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我想打死你

文 李曉菡

編輯 郝獅虎

過年的時候，姨媽問小姐姐：怎麼不跟妹妹多玩兩天？小姐姐回答：妹妹不喜歡我。

在此之前的一整年，我和小姐姐完全失聯，儘管我們都在北京念書，偌大的城市裡，我們除了彼此，沒有其他親人。

我們各自遇到了困難，焦頭爛額，互不知情，漠不關心。我媽給我打電話會說，你多跟你表姐說話，開導開導她。她媽給她打電話會說，你多跟妹妹聊天，安慰安慰她。我們在回應家長時採用了同樣的處理方法——滿口應承，決不實踐。

我在二本學校的三流專業混文憑受阻，可能面臨延遲畢業；她是清華本碩博連讀的高材生，請假休學一學期。

我因為學校網路系統故障倒了大霉，選好的必修科目全部清零，隨之消失的是畢業必需的達標學分。沒有哪個部門願意收拾爛攤子，把我當皮球一樣踢來踢去，我奔波於各個校區，從舊樓的九層跑去新樓的十二層，從教學秘書辦公室哭到教務處，反覆多次終於在邊跑邊哭時一跤摔在輔導員辦公室和書記辦公室的交叉地帶，瘸了一個月，博得同情。

小姐姐則是歷史遺留問題激化，有輕微的社交恐懼症，並且厭學。她自小不擅長與人相處，揣度不清人心，更難以委婉吐露自己的心聲。很久之前她向我傾訴過，她最親近的朋友哭泣時她無力安慰，只能像木頭樁子一樣杵在旁邊看，人家哭多久她就陪多久；等到她受挫，那朋友卻哼唧一聲拂袖而去。類似事例不勝枚舉。於是當她說她的理想是當法醫時，我認為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跟活人相處太累。但由於家裡人堅決反對該志願，她學了其他課程。憋了五年終於崩潰。

新學期開始，我生出離開北京的想法，鬼使神差地，約她面對面交流。

我說我近幾年因為她的優秀吃了不少苦頭，也因為她未能及時發現她給我帶來的壓力而心生怨懟。她笑道：「我本來想著以你的聰明，不說清華北大，985、211是穩當的，哪曉得你高三不上課天天鬧情緒最後一本都沒上，完了還越發看我不順眼了。可是你知道我現在怎麼想嗎？要是我倆的高考分數換換就好了。」我說你怎麼不想著性格換換。她頓了一秒：「那不是害你嘛？」

我倆就此把話題扯到了「害」上，攀比究竟誰坑誰比較多。逐年推理，追溯到童年。

我說，你記不記得我在你家冰箱後面的牆上畫了只兔子，姨媽發現以後把我倆拉去訊問，客廳里電視正在放《春光燦爛豬八戒》，她說不承認不許出去看，你一咬牙就把鍋背了，結果我看電視，你留在廚房挨打。還有，我在花盆裡栽鉛筆，也是你挨打。

她說，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你絕對不知道你收假要交卻找不到的作業，是被我藏起來了。

我和我的小姐姐啊，同樣「壞」、同樣記仇、同樣固執、同樣不喜歡面對現實、甚至同樣身高、同樣追不到男孩子……卻走上了完全不一樣的路。

相伴多年，嫌惡多年，終於在雙雙陷入低谷時達成和解。

前些天收集情詩，看到朱生豪寫的「我渴望和你打架，也渴望抱抱你」。

我把這句子複製到聊天框，發出去卻成了「我想打死你哈哈哈」。

六一快到了，你會想起和你相愛相殺的童年玩伴嗎？

歡迎留言，聊聊和童年玩伴的那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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