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日記：爸媽的生活懷想錄：端午

知識 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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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霹靂

端午和中秋是我最喜歡的傳統節日，適當的和樂及熱鬧的氣氛，沒有太過繁雜的節日人情負擔，是平常生活中特殊的一日，又與自然運行的規律默默契合，人與萬物在這兩個節日中相應和出自然而然的喜悅。但因為我不喜歡吃月餅，極喜歡吃粽子，又臨近生日，所以時值入夏的端午是我心中最愛的節日。

南京的春天很短暫，次第開放的花朵謝幕，收起了古城牆內外的溫柔，端午時氣候還算舒適，入了夏，梧桐葉的濃蔭已將夏日的氣息布滿了這座城市，在勃發的熱浪即將襲來之前，過一過端午。

去年端午，走在去夫子廟工作室的路上，一群小朋友笑嘻嘻的迎面走來，每個人脖子上都用彩色的網兜兜著一枚鴨蛋，可能有點重，大家都用小小的雙手小心翼翼捧在胸前邊走邊樂，我和喜樂忍不住停下來也跟著樂。父親說他小時候過端午也是這樣，和小夥伴們脖子上各自掛著鴨蛋，在外面跑著玩，跑累了玩餓了，就把網兜里的鴨蛋拿出來吃了，回家再掛一個。

端午節早晨，父親會起大早去章雲板鴨排隊買只烤鴨，烤鴨是端午節的五紅之一，不過父親說南京人不管過什麼節都吃鴨子，想一想也對。現在龍蝦也被放進了五紅，父親回憶他們小時候龍蝦好像並不在列，莧菜倒是依舊會吃，因為家裡只有父親和奶奶兩人，也不會特意去湊齊五紅，有些大戶的人家才會講究。端午天氣熱了，蛇蟲鼠蟻開始出動，有的人家會用雄黃酒給小寶寶們額頭上畫上一個「王」字，或是在耳窩裡點上雄黃酒，以求五毒不侵，蟲蟻不近身。

每年南北方的粽子口味之爭總會上演，作為在北方長大的我，只喜歡吃甜粽，糯糯的米里裹著一顆甜棗，暑熱的天氣里也能有好胃口，咸粽和肉粽實在不大吃的慣，覺得膩膩的。父親說起大姑媽包的粽子依然記憶猶新，大姑媽是家中唯一繼承粵菜烹飪手藝的人，粽子也包的講究，綠豆或紅豆泡水去皮，和米混在一起蒸，包時一邊放鴨蛋，另一邊放肉，攢包成五角粽子，所以一隻粽子吃起來層次豐富，父親說他只吃半隻粽子便已經飽了。父親三歲時爺爺便過世了，高中時奶奶也不在了，每年端午街坊四鄰便都會送他粽子，白粽、甜粽、肉粽……各種口味積了半筐，「所以我一個人反而比誰家吃的口味都多！」父親把筐掛在通風的地方，端午算起夠吃一個星期。

母親回憶兒時在新疆，雖然家裡窮，但是外婆卻很在意節氣和節日，想著法子都要做些節令食物和物件。端午節一早，外婆給每個兒女發一枚心形的小荷包掛在紐扣上，荷包不大，也不知裡面所放的香草究竟是何名稱，更不知道在繁忙的家務中，外婆是何時為兒女們做了這些荷包，總之一覺醒來，這些小荷包便出現在眼前，掛在胸前香氣襲人，直到在玩鬧中不知不覺荷包不知所蹤。

新疆戈壁上的蘆葦葉子太窄，前兩年母親和親戚去庫爾勒時，看到手指粗的蘆葦上寬闊的葉子，便想著摘了存起來端午時包粽子，平常很難尋到合適的粽葉，於是粽子變成了八寶飯，或者以米糕代替，米用豬油拌的油亮亮的，撒了白砂糖，一層米、鋪上棗子核桃當作餡料，再蓋上一層米，柴禾灶要燒好幾個小時才可出鍋，有時也會特別撒上青紅絲或者熬好的湯汁，外婆過世後，也沒有什麼人再有耐心去費這個功夫了。

端午，對於母親來說，在新疆吃的更多的是蒸餅。三張餅攤開，分別撒上紅色的紅曲、綠色的香豆、黃色的薑黃，再分別將三張餅捲起來，編辮子似的編在一起，一圈圈盤在鍋里，盤好後，頂上再蓋一整張餅，蒸好後的餅用刀切開，便呈現出層層疊疊的顏色，現在想起，母親依舊是興奮的語調：「好看的很！」想必當年母親他們看到切開的端午蒸餅，就好似我們看到彩虹蛋糕吧？

每年我們家樓下的鄰居都會在端午來臨前就在大門上插起艾草，新疆也有艾草，母親她們尋得艾草生長的地方便記在心裡，一直待到端午這天，將已長到半人高的艾草才回來，據說生長到此時的艾草藥性最足。艾草採回家後晒乾壓扁，裝在一個專用的布口袋裡存著，感冒了便拿出一些，用生薑、蔥、艾草一起下鍋煮水喝，鄰居們知道外婆家裡有存艾草的習慣，誰家要用便都到家裡來尋。艾草算是一劑價廉易得的草藥，現在母親依然十分相信它的效用。

偶爾我的生日會和端午重疊一次，正值仲夏，菖蒲和蜀葵開放，玄武湖、莫愁湖會有龍舟競渡，地表上的一切好像都有一股蓬勃的朝氣，我喜歡這個時節勝過春天，吃粽子、掛艾草、避五毒、畫額、戴荷包……光是說起這些習俗便覺興奮，人們用自己的智慧和對生活的情趣將祈求安康的方式濃縮成這些小儀式，這是來自風土的詩意，讓人覺得踏實而喜悅，過了此節，又是平常的一天，不會因為太過熱鬧而心生落差，隨著溫度的升高，日子反而好像一日勝過一日的熱鬧起來，有很多的蟬鳴要聽，有很多水靈的水果要吃，還有很多冒著泡的冰涼汽水要喝，有長長的夏日要去度過……為何古人要給端午冠之以惡月惡日之名呢？它更像是為度過「夏九九」精心所籌的一場準備啊！

如果有一天大部分來源於風土的習俗都要逝去，希望至少能保留下端午吃粽子這一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