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一夢漫言有感》連載 56

原文：次早執簽引九人，至教授師前拜已，餘一氣朗聲背終，猶瀉瓶水。教授師雲，汝每日默坐，謂不識字，今背得如是醇熟。余雲，非不識字，為無錢請律，所以默坐，諦聽左右鄰單戒兄讀，因此記得。師喜賜茶。回堂中，眾同戒俱來相賀，於中最契者十三人，俱能其事。

白話：次日一早，引禮師拿著名簽帶引我們九人，到教授師前禮拜後，我一口氣朗聲背誦完畢，就像瓶中泄水一樣無滯無礙。教授師說：「你每天默坐，不發一言，說不識字，今天卻背得如此純熟。」我說：「並不是我不識字，因為無錢請律書，所以默坐，專心聽左右鄰單戒兄讀誦，因此記住。」教授師很高興，並賜茶。回到堂里，各位同戒都前來向我祝賀，其中和我最相投契者，有十三人，都能這樣背誦。

本是引禮師父對見月和尚的刁難，令見月和尚第一個登場背誦《毗尼日用》，結果卻是，見月和尚一口氣倒背如流，一點停滯都沒有而引起轟動。教授師父賜茶以示讚歎，同戒都來祝賀，其中有十三人都能像見月和尚那樣流利的背下來。此時，引禮師父也應該是目瞪口呆，他搞不懂見月和尚怎麼背誦出來的。

佛在《大寶積經》中云：辯才清凈修習忍辱，而能精勤起大慈悲。見月和尚以忍辱和精進來對待引禮師父的種種刁難，換取現在的成就。此時的引禮師父又該做什麼思維呢？本來想出見月和尚的丑，結果適得其反，見月和尚得到了大家的讚歎和祝賀。難道說是見月和尚聰慧，一聽就入耳記住了？當然不是，是因為見月和尚努力精進，有強烈的進取心，對佛法又極其渴望，對自己志向的追求更是從不懈怠，才能在這樣的考驗中默默進取隱忍，不退反進。在如水傾瀉般的誦出《毗尼日用》的同時，六年中行腳、求戒經歷的磨難及委屈也隨之傾瀉的一乾二淨，猶如遠遠而逝的江水。但是沒完，新的歷程和歷練也隨之而來。

後來，在見月和尚追隨三昧和尚弘揚戒律的過程中，這個引禮師也甘願在見月和尚手下服從做事。

第五十四章 覆講梵網經

原文：此期講梵網經，香雪闍黎師代大座。四板首輪次覆講，一日首座師號樂如覆講，惟念和尚直解，於中一字不加，一義不出。余同契戒兄連坐一行，彼此相視，失口微笑。

白話：這一戒期宣講《梵網經》。香雪闍黎師（即戒師）代大座（即正座），四班首（首、西、後、堂）輪流復講。有一天，首座師樂如復講，只把三昧和尚寫的《直解》念了一遍，一字不增，一字不減，未作一點解釋。我和相契合的幾位戒兄並坐在一排，失口微笑。

首座的照本宣科，引起了大家含笑中的不滿意。這次戒場有很多佛學知識淵博的新人，看過很多經書，對佛法都有一定層次上的悟性和理解，不是糊弄一下就能敷衍過去的。當場對《梵網經》不熟悉的新戒，不知道其內容，也許還聽得津津有味呢。見月和尚在六年的行腳中，並沒有放棄對經論的學習，因而是不能被糊弄的。而新戒們的舉動，卻促成了另一個因緣，日後見月和尚登壇說法，博得了三昧和尚、熏六教授師等的讚歎和賞識，也成為他日後在僧團里立足的根本原因之一。

原文：首座師見已、不悅，回堂中即開余等十三人覆講。新戒沙彌自來未有此事，無非方便令求懺悔，過三日不見求悔，只得將所開之名，呈送方丈。和尚謂實情舉薦，一一慈允，此乃作假成真，難於停止。

