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的震旦鴉雀，當推土機開進育雛的蘆葦盪！

文：讓候鳥飛公益基金

（南匯東灘，已被推平的蘆葦地，正值繁殖季，蘆間有多少築巢的鳥兒命喪車輪。）

（被無良攝影師修剪後的震旦鴉雀巢，截止到28日下午，僅剩1隻幼鳥。）

（世界自然基金會在南匯東灘禁獵區建造的自然學校，曾經這裡的鳥況是最好的，但如今，濕地已乾涸。）

「南匯東灘的蘆葦盪快要保不住了，正值繁殖季，急需大家的關注！」5月27日，在得到南匯開發加速的消息之後，筆者與三位南匯東灘的志願者一同前往了推「葦」現場。

繁殖期的蘆葦盪，推土機太繁忙

南匯東灘被稱為上海的觀鳥聖地，是東亞－澳大利西亞候鳥遷徙路線上的重要節點，被國際鳥盟認定為國際重要鳥區 (IBA)，同時，也是全球50個生態敏感區之一，國內外眾多觀鳥愛好者每年必訪此地。當前正值野生鳥類的繁殖期，保留完整安寧的蘆葦盪，對在此地育雛的鳥兒至關重要。新實施的《野生動物保護法》明確了對重要鳥類繁殖棲息地的保護，然而我們看到的，卻是另一番景象……

沿著世紀塘路及順延的堤頂路，從滴水湖正南端開始北上，一直到多年前由wwf世界自然基金會建造的自然學校為止，多個推「葦」現場正在進行中。原本應當是水窪和蘆葦盪連綿而成的濕地，接二連三裸露出平整後的泥地，還挖出了水溝，進行排水。

（當日探訪軌跡。從去年年底開始，滴水湖以東，wwf自然學校以南，多個蘆葦區域被推平，而這裡是南匯東灘候鳥重要的棲息地。）

（蘆葦地里的水泡子和遠處尚且完好的蘆葦盪。）

（茫茫蘆風，雖難見鳥兒們精心選址的鳥窩，但仍可以聽到許多鳥鳴。）

（「愛鳥」的攝影師拍攝點以外數百米，推土機正在大肆作業。）

（運土、整地、排水之後，蘆葦濕地就當然無存了。候鳥哀鳴！）

究竟是什麼工程，什麼規劃，要在鳥類繁殖季這般動工？！在中國的經濟中心，國際大都市的上海，上演如此野蠻的繁殖鳥殺戮，實為不該！

推土機前，窺探震旦鴉雀的「愛鳥」攝影師們

正當我們苦於難尋繁殖鳥窩，給蘆葦盪保護找到最直接的證據時，在其中的一個推土現場附近，我們遇到了一些拍鳥人。他們大約有十來位，在一塊蘆葦邊，正集中拍攝一窩正在育雛的震旦鴉雀，距離不足10米。

這也是近期被網友曝光違背生態攝影原則的攝影點。前幾日，一位攝影師為了追求更好的畫面及拍攝的便利，竟然將震旦鴉雀巢附近的蘆葦做了修剪，導致現在完全暴露在外，任何人不用望遠鏡，一眼就能看清所有這一家子震旦鴉雀的細節狀態。令人氣憤！

（被修剪之前的震旦鴉雀巢區面貌）

（被修剪之後完全裸露的震旦鴉鵲巢區。在整塊蘆葦盪邊，就有這樣一窩震旦鴉雀在育雛，那麼在大片蘆葦的深處，又有多少鳥窩？往來的推土機，能否聽到幼鳥的呼喚？！）

（攝影愛好者們與巢區的距離不足10米）

但曝光並沒有帶來任何改善。更多愛鳥攝影師尾隨前來圍觀拍攝，沒有人完善和修復被傷害的巢區，也沒有人對攝影師們進行徹底有效的規勸。我們到達的時候，正巧有林業部門的執法人員前來做完工作正要離開。他們拉了兩條警戒線，樹了一塊牌子。但似乎沒有什麼用。外面的警戒線並不能阻擋更多攝影愛好者前來，裡面的那條警戒線拉在攝影師們排排坐的面前，並沒有令其退後，安全距離仍然不足10米。而警示牌則豎在他們的身後，沒人多看一眼。

