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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維儒:煉陽觀與煉陽巷

我家過去住在煉陽巷11號,一住就是28年。這個巷子為什麼叫煉陽巷,父親告訴我,因為巷頭有個煉陽觀,這個解釋應當算是順理成章。但從我記事起,煉陽觀就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鞭炮廠。掌作師傅即汪曾祺筆下《歲寒三友》中的陶虎臣與汪師傅一家。

我們這裡曾經道教昌盛,呂祖曾在此煉陽觀修鍊 。汪曾祺先生曾寫過 「這裡曾有贊化宮 、煉陽觀 、三茅宮 、大小關帝廟等,但都被毀。特別是那個特殊年代,現在高郵更成了和尚的天下,無比的心痛。」

由於煉陽觀早已毀掉,我們這一代對其沒有什麼印象,只記得三個圈起來的半圓形門孤憐憐的立在那裡,向里望是一片空地。要了解煉陽觀我們只能從朱延慶先生的文章中來了解它的前身後世。煉陽觀舊址位於人民路中段北側,在我外祖父代管的朱氏宗詞及救火會直對面,老百姓一般稱之為煉陽樓或者道陽觀,相傳是八仙之一呂洞賓修鍊內丹的地方。

煉陽觀的範圍比較大。一進大門便見大殿,大殿供奉著三座像,而且製作的質地各不相同:藤真武、鐵觀音、石土地,即用藤編成的真武君,鐵鑄成的觀音像,石雕成的土地爺。

三座神像後面是一條小河,河水潺潺,連著外河,西邊與元溝子相通,向東可通大淖。橋上面有一亭,翼然蓋護著小橋。在當時的高郵城區,除煉陽觀有座不見天的橋外,還有北門承志橋、城隍廟的吊魂橋。

過了橋,行一段路,便是一座四合院式的二層樓房,樓上下各有十多間房,樓上有許多菩薩雕像,樓下是戲台,戲台坐南朝北,觀眾席有對號入座的椅子,兩邊是站票,天井上面搭的大棚可遮擋風雨。上個世紀40年代至50年代初,高郵的大劇院就在這裡,曾經接待過不少戲劇名角,主要是京劇,其時京劇稱大戲,揚劇被稱為小戲,就在現在新巷口小學西邊的土地廟內唱。提及這座土地廟,同學張紅霞印象頗深,頭腦里仍充滿著童年的恐怖。樓上是八座塑像,即八仙:鐵拐李、漢鍾離、張果老、何仙姑、藍采和、呂洞賓、韓湘子、曹國舅。八仙手上各持一物,極具個性特徵,譬如鐵拐李拿拐杖,漢鍾離搖扇子,張果老倒騎毛驢等。八仙中的核心人物是呂洞賓。1956年左右,煉陽觀後面唱戲的四合院樓統統被拆,拆下的建築材料運到北城門內砌了人民劇場。

呂洞賓是道教中修鍊內丹的祖師,在中國歷史上和民間是一位神仙人物,他又是民眾心目中正義善良的化身,至今有「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歇後語流傳於世。他到過高郵,曾在江浙斬蛟,又在煉陽樓煉丹。這煉丹,是方士術語,道教法術之一。丹即丹砂,原指將硃砂放於火中燒煉。後有內丹、外丹之分,以靜功修鍊精、氣、神的為內丹,用爐火燒煉藥石的叫外丹,呂洞賓煉的是內丹。煉陽樓西北邊是一片荒蕪地,人稱「陰城」。汪曾祺在《陰城》一文中這樣描述:「現在這裡是亂葬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叫做 陰城"。到處是墳頭、野樹、荒草、蘆獲。草里有蛤蟆、野兔子、大極了的螞蚱、油葫蘆、蟋蟀。早晨和黃昏,有許多白頸老鴉。人走過,就啞啞地叫著飛起來。不一會,又都紛紛地落下了」。「呂祖樓是一個孤零零的很小的樓,沒有圍牆,樓北即是"陰城",是一片無主的荒墳,住在這裡真是"與鬼為鄰"」。

據說煉陽觀大門的西邊是火星廟,對於火星廟我同樣沒有一點印象,估計也早就拆毀了。那裡住著一房姓黃的鐵匠,一家人靠打鐵為生,兒子與我還是孩提時的朋友。煉陽觀東邊緊挨著的是三茅宮。三茅宮的範圍不大,樓上下各3間,樓上供著3座三茅真君。《梁書·陶弘景傳》中寫道:漢代咸陽三茅君得道來句容掌句山,故謂之茅山。三茅即茅盈與其弟茅固、茅衷為三茅。我印象中的三茅宮,是王寶玉開的一家「洞天樓」茶館,該茶館在當時還是小有名氣的。一進門就是一個大案板,後面是平房,再後面是個樓,樓上樓下可放十幾張客桌。1957年公私合營後不久,該茶館也關門歇業了。王寶玉共有七個子女,三個女兒都繼承父業從事了飲食行業,四個兒子一個都沒有隨從父業。至今,最小的小七子還在飯店掌作白案。