白話：首座師看到，很不高興，回到堂中，就指名要我們十三人復講。新受戒的沙彌從來沒有這種事情，無非是用這種變通手段，逼令我們向他懺悔。過了三天，不見一人前去求悔，他只得把所開列的名單，呈送方丈。三昧和尚以為是實情舉薦，就一一慈允。這真是弄假成真，再難於停止下來。

佛教中是講究資格和輩分的，很忌諱以下犯上。寺院里的首座，又稱長老、上臘、尚座、首座、上首，是指僧眾中之出家年數（法臘）較多者，或指年歲高者，有時亦為對僧人之尊稱。經論於此有多種說法，資料如下：

一、指法臘滿二十至四十九歲之間者：《毗尼母經》卷六云：「從無臘乃至九臘，是名下座。從十臘至十九臘，是名中座。從二十臘至四十九臘，是名上座。過五十臘以上，國王長者出家人所重，是名耆舊長宿。」

二、指法臘滿十歲以上者：《南海寄歸內法傳》卷三：「滿十夏名悉他薛，得離依止而住，又得為鄔波馱耶。」

三、對法臘甚高之僧人的尊稱：《五分律》卷三十：「第一上座名一切去，百三十六臘。第二上座名離婆多，百二十臘。第三上座名三浮陀，第四上座名耶舍，皆百一十臘。」

四、法臘高或能力殊勝者：《集異門足論》卷四：「三上座者，謂生年上座、世俗上座、法性上座。」此中，年齡多者稱生年上座，有世俗財產、地位、權力者稱世俗上座，得智慧解脫的阿羅漢稱法性上座。

五、三綱之一：指年長德高，統督寺內僧眾，辦理寺務者，例如近代虛雲和尚。在我國，律中有僧房上座、別房上座（禪居諸寮之首座）、住家上座（諸席之上座）。

六、我國禪林僧眾中之居首座者：大多用禪師對其稱呼。

在寺院里僧人相互之間的整人和世間整人都差不多，只要有人的地方肯定會有某種程度上的人事紛爭。而寺院里人事的各種矛盾，只是比較隱諱罷了，而且多了更多的名目。首座師父的這一招，比引禮師父還要「高明」。前者是借背誦為難，後者是借登壇說法為難。如果所說之意違反、曲解經論和佛的本意，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首座師父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下面都是新戒，對佛法理解不夠深入或者很膚淺，行如此手段，是想讓他們當眾丟人，因為也許有了這個污點，日後在佛教內一輩子都無法抬頭了，因為學佛的觀點或意識形態錯誤，是學佛的大忌和根本問題。

結果，又是一個弄假成真，再次成就了見月和尚的聲譽。見月和尚雖然是新戒，但是從出家到行腳，幾乎沒有中斷過學習經教，並且也主講過經論，對佛法的理解已經很深入了。因此，在見月和尚登壇說法時，眾口讚歎，熏六教授師等很是欣慰。

原文：至余覆講日，內外驚駭，俱來集聽。和尚二師，亦設座於後，慈降加庇。所講者，是上卷中十金剛種子，第十信心位，開卷念文已，先玄談大義，然後依文解釋。下座眾口贊善，和尚二師咸欣慰之。

白話：到了我要復講的那天，內外大眾很驚駭，都來旁聽。和尚和二位師父（香雪闍黎師和熏六教授師），也在後面設座臨席，慈降加庇。所要講的內容，是《梵網經》上卷中的「十金剛種子、第十信心位」。我開卷把文句念完，先總括說了大義，然後依文作了解釋。下面聽眾，異口同聲稱讚。三昧和尚和二位師父都很欣慰。

什麼是「十金剛種子、第十信心位」，在《梵網經·心地品》中談到十發趣心向果、十長養心向果、十金剛心向果、十地向果，這「四十法門品，先為菩薩時修入佛果之根源」，其中的「十金剛心向果」包括：一信心、二念心、三迴向心、四達心、五直心、六不退心、七大乘心、八無相心、九慧心、十不壞心。諸佛當知，從是十金剛心入堅聖忍中。

