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托蒂：1/4個世紀8828個日夜，他穿著同一件球衣

記者張愷、安支報道

「當你談論羅馬時，你就會談到弗朗西斯科。你甚至無需在這座城市呆上太久，首先浮現在你的腦海中的名字就是托蒂。」這是羅馬中場弗洛倫齊在意甲收官戰前，以一個義大利首都孩子的身份描述的他心目中「弗朗西斯科·托蒂」的含義。

如今的弗洛倫齊是紅狼軍團的三號隊長，僅次於兩位大佬，羅馬青訓出品的他稱得上「根正苗紅」，未來隊長的不二人選。兒時的他會在每個周末前往奧林匹克球場朝見他心目中的英雄們，弗朗西斯科·托蒂，無疑是當中最特別的那個。

弗洛倫齊是幸運的，他的第一次代表羅馬出場，替換下的正是托蒂；他代表羅馬打進處子球，為他送出助攻的還是托蒂。今天凌晨結束的羅馬對陣熱那亞的聯賽收官戰中，弗洛倫齊並未登場，他和老隊長一樣進入了比賽的大名單——然後，和爆滿的奧林匹克球場中每一位羅馬長大的孩子們一樣，見證了一個時代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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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佩萊格里的進球有些「不解風情」，那麼拉佐維奇則險些當著全世界羅馬球迷的面「毀了」這場意義非凡的演出。好在還有佩羅蒂，羅馬8號在第90分鐘的進球讓他贏得了全場球迷的齊聲高呼。

但這位幫助球隊完成絕殺的功臣知道，他並不是本場比賽的主角，奧林匹克球場久違的滿座等待的是那個身穿10號的男人：過去，被稱作王子；如今，已是城市的旗幟——這一點恐怕連拉齊奧球迷都無力反駁。

33歲的德羅西咬著手指，望向眼前這位長他7歲的「兄長」，有些目光獃滯，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被人稱作「羅馬隊副」。賽後，他借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對隊長的敬意：「今天我看到一面橫幅，上面這樣寫著，『與現代足球真正的較量，就是25年身著同一件球衣。』」92進入成年隊，托蒂把1/4個世紀的時間交給了羅馬。

賽後繞場致謝時，托蒂摘掉伊莎貝爾含在嘴裡的奶嘴，一邊親吻著小女兒，一邊向著到場的球迷和昨天的自己揮手告別。

「現在一切真的結束了，我將最後一次脫掉這身球衣。」托蒂在對羅馬球迷的告別信（告別信中文翻譯引用羅馬俱樂部官方微博）中這樣寫道，13歲就已進入羅馬的他已然和俱樂部融為一體，「28年，叫我如何用匆匆幾行字訴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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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永恆之城永遠的隊長】

忘不了2001年奪冠夜3比0帕爾馬，你的脫衣慶祝，告誡沖入現場的球迷悠著點守規矩，比賽還沒結束，別提前慶祝因小失大；忘不了你2006年世界盃對澳大利亞的致勝點球，里皮團隊捧杯途中最難的一道坎，事後你告訴我們，「別忘了，我是10號。義大利不是很多人說我一文不值嗎？」

忘不了2000歐洲杯半決賽對荷蘭的勺子點球，足壇歷史上最經典的勺子之一，當時你不過23歲，如此窒息的環節便有這等想像力的所為，那時你還是20號，10號是皮耶羅的；你被義大利媒體稱為「勺子之王」，運動戰也多見這樣調動觀眾情緒的靈感一擊，比如2005年對國米那次中場開始連過數人外圍吊射。

忘不了2002世界盃你對韓國任意球擊中立柱，然後冤枉的紅牌，你第一次踏足國際賽場就在東亞，在日本，1993年U17世少賽，你還是11號正宗前鋒。

同樣標誌性的，還有你外圍重炮、習慣性不停球直接縱深妙傳，總能打到讓對手膽寒的區域。名家們對你這種大師級腳法的評點很到位：「托蒂是世界足壇最後一個純正10號。」齊達內算是倒數第二個吧。今日的10號或前腰或前鋒或中場，進球或許更多，門前衝擊力更強，但前腰線那種鬼魅的藝術性分球，看似不費勁的思想創意，已經大打折扣了。