說起正在進行中的推土工程，拍鳥大爺們也同樣氣憤。「蘆葦盪里的鳥都被驚飛了起來，這裡面還有很多鳥窩和小鳥啊！」「你們去看看世界自然基金會建的自然學校附近看看，三四年前還能拍到濕地和鳥非常美好的畫面，現在什麼都沒了！」看著眼前的攝影現場，再看遠處正在作業的推土機，這個畫面實在是諷刺。「真正在傷害自然的是政府啊！」

(我們到達時，鳥我5個幼鳥只剩4個，完全暴露在烈日下。10米不到就是拍鳥大軍。而林業執法人員來拉的警戒線，「防君子不防小人」，很快被扯低了一端。這樣近距離的干擾，這窩小鳥會有怎樣的明天？實在是為上海鳥類攝影圈的素養感到汗顏！)

他們說的似乎沒錯。棲息地一旦破壞，不僅僅是眼前的這一窩震旦鴉雀遭殃，整個遷徙路線上多少年來依賴南匯東灘的候鳥，都是面臨無家可歸，無處落腳的命運，它們不可避免地因為飢餓和無處休憩，增加死亡甚至滅絕的風險。

但有了由政府建設項目主導的棲息地破壞現狀，就是可以這樣進行傷害性攝影的理由嗎？正如一位資深野保前輩的評論所言：「一邊是大爺們圍著屁大點的地方偷窺鳥私，一邊是廣袤的塵土飛揚的推葦現場。大爺們說得當然有理啦。就跟在大堤外捕魚人說的:這裡都要被圍海造地了，我們也是把魚「搶救」進肚子里啊！」雖然比不上盜獵分子的野蠻殺戮，但從不顧鳥命也要滿足自己的慾望這一條上來看，違背自然原則的攝影行為，與盜獵在本質並無區別。

（與施工隊的工人了解推葦目的）

推葦的目的，施工隊：市裡下指令，要種樹？

離開震旦鴉雀巢區，我們繼續往北，在最近的一個施工點停車，找到了施工隊的臨時住所，做簡單交流。

工人說，施工的環節，包括推土、整平、挖溝、排水。但對濕地蘆葦的生態作用，工人在談話間的反應顯示並不了解，更不知道蘆葦地里，有正在育雛的繁殖鳥類。「鳥看到啊，鳥窩沒看到」、「這裡蘆葦地沒了，鳥還會飛到其他地方的吧」。面對眼前的這個地塊，工人說：「端午節我們不休息，這塊地不到一個月就能幹完」，轉身面向路的北面，「這北邊這麼大一塊（指自然學校以南，東港大道以北的區域），我們用了一年的時間，全部幹掉！」

（為了整地開來的運土車。）

當被問及是否知道這些蘆葦地被推掉後要幹什麼時，工人說，是市園林局要種樹，「海邊的地一般不會建房子」，這應證了此前志願者看到了一則消息，稱此處要建500米防護林，但這條重要信息還需要證實。

如果建林帶的信息準確無誤，我們不免要提出疑問：為什麼一定要在這裡推葦建林，為什麼一定要在此時野生鳥類的繁殖季推葦建林？即便是經過圍圈後的濕地，現在依然具有防潮等生態作用，符合臨港「海綿城市」的發展目標，又為何一定要改種人工林？

濕地已干，自然學校突兀而立

離開工地，一路上，志願者們也在討論，能否建議請項目部門暫緩幾年，讓堤外新圈圍的濕地植被能生長起來，再來建設堤內的濕地，這樣有了緩衝，鳥類有了替代區域，傷害性也就是最小的。然而，看著堤外的互花米草，大家對這一條建議是否可行，又產生了懷疑。

經過剛才工人所說的「一年幹掉」的平整地塊，我們最後來到了世界自然基金會此前在這裡建造的自然學校附近。自然學校小屋北側的濕地已經被推平，齊整的土壤被間是排水的水溝，濕地的特徵已經消亡。而南側的區域，原本一塊塊鳥類介紹的科普牌還豎在那裡，但一邊的地塊已經被種上了樹苗。

（世界自然基金會在南匯東灘禁獵區建立的自然學校，如今大門緊閉。周圍大部分區域已經整地完畢。）

（自然學校附近的科普牌還在，邊上的水鳥棲息地已經被種上林帶。）

（昔日南匯的禁獵區域指示牌，棲息地破壞，禁獵也就毫無意義了。）

現在，自然學校的周圍，僅存西進最後一片水域，還保留著一些原生植被，5月20日我們的觀鳥活動在這裡還觀察到金眶鴴、環頸鴴在這裡築巢。這些鳥類在此還能有幾次繁育，昔日的觀鳥聖地還有多少時日，需要更多人關注、呼籲、行動！

