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戰勝的AlphaGo、三體人與無腦巨人，和那些同樣無法被戰勝的我們

最新 05-28

你們都是蟲子。

——三體人

這兩天有一個稱不上熱點的熱點：人機大戰第二季，中國棋手VS AlphaGo。

作為一個連門都沒入的白痴圍棋「愛好者」——小學五年級時學校開了圍棋課讓大家都要學圍棋，我對這個人機大戰2.0的關注，其實也只能停於一些簡單的賽況分析，畢竟你們討論的布局什麼的我都不懂啊！

所以今天我想說的，也不是棋局如何如何，而是此次人機大戰，真正讓我覺得有所觸動的地方。

為了方便大家的閱讀，我還是簡單說明一下此次大戰的相關信息。此次人機大戰是本屆中國圍棋峰會的一大核心內容，和去年李世乭單挑AlphaGo不同，今年多了許多新玩法：中國圍棋現役第一人柯潔和阿爾法狗分三天對局三盤（三盤皆負），人機組隊對決（古力+AlphaGo對陣連笑+AlphaGo，古力方中盤負），團體戰（時越、羋昱廷、唐韋星、陳耀燁、周睿羊組隊挑戰AlphaGo，人類負）。

事實上，隨著去年李世乭慘敗AlphaGo以及此前柯潔不敵Master，我們對於人工智慧在圍棋上已經全面超越人類、可以輕鬆碾壓頂級棋手這件事，早就見怪不怪了。

（網友們畫的柯潔的漫畫）

一年前你或許還可以看到人類對於人工智慧的發展的擔憂甚至恐懼，可一年以後連談起它的興趣都沒了。

所以人類再次潰敗？

吃瓜群眾：「哦。」

也難怪王思聰大少爺在這種時候，也要跟上來嘲諷柯潔一句，一副「我早已看透了一切」的架勢。

因而如果這依舊是和去年一樣的，一場人類的慘敗，那也就沒什麼可以討論的了。

但今天之所以要在這裡說這件事，是因為在人類潰敗之外，還有其他閃光的地方。

我想說的主要是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柯潔和AlphaGo的第二盤對決。

大家看新聞應該也都有了解到，柯潔和AlphaGo的第一盤對決雖然輸了，但最後的差距很小，只輸了四分之一目。放在大家熟悉的比賽里，可能就是籃球最後一分惜敗這種感覺。

而第二把，柯潔則是中盤就投子認負，這種感覺就像是籃球打完半場就垃圾時間了，最後你向裁判申請下半場不打了。

如果就此來看，第二盤差距似乎要更大一點。

但事實上，根據真正懂圍棋的人分析，第一把之所以最後差距小，是因為AlphaGo在收官階段有所退讓，彷彿籃球比賽已經進入垃圾時間了，贏的一方上了垃圾陣容，最後輸球的一方狂追，但還是輸了。

這給人的感覺又更像是，AlphaGo判斷已經穩操勝券了，所以開始浪了，但即便如此還是穩勝你四分之一目（就像必定勝天半子的祁同偉一樣），你拿我就是沒辦法。

哎呀，好氣啊。

相反，第二把雖然柯潔中盤就投子認負了，但這盤棋卻被稱為可以載入史冊的一盤。

開局階段柯潔沒有像第一把或者此前很多棋手對戰AlphaGo時那樣，比較保守、求穩，相反上來就開始和AlphaGo廝殺，說得誇張點，上來就出殺招。

結果呢？根據相關報道顯示，前100手，柯潔下的每一步，都是AlphaGo通過運算得出的最佳下法。

也就是說，至少在開局階段，柯潔達到了和AlphaGo一樣的水平。

只是遺憾柯潔中盤出現了點小失誤，算錯一步棋，被仍舊完美無缺的AlphaGo抓住了機會一舉拿下。這種感覺就像是足球比賽，中國踢巴西，勢均力敵了半場，下半場上來沒多久對方就進球了，而且牢牢把握著主動權，你再也沒機會翻了。

可但就過程來看，柯潔向我們展現了戰勝阿爾法狗的可能，下的也確實精彩。

第二件事情，是古力+AlphaGo對陣連笑+AlphaGo的人機組隊比賽。

這個比賽採取的是同一隊的人機交替下棋的對決模式，也就是說，AlphaGo不光要自己對抗自己，還得不停給人類隊友補簍子，真是太可憐了。

這盤棋，也是下到中盤的時候就差不多決出勝負了，古力+AlphaGo一邊處於劣勢。此時古力的AlphaGo隊友提出要投子認負，但古力拒絕了，他認為可以繼續下。

令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被拒絕的AlphaGo耍起了脾氣，開始亂下，導致古力不得不認負。