《梵網經》是佛教大乘菩薩戒經，全稱《梵網經盧舍那佛說菩薩心地戒品第十》，為後秦鳩摩羅什譯，上下共二卷。上卷主要敘述釋迦牟尼佛從第四禪天接大眾到蓮華台藏世界見盧舍那佛，問一切眾生以何因緣得成菩薩十地之道，所得果是何等相，以及盧舍那佛說菩薩修道階位四十法門。下卷述說釋迦牟尼受教已，示現、降生、出家、成道、十處說法，於摩醯道羅天王宮，觀諸大梵天王網羅幢，因說無量世界猶如網孔，一一世界各各不同，佛教門亦復如是；又釋迦牟尼從天宮下至閻浮提菩提樹下，複述盧舍那佛初發心時常所誦的一切大乘戒，十重戒和四十八輕戒。我國非常重視誦習下卷說菩薩戒相部分，又稱《梵網菩薩戒本》或《梵網菩薩戒經》。

見月和尚可以說，經過這兩次的報復而弄假成真，在本次戒場內一鳴驚人，脫穎而出受到以三昧律師領導下僧團的關注和重視，為日後在三昧和尚身邊做事打下了基礎。

原文：遂至方丈禮謝，和尚賜予被褥衣履。熏教授師問雲，汝依誰聽經。余言，在滇中依披剃師。行腳歷寶慶府，遇自如法師，代顓大師講楞嚴四依解，亦曾隨聽。師雲，顓大師是吾依止，自法師是吾契友，何不早說。熏師愈更青目，遂施覺心衣缽，入堂受戒。

白話：接著我去方丈室禮謝，和尚賜給我被褥衣履。熏六教授師問我：「你依誰聽經？」我說：「在雲南時，依披剃師。行腳到寶慶府，遇到自如法師代顓愚大師講《楞嚴四依解》，我也曾跟隨聽講。」熏六師說：「顓愚大師是我的依止師，自如法師是我的契友。你怎麼不早說！」熏六師對我更加看重，馬上就施給覺心衣缽，讓他入堂受戒。

一個新戒，對《梵網菩薩經》如此的了解，用自己理解後的語言，在符合經意的前提下，深入淺出地講解出來，使大家異口同聲的讚歎，而三昧和尚和熏六教授師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三昧律師獎勵見月和尚被褥衣履以資鼓勵。

當熏教授師知道見月和尚親近過自如法師、顓愚大師後，埋怨見月和尚不早說出來。早說出來什麼結果，最起碼見月和尚能有《毗尼日用》這本書，不會受到引禮師父的刁難。但是如果那樣的話，就顯現不出見月和尚求法的堅定精神以及他過人的才華。而覺心也因為這個因緣，教授師父給了衣缽，進入戒堂受戒去了。這說明了一個道理，親近善知識大有益處，當然，這也是他們自己努力的結果。

至此，見月和尚和覺心圓滿了他們的心愿，在三昧和尚坐下受戒，做一個真正的比丘。但同行的成拙與他們在保定分開後，依舊下落不明。

編者按：

在《一夢漫言》這本書里，知道了見月律師一夢南來的故事。難以忘懷這本書，極其欽佩見月律師的鋼骨和恢復佛制戒律的無畏精神。

2004年第一次去寶華山，在殘損和雜草叢生的見月律師塔前曾發願，若有因緣將整理編寫見月律師的故事。心愿是好的,無奈自己才疏學淺，無修無證，只能圍繞在《一夢漫言》這本書的基礎上，發表一點個人膚淺的理解和感慨罷了。

在2009年自駕車從大連出發，圍繞見月律師生平的行腳路線，也去了楚雄見月律師的老家。途徑雲南、貴州、湖南、江西、湖北、安徽、江蘇、山東、河北、山西等省，做了拍攝外景（紀錄片編輯未果），並於2012年前做了收集和整理，因自己能力有限，水平欠佳，未能深刻細緻整理，未能更好地表達出見月律師的精神，不滿所寫所表達，因此未曾公開發表。

慚愧 孫霄鵬合十

2017年4月1日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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