煉陽觀的對面是煉陽巷,長約100多米。巷首第一戶即是救火會的側門,第二戶即我外祖父朱潤芝代管的祠堂,古樸的門樓,「朱氏宗祠」四個磚刻的正楷陽體字赫然鑲嵌在門楣上,門的兩邊立有兩座石鼓,大門上刻有一副對聯,只是內容記不得了。據舅舅說,朱氏家族在高郵城上是個望族,單外祖父這一輩就有七房。開錢莊、布店的都有,我曾外祖父在清朝末年曾認捐了一個四品的功名。祠堂內有一個較大的院落,祠堂正門朝南,背面朝大街正對鞭炮廠的大門,三上三下是個兩層的樓房。樓下住著一戶看祠堂的,人稱之為喬閣老,寶應人氏,平時在三茅宮門口擺個「測字攤」,代寫書信兼賣銅鐵器舊貨為生計。樓上有一長排老爺櫃,供奉著許多朱氏列祖列宗的牌位。樓下還存放著一口沒有上黑漆的棺材,是為我外祖母準備的,然我外祖母文革期間在上海去世,自然就不能享用這口棺材了,後經我父母的手賣給了西后街一位姓劉的熟人,錢照例全部寄到上海舅舅家。若干年前我曾到水利局檔案室查閱過解放前的地圖,朱家宗祠很顯目地標註在上面,可見其很早就是郵城地標式的建築了。朱家宗祠的樓歷經近百年的風風雨雨,目前依然聳立在那裡,目前被喬閣老後代及一個姓劉的佔有著,院子也砌滿了房屋。朱家祠堂南隔壁就是孫家祠堂,其規模、氣派就遠不及朱家祠堂了。裡面住著孫氏的後代孫華慶,鞋匠,手藝很好,後在鞋帽廠上班。提到孫家就自然想起他家的老母親,高高瘦瘦的,有一年冬天,她不知道為什麼事,竟跑到臭河邊跳河尋短見,哪知由於穿著厚厚的棉衣沉不下去,像元寶般的飄在水面上,最後還是被人救上了岸。由孫家祠堂拐彎向西有個凹落子,那裡有口井,炎熱的夏天,街坊鄰里都紛紛提著桶去那裡打井水。再向里住著姓閔和姓張的兩家。煉陽巷西側還住著姓顧、趙、閔、張幾戶人家。張家門口有三層台階,是個有上下堂屋的四合院式的房子。上堂屋住著一位張大老太,個頭不高,裹小腳,一年四季都俏真真的,說話慢條斯理,她唯一的一個兒子在甘肅天水工作,後來張大老太隨兒子一家去蘇州安度晚年了。張大老太正屋西邊還有兩間房屋,蝸居住著黃松濤及其弟弟一家,黃松濤因反革命罪被判七年,出獄後身背四類分子帽子的他,吃盡了苦頭。平反後被聘為江蘇省文史館館員,原單位同濟大學也?發了工資,但沒有享幾年的福就因病去世了。煉陽巷東側巷首是劉石匠,在街頭有個門面,門口常年堆放著石料、石碑和石磨。劉老石匠整天用鐵鎚鐵鑽擺弄著石頭,在他的雕鑿下,粗大苯重的石料硬脫脫地變成了石磨、石鎖、石碑、石磙。我沒事時經常到劉石匠這兒望呆,一望就是半個時辰。東側第二家姓董,他家有個不小的院落,扁豆、絲瓜藤常常探頭伸展到院外,紫紫綠綠的枝葉漫滿了牆頭。煉陽巷尾東南角住著姓田的一大家子,老三房都住在一起,都從事瓦工,他們的手藝在高郵城上都是出了名的。

巷的中段東側是觀音庵,上世紀五十年代初即被闢為新巷口小學分部,那兒是我的啟蒙地,我的小學一、二年級就是在那兒就讀的。學校後來又改建成教師宿舍,連操場都砌滿了房子,但大殿屋脊上「風調雨順」四個大字依然存在。巷的南端是臭河邊,我家就住在此巷西南角的拐角處。臭河邊東段稱越塘河且與南澄子河相通,可行大船。而西邊一直通至汪家巷處拐彎向南與承志河相連,水源來自大運河。當時的我就不明白,清格格的活水河,為什麼叫臭河邊,也十分討厭這個名字。據說呂洞賓大概是由臭河邊上岸經煉陽巷抵煉陽樓煉丹,鐵拐李來造訪呂洞賓時在臭河邊洗過爛腿,因而水就發臭,臭河邊因此而得名。好友塗嘉林說:臭河邊原先由汪家巷一直向西延伸到稅務橋,過去的河水不流通也確實臭,每遇發大水,河面上的漂浮物會隨風聚集到河的兩端,河水十分臟臭更不能飲用。附近居民飲水洗汰必須到北城門口抑或到大運河,也有人會到陰城後面的那條河。那時每個人家都必備一兩個大水缸,挑水、抬水都十分辛苦。1953年,政府為了解決居民的用水困難,由汪家巷向南開築一條河與承志河相連,東端打通與澄子河相通,這樣臭河邊就成了活水河,極大方便了附近老百姓的生活用水。天王寺、煉陽巷口、汪家巷口的大碼頭每天都十分的繁忙,淘米、洗菜、汰衣服、挑水的絡繹不絕。由汪家巷口至稅務橋的河同期被填,形成了一條路直通被稱之為「鬼門關」的一人巷。

姚維儒,高郵第二人民醫院副主任醫師,1950年7月生,長期從事臨床和醫院管理工作,多篇醫學論文獲獎。文學作品也陸續在媒體發表,正式出版《寄身在市井》及《暮色當歌》散文小說集。

主辦:《高郵網》文藝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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