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妮：追根溯源 方顯真趣
張偉妮 洞頭區海霞中學
追根溯源 方顯真趣
——文言文課堂傳統文化滲透教學實踐例談
摘要
新課程改革以來，語文教學對傳統文化的關注越來越多。文言文課堂傳統文化滲透教學方式被廣大語文教師推崇，廣泛應用於課堂教學。傳統文化滲透方式多種多樣，教師應根據不同文本及教學內容加以選擇和設計，讓學生在學習中體會漢語言文化獨特的魅力，促進中學生語文素養和人格精神的全面提升。
關鍵詞
文言文教學； 文化滲透； 滲透教學
在文言文教學中進行中國傳統文化的滲透，是實現文言文高效教學的重要方式之一。文言文中傳統文化的「滲透教學」是指：教師在日常教學中把與教學內容相關的一些文化內涵滲透進去，不必講究系統性和完整性。[1]這種教學模式以傳統文化為切入口，要求教師合理設計教學活動，從文化的角度去理解和分析課文，使學生在學習文言篇目的同時又能體會漢語言文化獨特的魅力和深厚的文化底蘊，從而提高學生的語文素養。
一、文言文課堂傳統文化滲透教學存在的誤區
由於文言文篇目各異和教師所呈現教學內容的不同，使得「滲透教學」內容和方式難以界定和規範。筆者在教學實踐中，發現其存在兩個誤區。
（一）變賓為主，過度滲透
一些教師認為，要在文言文教學中滲透傳統文化，就是緊抓與傳統文化相關的知識不放，將其作為課堂教學重點，開展課堂活動，使文化熏陶得以實現。如有教師在教授《送東陽馬生序》時，抓住「加冠」一詞，先讓學生解釋「加冠」一詞的意義，又出示材料詳細介紹「加冠」的來歷和冠禮儀式的程序，再讓學生回顧所學文言課文中表示年齡的同類詞語（黃髮垂髫），最後，介紹古代對各個年齡層的代稱，並讓學生做好筆記。粗看這一段教學過程，不禁感嘆教師之用心，備課內容之精細。但仔細想來，看似詳盡的傳統文化教學背後，文言篇目被拋一旁，傳統文化喧賓奪主，而學生在此過程中又得到了多少傳統文化滋養呢？
（二）方式單一，盲目滲透
許多教師在教學活動中，竭力挖掘文章中所蘊含的傳統文化因子，在思想道德、文化傳統、民族心理以及價值觀念等方面尋求深層的文化審視點。這些傳統文化對學生而言，多數難度大，要求高，因而，老師們不約而同地選擇將這一方面教學內容的呈現放在課堂最後，即「拓展提升」。這一「滲透」方式對於一些蘊含深刻傳統文化內涵的文章來說，是非常適宜的。但是，由於一些教師對「文化滲透」的理解偏差，簡單地將這種「拓展提升」等同於文言文的「文化滲透」，認為文言文課堂的「文化滲透」呈現方式只有「拓展提升」。因此，課堂上出現了每課必拓展，拓展必在課堂結尾的錯誤模式。單一的文化滲透方式，使教學內容顯得枯燥；不加區分地進行文化滲透教學，脫離了學情，使學習效率低下。長此以往，不僅不能充實學生的文化底蘊，反而打擊了學生的學習興趣。
二、例談文言文教學中傳統文化滲透的多種方式
文言文教學中的傳統文化滲透方式並非無跡可尋，只要教師認真鑽研教材，精心安排教學活動，傳統文化滲透教學就會變得「有法可依」。以下列舉筆者在教學實踐中的幾個課例，談談發現。
（一）溯源漢字，豐厚積累
【課例片段1——《曹劌論戰》】
理解「從」字本義
師：請解釋「戰則請從」的「從」字？
生（齊答）：跟隨
師：大家知道「從」字的由來嗎？
（教師隨即在黑板上畫下「從」字的篆體字形。見右圖 ）
師：仔細觀察黑板上的字形，說說「從」的篆體字形像什麼？
生：像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往前走。
（PPT出示： 會意。甲骨文字形，象二人相從形。本義：隨行，跟隨。）
師：你的想像很準確，你已經理解了「從」字的本義。「從」是會意字，甲骨文的字形，就類似兩人相隨而行的樣子，所以它的本義解釋為動詞「跟從、跟隨」。這與我們今天所學的「戰則請從」中「從」的意義是一樣的。
