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跤教練馬建國：入行中國跤，就跟抽大煙一樣上癮了

早春有雨，馬建國抽著煙，盯著街道上的車流若有所思，高大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形單影隻。隨後，他吐出一口煙，輕笑道：「一旦入行中國跤，就跟抽大煙一樣，上癮了！」

馬建國曾在這裡參加跤壇英雄榜的相關活動，所以他輕車熟路。甚至告訴筆者「不需要告訴我地址」。他笑著說道：「我都知道。」

中國式摔跤發展委員會教練委員會副主任，在中國跤圈裡，大多數人這般尊稱他。但在2002年，在中國式摔跤掙扎發展的年頭，他憑藉直率敢言，一度「得罪了不少人」。在一次會議中，他的觀點甚至遭到了大多數人的反對。

馬建國心裡堅信，中國跤是高貴的宮廷運動，而非如今的江湖之流。「中國跤最早就是宮廷運動，而且這些人是吃俸祿的，那本記錄中國跤的《角力記》，如果是民間的，絕對不可能這樣完整。」事實上，自民國開始，中國跤的流派就趨於繁雜，禮節規範也開始江湖化。自上世紀八十年代脫離大型運動會後，中國跤之前途更是一片晦暗。

馬建國第一次意識到中國跤的「不凡」是在小時候，那時候他跟著李寶茹老前輩學習中國跤。此前他印象里的摔跤就是搖頭晃腦，袒胸露懷。但那次他看見滿寶珍先生穿了一身中山裝，雖然很舊，但整整齊齊乾乾淨淨。馬建國很好奇地問道：「您領口不勒啊？」滿先生沒有回答，而是意味深長道：「我想告訴這些人，我們摔跤的人不是袒胸露懷的。」

這句話讓馬建國「受用終身」，甚至成為一種「傳承精神」。說到這裡，筆者才發現，馬建國的穿著雖然隨意，卻也工整紳士。

馬建國一度因此和自己的兒子翻臉。「他甚至微信把我拉黑了！」馬建國感慨著道，語氣卻很輕鬆。馬建國的兒子子承父業，也成為中國跤的教練，但有一次，他在自己的微信里曬出一張照片，上身穿著褡褳，下身沒穿運動褲。照片隨後被朋友傳到了馬建國的微信里，馬建國怒了，「馬上打電話就吼起來了」。

兒子並不明白馬建國發怒的初衷，他甚至反問道：「您至於嗎？」但馬建國告訴他：「當然至於，我一輩子幹了三十多年教練（註：馬建國從1984年開始當教練），從來沒有穿過便褲上過課，我幹這一行一方面是因為我真的喜好摔跤，另一方面是因為對中國跤心存感恩和敬畏！」

這並不難理解，馬建國的摔跤生涯幾乎就是跟著中國跤的沉浮一路而來。1979年，馬建國打中國跤比賽。隨後，中國跤比賽被宣布退出全運會，馬建國老師改練國際摔跤，「但感覺就是在地上滾來滾去，很不喜歡」。到了第六屆全運會恢復中國跤比賽，已經退役的馬建國在北京組建了中國跤隊，但隨後由於建隊理念不同，他選擇了離開。

有段時間，馬建國將自己對中國跤的熱愛傾注到了民間。「以前牛街有三個人決定建一個摔跤館，我當時想都沒想，就幫他們投了兩千多塊錢。」馬建國回憶道，「那可是九十年代初。」

曾經，年輕熱血的馬建國，還一度用強勢的方式挑戰中國跤的「江湖」。2004年，馬建國擔任中國跤的裁判長，彼時的他看不慣那種「江湖范」，他想的很簡單：從裁判這裡是不是應該換點新鮮血液？

在那個時代，這些想法看起來都過於「大膽」，他自然遇到了很大的阻力。一次，在一個比賽中，他要求服裝統一化，但遭到了拒絕。參賽的選手告訴他：「自費來參賽，哪裡有錢換服裝！」

更讓馬建國難以理解的是來自社會的印象。「江湖氣息太濃，讓很多人覺得中國跤就是天橋賣藝的，並不是競技體育運動。」馬建國有些痛心，「這是一種跑偏了的傳統，會給中國跤的發展帶來很多麻煩。」

這也讓馬建國開始思考一個更加深度的問題，怎麼才能讓中國跤在傳承的道路上更加健康一些。「如果家長看著練中國跤的都髒兮兮的，肯定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學。」馬建國很肯定的說道。

馬建國希望中國跤能迎合時代並市場化，但這種改變並不容易。與他聊的越深，越覺得馬建國的果決。「為什麼一定要無私奉獻？」馬建國不理解道，「中國跤市場必須形成一個良性循環，每個節點必須有利益點出來。」

對於此前的中國跤現狀，馬建國有一句評價：「有點不倫不類的。」一提到這個，馬建國就有些羨慕海外的中國跤發展。

事實上，在中國跤流落民間掙扎求生的時代，其在海外卻是蓬勃發展。遠在法蘭西的袁祖謀帶領的中國跤學習班，曾在法國國慶時走過香榭麗舍大街，他本人也曾接受法國體育部長的接見。馬建國有一次出訪法國，一群十歲左右的小孩，整整齊齊地穿著褡褳，系著褡褲帶，一起向他抱拳行禮，「特別規矩特別舒服。」馬建國告訴新匯聞，「那種乾乾淨淨的氛圍，讓我感受到了朝氣蓬勃。」

筆者能感受到，那是一份經歷了滄桑，卻又猛然發現純真的感慨。

馬建國並不沮喪。在新的時代，中國跤正在堅守和改革中走出一條全新道路。國家體育總局的相關領導正為此而大力支持，中國式摔跤發展委員會及所有中國式摔跤人也正為此而傾注心血。儘管這一過程註定會很艱辛，但正如馬建國所笑言那般——問題的解決辦法總會碰撞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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