以上就是我想說的兩件事。

挑選這兩件事出來說，是因為這兩件事讓我看到了人之所以為人，人之所以不能被機器替代，圍棋也好，很多棋類、事情也好，還是需要人類來的原因。

說得誇張點，我看到了人類閃光的一面。

原因很簡單，因為人「不夠理性」。

這句話放在平時，似乎並不會被看做是一個優點，相反可以說是一個人的缺憾。

因為不夠理性，所以我們才會做蠢事情；因為不夠理性，所以我們才不能效率最大化；因為不夠理性，所以我們會犯錯我們再聰明我們也會輸給機器。

但，正是因為我們不理性，所以我們才不會放棄哪怕一點點的可能性，所以我們總是在挑戰理論上的不可能。

因為柯潔不理性，所以他會選擇用AlphaGo擅長的方式和它廝殺，他在賭，賭AlphaGo和他誰先犯錯，賭他可以在比賽中步步走對。

因為古力不理性，所以他不會在中盤認負，他也在賭，賭神之一手，賭對手犯錯。

這種不理性，在絕對理性，絕對理智的AlphaGo看來，是不可接受，不可理喻的。

因為按照他們的計算，只有一種結果，只有一種可能，賭就是在浪費時間，賭是毫無希望的抵抗而已。

但是，AlphaGo不知道，人類一直是這麼在不理智的情況下賭過來的。

古代官渡之戰、赤壁之戰以少勝多，賭的就是能在不利情況下發現哪怕一絲絲勝機。

斯大林格勒戰役艱難取勝，賭的就是絕望之下的絕地反擊。

麥迪35秒13分（馬刺球迷心痛），賭的就是最後的一球定乾坤。

騎士隊2016年1比3落後逆轉奪冠，賭的就是那3%的可能性。

巴薩6比5逆襲巴黎，賭的就是我能在終場哨聲響之前踢進反超球。

（比賽視頻截圖，2004年12月9日，麥迪在火箭隊主場對陣馬刺的比賽中，在最後35秒里砍下13分，幫助火箭完成了這次看似不可能的逆轉。）

大到決定一個國家乃至世界命運的戰役，小到一場球賽甚至我們生活中的一些小事，人類都在賭，人類都在追尋那可以說小到不可能的可能性。

對呀，人就是這麼愚蠢的生物。好些時候，就是如此這般，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知道放棄可能更容易，明知道前方的可能性小到幾乎沒有，但還是想試一試啊——哪怕有時候試一試，真的只是無畏的掙扎。

但就是這試一試，這份有些愚蠢的執著，才是人最迷人的一點啊。

而且這種賭，不是賭徒式的全靠運氣，而是賭事情會有轉機，而當它出現的時候，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抓住。

我突然想起了《進擊的巨人》第二季開始沒多久就領便當的那位大叔。人類啊，只要沒有放棄戰鬥，就沒有輸，對么？

（無腦巨人，《進擊的巨人》截圖）

有時候想想，這大概是人性中最溫暖的地方之一。

它不是一個數據，一串0和1，一個符號，而是那種用科學就是沒法解釋的信仰與信念。

再進一步來看，這種看似人類的缺陷，看似的不理性，不完美，又恰恰是生活的一種小美妙。

我們曾經打過一個辯題，叫「交友軟體讓我們離真愛越來越近還是越來越遠了？」

正方的立場總是很相似：交友軟體可以讓我們利用碎片化的時間找尋另一半，同時大數據等能幫助你挑選最適合你的另一半。你喜歡一米八的就有一米八的給你選，你喜歡理工男還是文科男只要輸入你的要求就能幫你找到合適的人，比起在茫茫人海中尋覓、等待，這可能更符合當代人的情感訴求。

我記得大一我打這個題的反方時，我們說的還是互聯網上的虛假信息啊，說的還是這種快節奏的感情方式的弊端啊等等。

等到我大四再接觸到這個題時，我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

為什麼真愛，一定就是你所定出來的那個「合適的人」？

電影《101次求婚》里，黃渤演的男主相親多次未果，他最後一個相親對象列了很多要求，他都不滿足，最後也不了了之。

後來他再次遇到那位相親對象時，對方已經要結婚了。

他說，你未婚夫能滿足那麼多條件真挺棒的啊。

你猜她說了什麼？

她說她的未婚夫一條也不滿足，但是當她見到他，她便覺得那些所謂的條件、要求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這個人。

（《101次求婚》劇照）

這也是為什麼，我後來認為，格式化定製的「交友軟體」，能幫助我們找到符合彼此心意、要求的人，甚至我不否認有人因此而找到真愛。

但我不認為，這樣一種東西，是在拉近我們和真愛的距離。

相反，它解構了真愛。

真愛被解構成了身高體重，車子房子，國籍膚色——當然這是你所喜歡的東西的合集，但是將本來琢磨不透、說不明白的真愛，定義成一個個簡單的符號，本身就破壞了這件事的美感。

