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頌之樊勝美：父母無恩，還不如做孤兒更幸福

歡樂頌里的樊勝美是一個倒霉蛋，她有一個吸血家族，父母兄嫂都在孜孜不倦地吸她的血，榨取她身上最後一滴「剩餘價值」，她的這個家庭就像是一個定時炸彈，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會把她炸個魂飛魄散，屍骨無存。

有時候會想像如果自己是樊勝美（這個假設真是讓人不寒而慄），那我會怎麼辦，想來想去，似乎只有一條路可走，登報和那批人脫離父（母）女關係，脫離親屬關係，做一個孤獨的，但是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孤兒，做孤兒都比這樣有爹有媽有兄有嫂有侄兒「闔家歡樂」的強。

如果有人說，父母哥哥與你的關係是血親，是再登一百份報紙也脫離不了的——對，「脫離」只是一個態度，只是一個宣言，但如果沒有如此的態度與宣言，那麼，你就會在這樣的「親情」纏繞里萬劫不復，你就永遠得供養這批吸血鬼，這批米蛀蟲到老，到死，而白白消耗了你寶貴的一生。

蔣曉雲有一篇小說叫《四季紅》，寫一個少女為供養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兄弟，做妓女養活一家人，但是家裡人，包括她的親生父母，一邊白白用著她的錢，白白享受著她的孝敬，一邊歧視她，踐踏她，連她偶然回家時都不允許她在家裡過夜（因為她是妓女，名聲不好）。這個故事應該有一個母本，就是日本電影《望鄉》。望鄉中的阿崎婆，在南洋做妓女，攢下錢來給哥哥造房子，貼補家用，但是當她年老色衰回家鄉時，哥嫂卻把她趕出了家門。

這一類故事雖然特殊，非典型性，但你也不能說它不存在，它透露出來的人性之勢利，殘酷，拜高踩低，是真實而明晃晃如雪亮匕首的，正如樊勝美一家一樣，那種赤裸裸的重男輕女與自私自利，對女兒的無情掠奪已經殘忍到了完全不顧羞恥的地步。

所以，相比之下，還是做孤兒比較幸福一點。樊勝美如果是個孤兒，以她的薪水養活自己根本沒有什麼問題，再好好捯飭得婀娜多姿的，嫁一個小富（或中富）即安的如意郎君，郎才女貌的，大家誰也別說誰高攀了誰，這一輩子不也活的挺好，挺滋潤。

假如有人要以老古話「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來轄制你，認為父母但凡生了你，他們就有恩於你，你這一輩子做牛做馬都是應該的，你做牛馬豬狗做一輩子都報答不完這種「恩情」，如果他們要以此來指責這種「自絕於人民」「自甘為孤兒」的行為，那麼，我想說的是，其實父母之愛，什麼父愛如山，什麼母愛偉大，不過是被世俗神化的一種東西，類似於宗教，（特別是母愛）被推到了至高無上的地位，「祖國啊，母親」，與偉大的祖國並列——這兩樣讓人不得不愛，不愛就是不愛國，不愛就是沒人性。祖國暫不討論，先說母親，所有的母親都是一種可以為孩子犧牲，崇高神聖善良包容，讓孩子這一生都報不了恩情的高級動物嗎？至少，歡樂頌里的樊勝美不同意吧，她媽媽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坑她沒商量」的「危險人物」。

當年的神童孔融，讓完梨之後說，「父於子何親，實為情慾發耳」；胡適先生也曾經說過，「父母無恩」，是的，非常贊同。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上帝的孩子（這個「上帝」和基督教的「上帝」沒有半毛錢關係），說的再客觀與「冷酷」一點，那父母不過是上帝的「代孕者」罷了。儘管坊間言論總是愛說，無論你的父母有什麼錯，但，是他們給了你生命，光這一點，他們就居功甚偉，就可以抹殺一切的錯——對於這種「只要是我生了你我就可以吃一輩子老本」「這個老本就像免死金牌一樣，讓我永遠處在做什麼都是對的制高點上」的言論，非常有誘惑力，甚至都能誘惑人去生幾個孩子來玩玩，因為一旦我給了別人生命，那我就是他們生命中至高無上的神，這種感覺太TM好了，我不生幾個孩子「主宰一下，」不體驗一把還真是枉過了此生。

個人覺得無論親情也罷（這世上當然有感天動地的親情），愛情也罷（這世上當然有生死相依的愛情），不應該是油，因為油是黏膩的，不夠乾脆利落，最好是水，是裝在兩個瓶子里的不同的水，代表著兩種不同的精神需求，而所有的水都來自滄海，都是女人生命里的一瓢飲，風吹花落，水清無魚——有這樣的水溫潤地撫過人生，很好。沒有呢，也不用太介意，還是要「自愛」——「自愛」是一種與「愛人」一樣高級與健康的情感。

愛自己。愛自己的好，愛自己的缺陷。努力讓自己山河也有，溫暖也有，安穩也有，靜好也有。

實在沒有也不必太介懷。就算我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孤兒又怎麼樣呢，至少我赤條條來去無牽掛，至少我不必為了給我哥哥「還債」去當陪酒女郎讓人摸胸摸大腿喝交杯酒。

其實幸福與快樂的感覺從來都很偏狹，很主觀，很感性，很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它沒有標準答案，只有一條：你覺得有就有，你覺得無就無。

不過歡樂頌里的編劇肯定不會給樊勝美這樣一個思路，最後一定會給出一個廣大人民群眾都能接受與欣賞的結尾。但是人的一生就像在行船，父母兄弟即使與我們同行了一小段路，雖然那是「百年修得同船渡」，但最後還不是統統都要下船，統統要站到彼岸，看著孤帆遠影碧空盡。如若想到此處此情此景，我們遲早還不都是天地間一個渺小無助的孤兒嗎，我們有的只是我們自己，以及「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唏噓與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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