先挑工作單位，他也不至於如今只是個煤礦工人了；要是我們當年捨得出幾百塊錢，那隔壁那個樁基就是我們家的了……

奶奶每次說完長嘆一口氣，便拄著拐棍離開了。我則坐在她說話時的樹墩上，望著隔壁那個樁基想，爸爸變成了老師，伯伯變成了事業單位的大官，那麼我們家該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上學不用走路，穿衣不用砍價……

零二年冬季，父親外出打工，我和母親在家包瓜子掙錢補貼家用。那時我想，父親回來時會給我們買什麼呢？會不會給我們買新衣服呢？一個冬日的下午，太陽像假得一樣沒有溫度。父親灰著臉回來了，什麼都沒有買。我還來不及失望，要債得人就找上了門。原來父親外出打工沒有掙到錢，還借了別人的。就此我們忙碌大半個冬季的瓜子錢打水漂了。那年春節，我們家過得特別寒酸。

自此我看不起父親，我總在想生命怎麼會這樣？別人的父親都是「在家一片晴天，外出一個希望。」我的父親為何在家時，給不了我們安全，外出也不能給我們一丁點的幻想呢？同樣的生命、同樣的成長，為何別人生命那般飽滿，他的生命卻如此單薄，如同紙張。中學時開始接觸生物歷史後，我知道他們這代人很不容易。該上學時沒有學上，長身體時沒有糧食，工作時卻鬧下崗，也懂得了我是父母地延續。如果沒有父親，也就沒有我，更沒有眼前的種種。於是我釋懷了，繼而把目光轉向了同齡人的成長。

春生。我的小學玩伴，初中輟學了。他家境不好，本人也極其厭惡讀書。輟學後就開始打工，做過服務員，進過工廠，當過保安，干過工地。北京上海，廣州深圳。這些大城市他都去過。如果說他有過什麼貢獻，那就是他把自己最好的10年給了這些城市，除此外別無所獲。10年里他沒有給家裡一分錢，有時還需要親人接濟。每一次聽到他向家裡要錢，我都會在心裡罵，難道一個二十多歲小伙連自己都養不活嗎？常常會想，如果我是他，一定是事業有成。如今春生整天待在家裡，哪裡也不想去，想結婚沒有對象，不是對方看不上他，就是他看不上對方。每次父母勸他出去找點事兒做時，他總說著你別管，我有我的夢想。於是時間就在這「別管」和「夢想」之間呼嘯而過了，皺紋是它留下的唯一證據。

管中。我中學同學，曾是文藝青年。在校時整天塗塗寫寫，夢想有一天作品能夠大賣，財源滾滾名利雙收。其實就我所知，他寫得東西從來沒有發表過。中學畢業後就杳無音訊。去年回家時，聽家人說管中好像進了傳銷。管中爸說，管中在上海一家知名國企上班，月薪過萬。但管中卻沒有給家裡打過一分錢，反從家裡拿走了十來萬，說朋友開店什麼的。聽到這個消息，我內心似有波動，但不知道來自哪裡。

子怡。我高中同學。高中時，我追了她三年，但還是沒能感動她。畢業便各奔東西了，她在本地讀書，我在外地。期間偶爾有聯繫，但每次聊天都聊些最近的學習情況，和以後的就業方向，她說自己大學沒有談對象，畢業後有去支教的打算，我表示深信不疑。我一直有個疑問，她到底相不相信愛情，或者說她有沒有喜歡過某一男生。本來打算今年回家聚會時問一下她的，可過年回家時，她已經結婚了。對象在某單位上班，是家裡介紹的，婚事辦得較為草率。於是關於她的那些疑問也只好連同青春一起埋葬心底了。

安傑。我的大學同學。大一時剛來整天弔兒郎當，嘴裡念著夢想，心裡想著姑娘，平時逃逃課，逛逛街，上上網。到了大二，他漸漸開始上課，周末時間他會做些兼職，有時學一些技能，過得很充實。這期間，他有一個對象，姑娘外地人，他們很相愛。只是對方堅持讓他以後去自己那邊發展。他是個獨生子，覺得離開爸媽和家鄉是不可能的，於是便選擇了分手。我問安傑，你愛過那姑娘嗎？他說在一起時是真的愛的，分了就放下了。說這話時安傑臉上的表情很認真。大三時他開始備考，他說夢想總是要敗給現實的，他決定考個國編。每天他都起早貪黑，每天他都泡在圖書館裡看書做試卷。如今已金榜題名。

生命走到這裡，我還是無法猜到結局。只是太多意外讓我變得很謹慎，不再輕易評論一個人的好壞，也不再輕易做那個換位思考的遊戲，如果我是他我會比他強多少。若說我還是在意了什麼的話，我想那應該是一些關於生命成長的基本法則。比如不要失信於朋友；不要懷著夢想，忘記現實；不要去想一夜暴富或者一夜成名；不要讓自己喪失獨自生活的能力和勇氣。

註：文字以《生命一路走來》發表於《潯陽晚報》在此再次感謝老師一直以來的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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