同學們，讓我們把目光投回課文中，這「從」字的「兩個人形」啊，就像是魯庄公和曹劌二人，此時，曹劌跟隨魯庄公上戰場了。（過渡）
……
師：魯庄公和曹劌二人相隨而行，曹劌跟著魯庄公上了戰場，而在戰場上他們的位置發生了變化……（總結曹劌第二次論戰的內容）
生：我認為在這戰場上，他們倆的位置應該互換。因為這場戰爭之所以能取勝，功勞全在曹劌，是他選擇了正確的時機，魯庄公在戰場上則完全聽從曹劌的，這更像是曹劌在前，魯庄公跟隨其後，直到他們凱旋歸來。
對九年級學生來說，「從」是舊知識，他們早在七年級上冊（《論語十則》：則其善者而從之）就接觸過「從」字，後又在多篇文章中重複學習了該字，由此可知，「從」還是一個重要的語言知識點。但在筆者班級中，學生對該知識點的掌握情況不容樂觀。究其根源，死記硬背的方法導致學生對該知識點記憶模糊、理解停留於表層。根據這一情況，筆者試圖借《曹劌論戰》一文，採用追根溯源的方法，引導學生再次認識「從」，使他們「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課堂上，溯源「從」的本義，能讓學生從根本上理解其含義；同時，筆者著力建立「從」之字形與文本內容的緊密聯繫，在過渡及總結環節形象作比，調動學生的形象思維體系，二者並舉，使「從」深深地烙進學生的腦海里，也為下一教學環節——人物形象賞析的展開打下的基礎，可謂「一箭雙鵰」。
申小龍教授認為：一個漢字就是漢民族的文化「全息碼」。漢字記載著中國數千年的古老文化，而文化是語言文字的命脈，對漢字本身的溯源與尋繹，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對中華民族獨特文化的再現與演繹。在教學文言字詞與細讀文言文本時，我們不妨多一點文化視角，為漢字創造契機，成為破譯文本的解碼。
（二）還原禮俗，透徹理解
【課例片段2——《唐雎不辱使命》】
探討秦王的人物形象
師：你認為秦王是一個怎樣的人？
生：秦王是一個一個外強中乾的人。之前的秦王非常驕橫，現在面對唐雎的反擊，秦王屈服示弱了。
師：你從哪些詞或短句看出秦王屈服示弱了呢？
生：「色撓」「長跪而謝之」和他所說的「徒以有先生也」……
師：你讀書非常仔細！你能告訴大家「長跪」的意思嗎？
生：「長跪」就是直身而跪。
師：還有更詳細的解釋嗎？
（全班無人回應，均認同該生答案）
師：請大家仔細閱讀註解（【長跪而謝之】直身而跪，向唐雎道歉。古人席地而坐，坐時兩膝著地，臀部靠在腳跟上。跪時上身挺直表示莊重)，說說你的發現？
生1：古人所說的「坐」和「跪」都需要兩膝著地，不同的是「坐」時臀部靠在腳跟上，「跪」時，上身需要挺直。我猜想「長跪」的動作應該比「跪」的難度大……
師：不錯，「長跪」與「跪」意思接近，區別在於「長跪」比「跪」時直腰挺身的動作更為明顯，說明「長跪」所表示莊重的程度更深。那麼，從「長跪」一詞，大家又有何發現呢？
生2：既然「長跪」表示很莊重，說明一般情況下不輕易做出這樣的行為，從這裡可以看出，此時秦王的道歉是鄭重其事的，而且對唐雎還有敬畏之情。這與之前盛氣凌人、高高在上的秦王形象形成強烈的反差，更能夠看出秦王外強中乾、色厲內荏的內心世界。
正確把握秦王的人物形象是教授《唐雎不辱使命》的重點。由於課文第四段對秦王的態度變化做了精細的描寫，使得秦王外強中乾、色厲內荏的形象呼之欲出，學生要說出秦王的人物形象並不困難。但是，大多數學生對此形象的理解多停留於「說不清的感覺」，若順著他們的回答再次追問，不過是從句到詞，逐一翻譯字面意義的同一層面重複。在課堂上，筆者抓住「長跪」一詞，引導學生關注「長跪」，了解「長跪」這一古代禮俗文化的內涵，解讀秦王該行為舉止背後的內心世界，使學生的「感覺性」認識升華為有理有據的準確理解。