有時候一想，戀愛的整個過程中什麼時候最美好呢？

大概就是每天想著要找什麼樣的話題來和你說話、結果突然收到了你的微信，看到美好的東西想著要和你分享，明明很開心卻要表現得沒那麼激動，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歡不喜歡我但是就會猜個不停，輾轉反側、寤寐思服，想要鼓起勇氣約你出去還得糾結個半天。

想了半天，最後覺得去他的條條框框、七七八八，就是喜歡她呀。

就像周杰倫《簡單愛》里唱的那樣。

你說這樣傻不傻？你說這樣幼稚不幼稚？

但你想起來覺得這樣是不是比你像挑菜一樣划來划去，兩人面對面坐著，心裡打個勾打個叉，來思考這個人究竟好不好、值不值來得棒、來得美妙？

你問我哪個更有可能讓你幸福一輩子？我可能會選後者。

但我問你想要哪一個？答案你自己想吧。

就是這樣啊。

我們知道有些事情就是沒道理，有些事情就是不那麼理性、不那麼酷，可我們覺得就是得這樣，覺得如果不這樣就沒意思了。

否則籃球比賽幹嘛不像2K一樣，給每人一個能力值，然後開始模擬呢？

因為，哪怕我們是那麼不完美，哪怕有那麼多的遺憾和缺陷，但我們就是想去追求這些。因為除了「正確」，除了「合理」，我們要的還有很多。

比起球賽勝利，我們同樣想要拼過的那種快感、那種死而無憾的壯烈。

比起白頭偕老，我們同樣也想要那種青澀、那種吵吵鬧鬧的簡單的幸福感。

比起大勝AlphaGo，我們同樣想知道，人類可以突破到哪一層，同樣想感受到圍棋的美好。

看到人類被AlphaGo血虐，我對人類下圍棋這件事絕望了么？

沒有。我反倒想起了五年級那每周一次的圍棋課，想起了看《圍棋少年》、《棋魂》時感受到的那些圍棋的美。

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更想再好好學學圍棋了。

記得第二盤結束後，一群頂尖高手圍到柯潔身邊，沒有傷感，沒有嘆息，大家立刻開始復盤，開始討論那天的失誤。

第三盤進行到一半，柯潔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開始哭。這是因為壓力，也是因為對於圍棋的那種感情。

所有這一切，AlphaGo又怎麼能明白呢？

結語：

「你帶我們來這兒幹什麼？」汪淼問。

「看蟲子。」大史點上一根斯坦頓上校送的雪茄說，同時用雪茄指指面前的麥田。

汪淼和丁儀這才發現，田野被厚厚的一層蝗蟲覆蓋了，每根麥稈上都爬滿了好幾隻，地面上，更多的蝗蟲在蠕動著，看去像是一種黏稠的液體。

「這地方也有蝗災了？」汪淼趕走田埂一小片地上的蝗蟲，坐了下來。

「像沙塵暴一樣，十年前就有了，不過今年最厲害。」

「那又怎麼樣？大史，什麼都無所謂了。」丁儀帶著末消的醉意說。

（《三體》宣傳圖）

「我只想請二位想一個問題：是地球人與三體人的技術水平差距大呢，還是蝗蟲與咱們人的技術水平差距大？」

這個問題像一瓤冷水潑在兩名醉漢科學家頭上，他們盯著面前成堆的蝗蟲，表情漸漸凝重起來，兩人很快就明白了大史的意思。

看看吧，這就是蟲子，它們的技術與我們的差距，遠大於我們與三體文明的差距。人類竭盡全力消滅它們，用盡各種毒劑，用飛機噴撒，引進和培養它們的天敵，搜尋並毀掉它們的卵，用基因改造使它們絕育；用火燒它們，用水淹它們，每個家庭都有對付它們的滅害靈，每個辦公桌下都有像蒼蠅拍這種擊殺它們的武器……這場漫長的戰爭伴隨著整個人類文明，現在仍然勝負末定，蟲子並沒有被滅絕，它們照樣傲行於天地之間，它們的數量也並不比人類出現前少，把人類看做蟲子的三體人似乎忘記了一個事實：蟲子從來就沒有被真正戰勝過。

太陽被一小片黑雲遮住了，在大地上投下一團移動的陰影，這不是普遍的雲，是剛剛到來的一大群蝗蟲，它們很快開始在附近的田野上降落，三個人沐浴在生命的暴雨之中，感受著地球生命的尊嚴。丁儀和汪淼把手中拎著的兩瓶酒徐徐灑到腳下的華北平原上，這是敬蟲子的。

「大史，謝謝你。」汪淼向大史伸出手去。

「我也謝謝你。」丁儀握住了大史的另一隻手。

「我們快回去吧，有好多工作要做呢。」汪淼說。

——《三體》

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五大高手組隊打AlphaGo那盤

柯潔在決策室內預測了下一步棋可能會有的下法

其他人都笑話他說不可能這麼下

結果AlphaGo果然這麼下了

柯潔會不會成最懂AlphaGo的人呢

感覺可以寫篇同人文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