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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白石行書《自訓詩軸》賞析

齊白石 行書自訓詩軸 135×67cm 1932年作 北京觀唐皕榷2017春拍 成交價632.5萬元

吾畫不如字

--漫談齊白石的行書《自訓詩軸》

齊白石這個名字真可謂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記得頭兩年,小孩子放了學,媽媽看見她拿了一張畫的圖畫,高興的大喊:「我們家出了小齊白石!」的確,那個時候,無論是年畫、掛曆以至於窗帘、暖瓶、床單上都是齊白石和徐悲鴻的畫。近幾年,收藏熱潮捲來,加之電視節目與各種拍賣場的推波助瀾,「齊白石」更加「狂飈」驟起,其價位真是「坐地日行八萬里」,動輒百萬元乃至上億!人們不禁要問:齊白石的畫到底有多神啊?一時可能不好立刻回答,但齊老先生在他生前曾經不止一次的告訴我們:「吾畫不如字!」

我們知道,齊白石的畫,最大的特點,用最簡單的話來說就是:「題材平常,趣味濃厚。」

齊白石自幼砍柴放牛,15歲開始學木匠,雖不能說家境貧寒,但也只是自食其力、基本上能夠維持生活而已。他植根於底層,直接吸收泥土中的養分,感知那裡的冷暖和人們的疾苦,這就是他所寫、所畫內容的「群眾」基礎,也就是所謂的「人民性」。什麼「滿園蔬菜種絲瓜」、「一丘香芋半年糧」……等等,不勝枚舉,還有池塘的荷花、蝦蟹以及雞、鴨、鵝、狸之屬,端上餐桌就能「歡樂人間五百年」。所有這些,不要說那些宮廷畫師,就是市俗賣商品畫的畫工,都不屑一顧的題材,他都拿來入畫,並且效仿「揚州八怪」,賦予這些極為「凡、俗」的東西以「詩意」--通過題寫詩、文來發掘它們的內涵,引申它們的「意義」。於是,他學文、學詩、學書法,努力做一個「文人」畫家,像揚州畫派的金農那樣,無論畫什麼,一經題識,價值倍增。例如,他畫了一幅《芋葉圖》,在上面題寫了「鄴侯像贊」中的一句話:「空中香,火中芋,領取十年宰相去。」這其中隱喻了一個唐代名臣李泌與懶殘和尚分芋的故事--「十年宰相半個芋頭」;他畫了一棵白菜和兩個柿子,內容少的不能再去掉什麼了,平常得再也看不出什麼特別的地方來了,但他寫上這是「清白傳家,事事如意」,於是就像剛剛被揭開了的謎底一樣,寓於理中,出於意外,大家嘖嘖稱妙。

此外,他衰年變法,採納知遇老友的建議:在題材與形式上,以「大寫意」的花卉加「極工細」的草蟲;設色上,借鑒民間畫法,用水墨畫枝葉,配以大紅的花朵等等,形成強烈對比,極其奪人眼目。這些都使他在民國初年的畫壇上別具一格,獨樹一幟,廣為人們所喜愛。更由於自老家湖南來到北京,得到了一些名流如樊增祥、陳師曾、王夢白、徐悲鴻、胡佩衡等人的支持和鼓勵,名聲漸噪。

我們說,在畫上書寫題識,其詩文可以去學,而字則必須要經過一番刻苦的練習,這是不能「速成」的。因此,齊白石在寫字的功夫上,下得最大也最深。當然,他早年念私塾時的「少年功」和寫顏字的基礎訓練自不必說;後來學篆刻以治印謀生時練習「秦篆」、「天發」以及「祀三公碑」等,到成為自家一體的「方篆」,也是上下求索的結果;所有這些,當然都會是他「特色書法」的組成部分,但是更重要的則是他的行書,是經歷了許多年、許多次的蛻變、彙集和積澱而形成的。我們來看一下他寫給「漢泉仁兄」的「近句」:「自訓」詩:

草里偷安十五年,家園一擲累兒肩。

畫如官米飢堪煮,硯勝湘田亂可遷。

經劫貧寒都是福,得閑風月豈無緣。

從今緊把蓬門閉,長對羲皇以上眠。

此詩軸,書於農歷壬申年,即公元1932年的春天,時年七十歲(按他自己的「編年」是七十二歲),這時的字不僅非常成熟,而且已經是「爐火純青」了--縱逸排奡,遒勁朴茂。之前,他在六十歲的時候,曾經寫了一副對聯:「我書意造本無法,此詩有味君勿傳」。這裡所說的「意造」、「無法」和跋語中的「余書令人慚」,明眼一看即知是謙詞,其實「無法」和「意造」,這正是他所「心嚮往之」 的東西,甚至我們不難從中覺察到他流露出的那一點兒「得意賣弄」的神情。他在邊跋中對求字的人說:你既知道我的詩,又知道我的畫,我並不奇怪,現在你又要我的字,這便是你奇怪了。因為我的字實在不行,可你卻認為好,那麼我反倒要怪你了!看來,他在那個時候對自己的書法就已經很自負了。從他的詩里也能充分的看到他對於寫字畫畫的滿足。