足球在進步在變遷，節奏更快對抗更強，但不管發展到哪種非人類的高速率，人們對充滿藝術氣息的異類，都是滿懷崇敬和想念的。2017年5月28日因托蒂而定格，正如2004年3月義大利友誼賽戰西班牙的巴喬國家隊告別賽，和托蒂各打半場，義大利10號的禪讓。

貝利說得對，你就是不走運，你的能力遠超你的實際榮譽。以羅馬這個平台，1次意甲冠軍、2進歐冠八強，符合能力值。2001年托蒂第一高峰，金球獎呼聲不小，怎奈歐文更風靡。托蒂說得好：「離開羅馬，我可以拿到更多獎盃。但不能只看成績，還得看是否快樂，若不開心，再多獎盃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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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米長送別橫幅 告別宴灑淚宣言】

「敵人」斯帕萊蒂承諾給托蒂一大部分出場時間——沒有首發，不到半場。沒所謂了，他鬥爭托蒂長達兩年、本季那麼多機會不讓隊長露臉，主場對尤文都已鎖定勝局還只給托蒂3分鐘（托蒂賽後未與隊友慶祝，徑直走回更衣室），告別戰再假惺惺也無濟於事。

另一逼走托蒂的光頭蒙奇叫喊：「為了歐冠資格和托蒂，也要贏！」擺明了把功利化結果放在送別旗幟之上，還不如不說。歐冠資格年年爭，托蒂告別僅此一回，也只有一個托蒂。

紅狼球迷上周中早已躁動起來，比賽中為托蒂準備了兩個超長橫幅，其中一條長達130米，上面寫著各種數字：「24年（從一線隊出場算起），8828天，291個月，1261個星期，211871個小時，12712260個小時，762735600秒。我們不為你的告別哭泣，反而會因你的存在、你在這裡停留過而微笑。人生有很多種，有的平庸，而你是隊長的一生。」

這是一個悲情的節日，羅馬足球和羅馬城從此被拆掉一塊，斗獸場似乎也少了一塊磚。托蒂之於羅馬，比薩內蒂對國米、皮耶羅對尤文作用更甚，因為他是土生土長的羅馬人，他進球最多、拿分決定性最強，比起AC米蘭的兩個本家隊魂後衛巴雷西和馬爾蒂尼，與球隊走勢戰績嵌入得更深。

未來的羅馬可能會更強，蒙奇打造出意甲塞維利亞，但沒有托蒂的羅馬，少了韻味，少了歷史傳承感。美籍俱樂部、西班牙經理，要徹底與歷史割裂。

托蒂在上周中個人社交網宣布：「羅馬與熱那亞是我最後一次身穿羅馬戰袍。很難用幾個詞幾句話來概括這件球衣對我意味著什麼，象徵著什麼，將來會對我產生怎樣的影響。我只能說：我對足球的愛還沒有消失，沒有過去。」無異於表明他還想踢球，換個環境踢球，履行進高層的6年合同、拿著60萬歐的年薪，不是他現在所想。

上周四夜，他在羅馬MonteMario山丘上的希爾頓騎士酒店宴請全體隊友，沒邀請高層和教練組，只有領隊祖比利亞參加，還有托蒂長期以來的私人教練斯卡拉，這一安排已見托蒂的內心好惡。晚宴21：00到午夜，宛如羅馬球員豪車秀，球員都攜家屬前來，吸引無數球迷圍觀拍照。托蒂請頂級廚師漢斯·貝克主灶，形式為自助餐，主菜以魚肉主打彰顯職業球員飲食要求，晚餐總花費1萬歐元。

進餐前，托蒂含淚告白：「這幾個月於我而言無比困難、煎熬、複雜。我真想多幫幫你們，幫你們在場上贏得勝利，但實際情況如何你們都知道。現在，他們逼迫我退役！說實話，不再穿羅馬球衣我想都沒敢想過，我從來沒設想過那是怎樣的場景。罷了，感謝你們所有人在這期間靠近我、關心我。」語畢，全場響起熱烈掌聲，部分球員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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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幹什麼？釣魚！托蒂還沒退役】

