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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躺在重症監護的病床上,我感覺被這個世界拋棄了

凌鋒教授曾為了體驗重症病人的感受,躺在重症監護的病床上。僅僅十幾分鐘,她就說:「躺在那裡,就感覺孤獨從四面八方襲來,有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十分可怕。而我才僅僅是躺了十幾分鐘而已,這裡的病人要躺上幾天、幾個月甚至幾年……」

近年來,有一個名詞逐漸進入ICU醫生的視野——監護室綜合征。這是一種患者在重症監護室治療過程中出現的以精神障礙為主,兼具其他表現的臨床綜合征,主要表現為譫妄,思維混亂,情感障礙,智能障礙,行動異常等癥狀。監護室綜合征病因紛繁複雜,其中客觀病情因素僅占很小一部分,真正對患者產生影響的是封閉而陌生的環境,睡眠的剝奪以及對生命隨時受到威脅的恐懼心理。患者越是清醒,住在ICU中越久,監護室綜合徵發生的概率就越高。而隨著患者轉出監護室、與親朋好友見面後,癥狀便會迅速消失……

監護室綜合征被正式定義,意味著我們目前的醫學模式已不能僅僅以治療患者機體病灶為最終目的,而需要進一步將心理、社會因素一同納入治療範疇。畢竟,我們治療的不僅僅是疾病,而是病人。

即便是處處提倡以人為本的今天,ICU仍舊被稱為「人間煉獄」。在這裡的重症患者所承受的肉體和精神上的痛苦,依然不能解脫。

在神經外科的ICU,每位患者的意識狀態是醫生每天必須去評估的事情,它一定程度上代表著患者病情的嚴重程度,換言之——代表著患者康復出院的可能性。但當患者真正在ICU的病床上醒來,他所要面對的往往不是身體康復的信息,而是新一輪痛苦的折磨。這些往往連基本的表達都可能存在障礙的患者到底經歷著怎樣的心路歷程,也許直至治療的終點,我們也無從得知。

以一名醫生的視角,我無法客觀評價ICU患者的生活環境,重症監護室一向如此:衣不蔽體、不能下床、沒有探視、除病情外幾乎毫無語言交流,被迫聽著各種儀器無休止的工作聲、報警聲;不間斷輸液、無法正常的進食、飲水,甚至連睡眠都是奢侈的:對於那些喪失自主翻身能力的患者,即使難得的睡眠也會被護士每2小時一次的翻身打斷。亦不乏終日被束縛四肢的患者,動彈不得。而這一切的措施,都是在兩難的抉擇中得出的,為的是避免更嚴重的事故發生,然而對於患者來說,承受的已然太多太多……

記得有一個30歲左右,昏迷的年輕女性患者,經過複雜的治療和休養,意識已經恢復,醒來卻發現自己被束縛雙手。倘若不說是在醫院,恐怕會認為自己被上了私刑,整天嚷著讓護士解開雙手。護士並非無情,也曾嘗試過解開束縛帶,但發現一旦掙脫束縛,患者便要拔自己的胃管。

三天下來,患者已瀕臨崩潰的邊緣,哭著說要弄一支槍把我們都突突了,這樣的語言表達為她換來了新診斷——譫妄。遂加用抗精神病藥物(奧氮平),卻絲毫不起作用。

於是一天下班後我去陪她聊天,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聊天過程中,我發現她雖然構音不清,但思維是清楚的。

我想冒險為她再次解開束縛帶,告訴她胃管不能拔,她答應我不拔,只是自己粘了數天膠帶的鼻子太癢,想撓撓。我和她拉鉤,她保證不拔胃管後,我解開了她的雙手……

而就在她手觸碰鼻子的一剎那,不明就裡的管床護士沖了過來,要再次把她的手綁上……

將心比心的想,家裡若是網路出了問題,一個晚上的無所事事就能令我抓狂;長時間卧床卻無法入眠的痛苦,僅僅是想像就覺得恐怖,更不要被束縛四肢,就連鼻子癢都無法得到解脫。與其如此,我倒寧願直到出去那天再醒過來……

但據徐老師說,她問過很多到門診複診的病人,是否記得在ICU治療期間經歷的事,多數患者都說不記得了,回憶起住院心情很好。或許是苯二氮卓類鎮靜葯有遺忘作用,或許是神經系統經歷重大打擊後,這一段的記憶被永遠的塵封了起來。

ICU里的不同老師對於鎮靜劑使用觀點不同。有老師主張多用鎮靜劑和輔助睡眠藥物,讓患者獲得更好的休息,良好的休息能促進身體各方面機能恢復,也能避免譫妄癥狀的發生;有的老師則反對這麼做,認為鎮靜藥物會影響意識的客觀評估和神經功能恢復,而且充足的證據表明,應用鎮靜劑會延長ICU住院時間。我想,身為患者似乎也很難決定,究竟是清醒地忍受著「地獄」的煎熬,還是在昏睡中在「地獄」中度過更多的時間才好。

其實,很多的痛苦,是因為ICU醫療資源配備不足所造成的,在ICU中,每個醫生、護士都要管多張病床的病人,倘若每一個病人身邊都有專人值守,束縛帶我想也大可不必成為常規。最終,我只能寄希望於醫療資源的配備能夠更為合理,這樣,才能讓ICU中清醒的患者,不必忍受地獄般的煎熬。

我曾親眼看過不少重症監護室中的病人,是如何從一個昏迷的狀態轉醒,又是如何從一個清醒的狀態熬成了譫妄的。聽著他們斷斷續續,詞不達意的語句、看著他們瘋狂掙扎的動作,我想,也許人文關懷多少會起一些作用,但是,陌生的環境,恐懼的思緒還是會像海嘯般淹沒著自己的意識——你不知道周圍發生著什麼,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身上會多一些什麼、少一些什麼,只得躺在那裡,任人擺布。

凌鋒教授曾經為了體驗重症病人的感受,躺在重症監護的病床上。僅僅十幾分鐘,她就說:「躺在那裡,就感覺孤獨從四面八方襲來,有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十分可怕。而我才僅僅是躺了十幾分鐘而已,這裡的病人要躺上幾天、幾個月甚至幾年……」

躺在ICU的病床上,這方圓幾米喧鬧而孤獨的空間之中,相較於醫生,或許我們更合適的身份,是作為患者的陪伴者。專註於患者的治療原則上並沒有錯誤,但倘若連我們都忽略病人的那份可憐的感受,那麼他將難以避免的崩潰、甚至麻木。好在我們的監護室醫生,能夠堅持擠出一些時間,與長住在ICU的患者交流,甚至有時偷偷放很少幾名家屬進到監護室中與患者見面。這一切的努力,都只為了增加患者康復的渴望與信念,而那常是求生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即使這種溝通與關懷不能讓監護室綜合征徹底消失,它仍值得我們為之努力。

來源:宣武醫院(文字) 韓矛(插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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