齊白石書風(行書)的形成,簡單的歸納起來,大致可分為兩個階段。

一、學習金農的「漆書」以及他從漆書中演變過來的行書。

在他學金農之前,曾自稱「得於李北海、鄭板橋、何紹基」,後來又加上「爨龍顏」,其實這都是屬於「廣搜博取」的時期,或者說是一些「基礎課」,對於「齊體」書法的成型並無直接影響,要說影響最大的應該是金農,我們經常會看到他把金農的「特徵」筆道,往往直接植入了他的字里。

金農在揚州八家中,因博學鴻詞未就,而以文人、詩人、高士的面貌出現的。他以收徒、鬻畫為業,但經常與官宦、文人、墨客往來唱和。他的畫,無論親筆或請人代作,最後都是由他題寫詩文、跋語,而受到人們的喜愛。他擅隸書,後來又看到唐人書寫的一種「似帚卻非帚」、「亂吐冰蠶絲」的「飛白書」。有所覺悟,於是棄「帖」而從「碑」--從隸書中演化成「漆書」與「渴筆八分」。也就是將「隸書」行化,但也並不是象「章草」那樣向流暢發展。相反,行化的隸書倒更富「古意」,更加「生拙」,也就更加有趣了。

齊白石,對於金農是非常敬佩的,對於他的詩、書、畫,都亦步亦趨的認真、細心的摹仿。我們從現存他在1917年勾摹金農大量的山水冊頁稿中發現,他從經營、構圖、造型、落筆,甚至題寫款識,都極盡「傳移摹寫」之能事,幾乎像是「保存原作」的照相複製之法。一度他的畫作上的題款,一看即知是特殊的、獨一無二的、金農的「漆書」書法。他的《借山吟館詩草》也是用「冬心體」抄寫的。展現在我們面前的「自訓」詩軸里的用筆生澀和結體緊密以及字貌所出現的趣味感,均帶有明顯的金農的風味。

二、清末民初的書家風格,尤其是吳昌碩的影響。

在金農的基礎上,最終形成「白石」風格的書畫筆墨,其「藍本」應當是清末民初之交的吳昌碩。吳昌碩主盟於當時的寫意花鳥畫壇,融詩、書、畫、印於一爐,他繼承明清文人書畫的精髓,同時又於後世藝術開創、立新的道路,產生了極大的作用,是一位「邁古鑠今」的巨匠。正如《苦鐵碎金》跋文中所說的那樣:「吳昌碩的書畫所謂一而神,二而化,用能獨立門戶,自辟町畦,挹之無竭,而按之有物。」吳昌碩自己說:「我平生得力之處,在於能以作書之法作畫。」的確,他以書法見長,書名於先,畫名於後,故人有「晚年學畫」的說法。他的字以「石鼓」最為精絕,凝鍊而蒼勁,風格獨新。他廣臨碑版、金石以及各種書體,特別是他的行書,據說是得黃庭堅之法,也有王鐸之風,其實這只是據形推測而已。他所臨習的諸體之作,不勝枚舉。即是信手寫來,則成一家,可謂是集書法之大成者。所以有人曾經說:吳昌碩的書法只可以賞玩,不可以效法。

齊白石極言青藤、雪個與大滌子,提及吳昌碩則不太多,但他受吳昌碩的影響卻是最大的、最全面的,也是最直接的。別的不論,只就書法來說,他的行書就是以金農為本、嫁接吳昌碩的結果。他把金農的厚重、生掘作為營養,把吳昌碩的流暢、開張,甚至行筆的趨勢統統承接過來,成為自家風格。如若以他七十歲左右時間的書法,畫定一條「中界線」的話,越往前,「金」味越濃;越往後,退出的越多,也就是「吳」味越足。就拿他寫的最多的「人」字的一捺來說,「中線」以前的,行筆很重、很短,到踢出捺腳時,如同隸書的「燕尾」一樣。「中線」以後的,就行筆越來越輕,波磔越來越不明顯,直到最後消除殆盡:入筆即行,稍微停頓一下,旋即提起,隨著越提越細,到完成時幾乎成了反捺。

總而言之,不論前也好後也罷,也不管粗,也不管細,一筆捺腳,是他書風演變的一個重要標誌。當然還包括筆劃的走向與結字的習慣。如果上述觀點能夠成立,那麼「自訓」詩行書風格的形成則是不言而喻的了。因此這個《自訓詩軸》理所當然的就是一幅晚年的精品,這是緣於他在此之前的書法作品尚嫌不甚成熟,以後的則又逐漸顯出些頹唐老態,這樣的字除了紀念意義以外,欣賞價值則大為貶損,所以,「自訓」這幅書法,連同他的詩的內容,都是值得我們細細咀嚼和玩味的。

鈐印:白石翁(白文)

鑒藏印:霍宗傑精選齊白石書畫之印(朱文)

錄文:

草里偷安十五年,家園一擲累兒肩。

畫如官米飢堪煮,硯勝湘田亂可遷。

經劫貧寒都是福,得閑風月豈無緣。

從今緊把蓬門用,長對羲皇以上眠。

漢泉仁兄雅屬,壬申春齊璜書近句。

說明:霍宗傑舊藏。

著錄:《中國當代六大名家書畫集二》P208-209,國立歷史博物館出版,20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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