古代禮俗嚴明，文言文中常會出現一些極具時代特徵的禮俗性詞語，它們是時代的活化石，其地位不容小視。這些禮俗性的詞語，往往濃縮了當時的某一方面的文化形態。所以，對於這類傳統文化內容的教學，我們不能僅止步於字面意義的積累，而需要教師用自己的慧眼去發現、去解讀文本中不同尋常的文化意蘊，設計相關教學活動，以啟發學生對時人的思想、文化有更為透徹的認識，從而更好地理解文本。
（三）還原背景文化，提升認知
【課例片段3——《陳太丘與友期》】
概括元方的性格特徵
師：元方具有怎樣的性格特徵？
生1：從元方對友人義正言辭的話語中，可以看出他是一個懂禮識義的孩子。
生2：我認為元方是一個剛正不阿的人，面對友人罵父，他能直接給予反駁，作為晚輩，一點也不顧及友人的地位和身份。
生3：我不同意他們的觀點，友人認錯「下車引之」，元方竟然「入門不顧」，這讓友人非常尷尬，我認為這種行為是非常不禮貌的表現。
生4：元方的這種行為，不能簡單的理解為不禮貌。從他「入門不顧」的行為可以看出元方對友人之前的行為非常不滿，此時，他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情感，這是孩子的本性，說明他性格直率，一點也不虛偽。
……（學生各執己見，難以統一，向老師尋求幫助）
師：讓我們帶著這個疑問，閱讀課件上的兩則故事，結合課文內容，思考元方、孔融和王子猷三人在性格上有何共同點？
（PPT出示《世說新語》中孔融「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及王子猷「雪夜訪戴」二則故事。）
生回答略
師：大家的眼光很敏銳，不錯，元方、孔融和王子猷的言行反映出他們都是率真、方正之人，同時，這也是魏晉時期士人們所追求的品性。在《世說新語》里，我們總能發現這樣一群人，他們自由、率真、正直，他們追求按照自己理想的境界生活，他們做我們所不會做之事，活出個性，活得精彩。正是因為如此，自魏晉以來，中國世人特別是知識分子們無不嚮往《世說新語》里所反映的時代，無不迷戀那些士人們的精神風貌。
生：老師，我想，我們剛才對友人的評價也過於片面了。其實，友人的種種行為雖然有不當的地方，但是，這也應該是當時人們率直品性的體現。同時，陳太丘「過中不至」便「捨去」，不也可以看出他是率性之人嗎？
對古人、古社會的認知預設是造成學生學習文言文障礙的一大重要原因。《世說新語》所記載的時代與現代社會相距甚遠，其時代背景、思想文化觀念等與現代社會都發生了巨大變遷。作為「現代人」的學生，他們習慣憑藉自己的生活經驗和習得的現代觀念解讀文本，在他們看來，友人「對子罵父」、「元方入門不顧」等行為都是不禮貌的表現，甚至是不可理解的行為。這一看法與原文本義是相悖的，缺少時代背景的認知，嚴重阻礙了學生對文本內涵的正確認識。因此，在該篇目的教學中，我們有必要適時地向學生交代魏晉時期的背景文化知識，這對於透徹理解人物形象，把握文章主旨大有裨益。在課例中，筆者選取了《世說新語》中較具代表性又適宜七年級學生認知水平的兩篇文章，介入時代背景文化，揭示魏晉時期士人們追求率真、方正的精神面貌。當學生理解了文本背後所隱藏的背景文化知識後，元方、友人及陳太丘的「不合理」行為就有了合理的解釋，而理解文本的精髓所在這一教學難點的突破也就變得水到渠成了。
一部作品的主題思想總是直接或間接地反映一定歷史文化背景下人們的思想認識、品格精神等。有時，了解作品背後所蘊含的歷史文化背景對理解文本主旨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這就要求教師要對文言文本背後蘊藏的背景文化予以分析和闡明，引導學生汲取傳統文化精髓，提升人文素養。
