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任：他是民國第一鬼才，玩了一輩子，也牛了一輩子

中國人講究「三十而立」，因為三十歲是人生的一個時間渡口，它意味著你再也不能以年輕為借口，任性地犯錯，也意味著你必須讓浮躁的內心安寧下來，為迷茫的自己找到前行的方向。正因如此，很多人在臨近三十歲的時候都難免彷徨不安。

但他不同：十五歲學習德語、英語，拉丁語；十八歲考入美國康奈爾大學，主修數學，輔修物理、音樂；之後又留在康奈爾哲學系讀研究生；二十三歲進入了哈佛大學讀博；並在二十七歲以哲學博士的身份，回到了康奈爾大學任物理系講師；一年後回到中國，任教於清華大學，同時教授數學、物理、中國音韻學、普通語言學、中國現代方言、中國樂譜樂調和西洋音樂欣賞等數門課程；並在同年，為訪華的英國哲學家羅素做隨行翻譯；二十九歲，又成為了哈佛大學的哲學和中文講師。

擁有這段開掛青春的人，就是趙元任。一位「文藝復興式的智者」，中國現代語言學之父，與梁啟超、陳寅恪、王國維一起，被稱為清華國學研究院四大導師。

趙元任出生於書香門第，父親中過舉人，精通吹笛，母親則擅長崑曲與詩詞。雖然從小受到父母的耳濡目染，但他的性子卻調皮的很，一直假裝自己口齒不清，故意把「貓吃我的面」，說成「貓次我的滅」……到了5歲的時候，才被家人發現他的小把戲。

調皮的同時，趙元任也展露出了自己強悍的語言學習能力。

那時候，由於祖父在北方做官，需要經常調任，所以他從小就跟著家人在北京、保定等地輾轉居住。也因為這一緣故，讓他接觸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對方言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家裡請來了保定的老媽子，他就跟著別人學保定話；來了天津的小工，他便跟著別人學天津話；後來跟著一位常州的老先生學習的時候，他又學會了正宗的常州方言，閑來無事，便用常州話背四書五經來自娛自樂。

1907年，15歲的趙元任，考入南京江南高等學堂預科班。但他進入學堂的第一件事，卻是從全校270名學生中，找到了僅有的3個本地學生，學習地道的南京話。

在一次同學聚餐上，來自五湖四海的同學，用各自的方言進行著拗口的交流，唯獨趙元任，可以切換自如地運用八種方言，和同學們挨個交流。

在南京讀書期間，由於一時貪玩，他還沾上了吸煙喝酒的不良習氣。不過，玩則玩矣，一想到父親當初對自己的寄託「元任，任重道遠。」他很快便戒了煙酒，開始準備北京的留學官費生考試。

為了應付考試，他還自學了拉丁文，這門讓無數人絞盡腦汁都學不會的語言，對於趙元任，則很輕鬆。最後他以極其優異的成績，在70名錄取生中排名第二，考入了美國康奈爾大學。當時與他一同參加考試，並且成為終生摯友的，還有胡適。

到了美國之後，趙元任的「貪玩」變得更嚴重了，學校本來想安排他進入語言學專業，結果他最後卻選擇了數學系。

由於受到好奇心的驅使，他還先後選修了哲學發展史、音樂、實驗物理、力學熱學、系統心理學和語言學。樣樣都沾，但他並不是一位簡單的「斜杠青年」。在校期間，數學拿下了3門100分，1門99分，創下了康奈爾大學建校以來，最優異的成績記錄，並且保持數年之久。

等到了1914年畢業的時候，憑藉自己的資質，趙元任本可以輕輕鬆鬆地申請到數學的研究生獎學金。但他卻再一次任性的改投到了哲學系，成了母校哲學系的研究生。多年以後他回憶當初，淡淡得描述道「當時只覺得數學已經學得差不多了，而哲學對他來講更有意思。」

作為一名在文理學科之間，自由切換，遊刃有餘的「高級玩家。」趙元任既耍的了微積分，也玩得起文言文，還掌握了一堆樂器，所學之精，令同輩人望塵莫及。胡適就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每與人評留美人物，輒常推常州元任君第一。」

而他的全才，同樣獲得了很多名校的欣賞。1918年從哈佛大學，拿到哲學博士學位之後，康奈爾竟然給他提供了物理講師的職位。緊接著一年之後，趙元任回到中國，在清華任教。當時的校方也很苦惱，該給他安排什麼課程。