南匯東灘的生態價值

南匯東灘，也就是如今的臨港新城，一直是重要的候鳥棲息地，被譽為上海的觀鳥聖地。在地圖上，南匯東灘濕地就在上海東部沿海那個凸出的角上，位於東亞—澳大利亞候鳥遷徙路線上，是遷徙水鳥的重要棲息地，每年有數以萬計的候鳥從這裡遷徙經過或越冬棲息，該地區共記錄到鳥類 280多種。因此，南匯東灘也一直是鳥類攝影師們的熱衷之地。

（覓食中的黑翅長腳鷸，拍攝於南匯東灘。攝影師：我叫幾維鳥）

（蘆葦盪中的白鷺和大勺鷸，拍攝於南匯東灘。攝影師：我叫幾維鳥）

自2007年禁獵區成立以來，在南匯東灘，觀測到的候鳥種類連續在上海市年度水鳥同步監測中名列第一。2008 年，這裡作為東亞－澳大利西亞候鳥遷徙路線上的重要節點，被國際鳥盟認定為國際重要鳥區 (IBA)，同時，這裡也是全球50個生態敏感區之一。近幾年，上海地區新的鳥種記錄中，也多在南匯東灘被發現。比如，2016年，在7個新發現的上海鳥種紀錄中，其中6個就是在南匯東灘發現的，顯示了南匯東灘濕地在上海地區鳥類保護中的重要地位。

然而近年來，建設用地陸續開工，尤其是去年年底開始，推葦工程明顯加快速度，候鳥的棲息地越來越少，往日勝景即將不復存在。我們不禁要問，作為國內最大的經濟城市，最有錢的城市，最有國際風範的城市，為什麼容不下南匯東灘濕地，容不下南匯的生物多樣性？！我們呼籲立刻停止當前的推葦工程，留住上海的生態聖地濱海濕地，留住候鳥在南匯最後的家園！

（多年來一直有白琵鷺及黑臉琵鷺在南匯東灘越冬，圖為白琵鷺群中有一隻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黑臉琵鷺。今年秋冬再回來時，琵鷺們將面臨著被迫換址的窘境，因為關鍵棲息地「木棧道」區域已在今年的早春被破壞，能否順利找到替換的越冬地，是一個未知數。攝影師：我叫幾維鳥）

（震旦鴉雀，「上海市鳥」評選中呼聲最高的鳥，繁殖季依賴蘆葦築巢，是蘆葦盪被推平後受害鳥種典型代表。攝影：我叫幾維鳥）

南匯東灘濕地擁有眾多珍稀鳥類，其中包括著名的震旦鴉雀。震旦鴉雀在上海主要分布在海邊濕地的蘆葦叢中。上海地區的震旦鴉雀數量呈逐年遞減趨勢，主要原因是其賴以生存的灘涂蘆葦叢不斷被侵蝕，面積逐年減少，由此威脅到震旦鴉雀的種群。2016年上海兩會期間，市政協委員尹京苑、周保春遞交提案，提出「加強保護濕地蘆葦，拯救震旦鴉雀」，並建議將震旦鴉雀評為上海「市鳥」，引起了社會各界對震旦鴉雀生存環境的廣泛關注。

除此之外，南匯東灘濕地還有黑臉琵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斑背大葦鶯（瀕危物種），白頭鶴（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勺嘴鷸（極危物種，全世界估計只有400隻左右）等珍稀鳥類的分布，如果南匯東灘濕地的生態不能得到很好的保護，這些美麗鳥類的生存將受到很大的威脅，做好南匯東灘濕地的生態保護，是我國對世界生物多樣性保護應盡的義務。

新實施的《野生動物保護法》

明確保護野生動物的棲息地

第六條 任何組織和個人都有保護野生動物及其棲息地的義務。禁止違法獵捕野生動物、破壞野生動物棲息地。

第十三條縣級以上人民政府及其有關部門在編製有關開發利用規劃時，應當充分考慮野生動物及其棲息地保護的需要，分析、預測和評估規劃實施可能對野生動物及其棲息地保護產生的整體影響，避免或者減少規劃實施可能造成的不利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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