（四）領略作者情懷，滋養精神
【課例片段4——《醉翁亭記》】
體悟歐陽修的精神追求
師：同學們，當我們把《小石潭記》和《醉翁亭記》放在一起對比閱讀的時候，會發現同樣都是借景言情的遊記，同樣都是在借山水之樂來消解貶官的憂憤，但是柳宗元筆下的小石潭清幽寂靜，讓人凄神寒骨；歐陽修筆下的醉翁亭山明水凈，賓客歡宴，一派和樂景象。追尋歐陽修「山水之樂」的足跡，我們能觸摸到歐陽修怎樣的情懷和追求？
生1：歐陽修有一份安樂閑適的的情懷，雖然被貶，他卻能寄情于山水，使精神得到極大的滿足。
生2：雖然被貶滁州，歐陽修依然以百姓的快樂為快樂，在他的治理下，滁州政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在他的身上，我感受到一份心繫天下，憂國憂民的情懷。
生3：面對仕途的失意，歐陽修沒有讓自己沉溺於無盡的憂傷之中，他選擇借遊歷山水派遣仕途失意的憂愁痛苦，這種豁達的胸襟和氣度對古代文人來說是非常可貴的
師：說的真好。在《醉翁亭記》中，我們看到了一個流連山水、自得其樂、豁達出世的文人形象，這不僅是歐陽修也是是宋代士大夫政治品格的完整注釋——進則建功立業，退則自適生活。他們承擔社會責任又有個人的身心自在，具有深切的憂患意識又不捨棄閑適的心態。有人稱歐陽修這樣的人生態度為「出世的入世」，儼然成為中國文人中一道獨特的風景。在宋代，這樣的文人還有很多……（PPT出示宋代士大夫代表范仲淹、王安石的情懷與追求）
學生閱讀此類遊記名篇，往往止步於對文章所記美景的審美體驗，忽略文本背後文人崇高的精神世界，而這一點恰恰是傳統文化中最具價值的內容之一。歐陽修作為宋代士大夫的代表人物，其胸懷氣度、個性品質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那一特定時代文人的精神面貌。同樣是寫景記游的散文，《小石潭記》與《醉翁亭記》兩篇文章帶給讀者的審美感受卻完全不同。表面上看，這與作者的寫作心境大有關係，但究其根源，是唐宋兩朝代截然相反的世風造成的。因此，在課例中，筆者設置了《小石潭記》與《醉翁亭記》比較閱讀的情境，著重引導學生在對比感悟中發掘作者獨特的情懷與追求，進而以歐陽修為例，帶領學生去窺視一個重要的文化現象——「宋儒聖賢氣象」。囿於學生認知水平，筆者並未對這一文化現象進行深度拓展，但是通過這一文化滲透環節的展開，歐陽修安樂自適、豁達入世的精神得以弘揚，學生走進文本，走近作者，其精神世界受到聖賢的熏陶和滋養，有利於形成積極的人生態度。
於漪老師曾指出：「語文和文化不是兩個東西，而是一個整體」，二者應該是「溝通交融、互滲互透」。語文課堂上滲透傳統文化是一個靈活吸收的過程，不牽強不附會，講求不露痕迹地做到潛移默化。傳統文化的滲透方式多種多樣，只要我們有了自覺的文化意識，爭做語文教學的有心人，就一定會有更多樣、更適宜的方法幫助我們在日常教學中挖掘和滲透傳統文化，這必將大大促進中學生的語文素養和人格精神的全面提升。
[參 考 文 獻]
[1]周振甫.周振甫講怎樣學習古文[M].江蘇：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
[2]李超.古漢語的言外之意與文言滲透教育[J].創新，2010，（5）：122-124
[3]褚樹榮.文言文教學的「文化滲透」[J].語文學習，2012,1:52-56
[4]李玉華.論傳統文化教育在文言文教學中的滲透[J].語文學刊，2007,7:30-32
TAG:語文的那些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