托蒂給每個隊友備了厚禮，一件10號球衣精美包裝進一個禮盒，都有托蒂的親筆感謝簽名：「謝謝你，你的隊長。」帕雷德斯等球員立刻在社交網展示珍貴禮物，並異口同聲，「能跟你並肩戰鬥，是我們的榮幸。」

托蒂在隊友們的推特上富含深意的留言：「更好的還在後面，還未到來。」想來一是祝願羅馬成績更好，二是對自己前景的一種樂觀展望，被羅馬逼退不會是他的生涯結束。晚宴結束，各回各家，領隊祖比利亞對外再次確認：收官戰是托蒂在羅馬收官之作。

上周五，托蒂在奧委會總部的榮譽大廳內領受義大利奧委會主席馬拉戈頒發的榮譽獎，獎項名稱為「體育商務戰略獎」，狼王加冕戴上學術帽。席間簡短接受媒體採訪，被問到「馬拉多納說您是他見過的最強球員，以拿到您的球衣為榮，您怎麼看？」托蒂笑答：「哦，他都這麼說，看來我可以心懷滿足地退役了。」

玩笑之後還是玩笑，「下周一開始我幹什麼？去釣魚！我在羅馬的現狀就如同一條離開水的魚兒，我好像個局外人。周一起，我將開始新的挑戰。」狼王的俏皮話比喻真是到位，蒙奇和斯帕萊蒂倆光頭把他「釣出魚塘」。

托蒂繼續：「體育讓人的生活感到愉悅，推進你的生活質量，讓你結識不同層面的新朋友。我很幸運了，能實現兒時的夢想。能走到今天，我必須感謝父母，他們教我做人的道理、工作的熱誠。時至今日，他們仍站在我身後是我堅強的後盾。」

托蒂去哪呢？美國媒體和西班牙《阿斯》報都說，他已接受股東馬爾蒂尼、教練內斯塔邀請，加盟北美職聯球隊邁阿密FC，義大利幫要一起把邁阿密帶到大聯盟。桑普主席費雷羅自曝：「幾年前我和托蒂談過他的未來。他這樣的球員，我時時刻刻敞開大門歡迎，當然包括現在。希望他能來我這。」這種幾率是零，托蒂不會再穿羅馬之外的意甲球衣征戰。

上周五羅馬訓練營外，數十名來自中國的球迷圍著托蒂要簽名合影，托蒂當時說：「我可以去中國踢球嘛」，不過更似應景的玩笑。托蒂自是輕鬆，可球迷卻懷著朝聖般的心情。視頻中那位穿著白色T恤的小哥看到偶像時幾近落淚的神情令人動容。

卡納瓦羅今年2月帶權健巡迴義大利時見過托蒂，直言「不找年紀太大的外援。」去邁阿密和昔日國家隊兩隊友、自己兒時的死黨合作，看似狼王的最佳選擇，皆大歡喜。

前路何方，不是今天的話題，對於太多的羅馬球迷而言，關於托蒂的故事已經畫上了完結的句點——不知道有多少如弗洛倫齊一樣土生土長的羅馬少年因為球隊而愛上托蒂，但在這個世界各地的許多角落，卻有太多人因為托蒂愛上羅馬、愛上義大利足球。

告別儀式上，托蒂將自己的隊長袖標交給了羅馬梯隊中年紀最小的隊長馬蒂亞，他親吻著這個幸運的男孩，那模樣像極了他在告別信中描述的那樣：

「時間老人走向我，拍拍我的肩膀對我說，『我們總得長大，明天醒來，你就是個大人啦。換掉這短褲和球鞋吧，明天開始，你就是個男人了，你不能再嗅青草的香氣，不能享受在陽光下攻破對手球門時腎上腺素爆棚的慶祝時的快感了』。」

「該死的時間啊，你走的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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