先是讓他教數學，結果教務長感覺這樣太屈才，又給他安排了英語和哲學，但教來教去，還是覺著太浪費他的才華。一直到最後，趙元任在清華同時開授了數學、物理、中國音韻學、普通語言學、中國現代方言、中國樂譜樂調和西洋音樂欣賞等數門課程。

歸國期間，趙元任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愛情，對方是中國首位留日的醫學女博士——楊步偉。兩人的愛情觀高度一致，趙元任14歲的時候，被家人包辦婚姻，和一位陳姓姑娘訂婚，他後來以「女方大兩歲」為由拒絕了這門婚事；而楊步偉小時候也是被長輩指腹為婚，許配給姑母的兒子，她16歲的時候，便自己寫了一封退婚信，推了這門婚事。

兩人一見如故，情投意合，沒多久便走在了一起。成婚當晚，楊步偉請來了自己的好友朱征，而趙元任則請來了胡適，四個人在一起吃過晚飯之後，趙元任突然拿出一封自己寫的結婚證書，要求朱、胡二人做簽字證人。這時不明就裡的二人，才恍然大悟，自己參加的是趙元任與楊步偉的喜宴。

第二天這件事便被《晨報》了解到，一經宣傳，就在社會上引起轟動，「愛玩」的趙元任，在自己的終身大事上也不忘任性一把。

而在趙元任與楊步偉相識的日子裡，英國著名的哲學家，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羅素來到了中國講學。由於羅素本人也是一位全才式的大師，所講內容涉及到的學科知識過於龐雜，一般人根本無法勝任他的翻譯工作，最後，由趙元任擔當起了這一重任。

這趟講學走了大半個中國，一路上趣事不斷，趙元任的玩性也被充分激發了出來。羅素愛講雙關語，趙元任不但將這些雙關語解釋的恰到好處，還因地制宜，用新學的各種方言翻譯給台下的聽眾。

到了杭州便說杭州話，去了武漢又說武漢話，在一次長沙的演講結束後，台下甚至有一名學生上台找趙元任「攀親戚，」問他是不是長沙本地人。

按理來說，一個男人，既忙得了事業，又顧得了愛情，兩不相誤已經很了不起了。但是趙元任一時興起，還偷閑翻譯起了《愛麗絲夢遊仙境》，並且這本帶有「玩票」性質的譯作，一不小心就成了國內至今為止最好的譯本。

很多受教於趙元任的學生，提起老師，都不忘說一件事。當初他為了做語言學研究，跑了大半個中國做調查，結果這次調查之後，他就學會了全國33種方言。

以後上課的時候，趙元任常常和學生們展現自己的方言口技：「用一個小時的時間，從北京沿京漢路南下，經河北到山西、陝西，出潼關，由河南入兩湖、四川、雲貴，再從兩廣繞到江西、福建，進入江蘇、浙江、安徽，由山東過渤海灣入東三省，最後入山海關返京。」

每到一處，便要用當地方言，介紹當地的風俗特產與名勝古迹，聽得台下的人目瞪口呆。

更有一次，劉半農想編一篇「罵人合輯」，便在《晨報》上登了一則啟示，徵求「國罵」，結果被趙元任恰巧看到，於是「好玩」的趙元任找到劉半農的宿舍，分別用湘、川、皖三省12地方言，將劉半農給罵了個遍。

1938年，風雨飄搖之中，趙元任舉家搬到了美國。

中途民國政府教育部長朱家驊，曾盛情邀請他回國擔任南京中央大學校長，但趙元任僅以五字「幹不了，謝謝」便給拒絕了。

因為他深知，自己的人生樂趣全在學術，行政事並不適合自己。

此後，趙元任四處亂跑，先是在夏威夷大學當客座教授，後又跑到耶魯當訪問學者，還編了《漢英大辭典》，一直到五十五歲留在加州大學為止，他共擔任過中外九所名牌大學的教授。

年紀大了，學術上的他，懶得再去嘗試新鮮玩意兒，「索性做一個語言學家比什麼都好。」

但生活里的他，仍然安定不下那顆「躁動」的心，和太太到處遊山玩水，光是歐洲就玩了好幾遍。直到八十歲高齡的時候，仍時常和家人一起駕車出遊。

1981年，太太楊步偉去世了，失去了摯愛的趙元任悲痛萬分，於次年的2月24日，也循著太太的足跡離開了人世。

玩了一輩子的他，唯獨沒有玩過愛情，與太太的婚姻，印證了那句「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爐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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