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丸做仙丹，多肉當仙草……月薪可達6萬的影視道具師就這水平？

撰文：新京報張赫 張坤玉 劉瑋 周慧曉婉

新媒體編輯：佟娜 田偲妮

本文圖片來自官方劇照及視頻截圖

熱劇一直不斷檔，我們把視線聚焦到了電視劇的道具製作上。幾乎每一部帶話題電視劇的道具都會被觀眾們津津樂道，比如最近即將收官的《擇天記》：多肉植物充當仙草；巨大如玻璃球的「龍血」讓粉絲直呼：「難道要噎死陳長生嗎？」

而另一邊，電視劇《白鹿原》里的油潑面，以前25集有20場戲的高頻出鏡率成為新晉網紅食品

電視劇里的道具究竟為何良莠不齊？選擇道具參照的是什麼樣的標準？如何把錢花到刀刃上？「道具圈」有哪些不可說的苦衷？新京報記者專訪《擇天記》的道具師孫明珍，以及曾參與《鬼吹燈之尋龍訣》、《人在囧途之泰囧》等電影作品道具製作的道具師王水利，電視劇《白鹿原》劇組的工作人員，請他們揭秘電視劇「道具圈」的故事。

———我是道具盤點點評分割線———

先來看看最近被大家熱議的《擇天記》里的道具們，觀眾們紛紛給它們在現實生活中找到了真身

【劇中】

回聲草（可以當傳聲筒的草）

【實物猜測】

豬籠草

【劇中】

千年蓮子（上圖）

【觀眾猜測】

啤酒瓶（下圖）

【劇中】

陳長生的仙丹（上圖）

【實物猜測】

魚丸（下圖）

【劇中】

某仙草（上圖）

【實物猜測】

多肉（下圖）

【劇中】

龍血（上圖）

【實物猜測】

玻璃球（下圖）

【劇中】

千年根（上圖）

【實物猜測】

小發財樹（下圖）

【劇中】

朱顏果（上圖）

【實物猜測】

車厘子（下圖）

【劇中】

藥丸（上圖）

【實物猜測】

小珠子（下圖）

【劇中】

千年人蔘（上圖）

【實物猜測】

香腸（下圖）

所以對上面這些五花八門的道具，專業的道具師是怎麼點評的呢？

王水利（《鬼吹燈之尋龍訣》道具師）：拿現成植物肯定不對

王水利對於《擇天記》中的道具設計很不理解，「光看圖的話，這哪是人蔘啊！在中國人的思想中人蔘也不是這樣的。」在他看來，目前業內很多人都把「用道具講故事」的屬性丟掉了，而是純粹在做物品的搬運工和採購員，「我們做道具，不光要找實物，還需要做設計和改動，如何做到超越生活，用道具和場景去講故事是最重要的。」

王水利認為，玄幻劇應該對道具和場景的要求更高，因為道具師需要發揮想像力令仙界與人間不同，「但你就拿了一個現成的植物，這肯定是不對的。哪怕我去深山老林里找一個野生的、大家都沒怎麼見過的植物，再在這個基礎上去修制都可以。」

《擇天記》里的神奇植物很多

面對質疑，《擇天記》的道具師孫明珍是這麼回應的：

玄幻劇的道具是根據美術老師設計的圖紙來製作的。目前影視市場戲多，注重細節的觀眾也多，所以道具還是拍的越逼真越好。「其實一般既保證真實又能讓演員吃的丹藥之類的，看得多了也就是巧克力豆或其他能食用的食物。」 在他看來，應用實物道具的問題在每一部戲裡都會出現，「因為戲原本就是生活的寫照。劇本里提到的道具，是人想像出來的東西。有的道具讓觀眾看來不過是市面上都有的東西，但也是美術老師和導演花費了不少心思去精心設定的。」

與《擇天記》里有實物一樣，《白鹿原》里的招牌「實物」——白鹿原油潑面也超搶鏡

新京報記者統計了《白鹿原》前25集，至少有20場吃面的戲。在不以美食為賣點的劇里，次數委實不算少。

《白鹿原》吃面次數統計

25集 20場吃面戲

第一集：2次

第三集：2次

第四集：1次

第六集：1次

第八集：1次

第十集：1次

第十二集：1次

第十三集：1次

第十四集：1次

第十八集：1次

第十九集：2次

第二十集：2次

第二十一集：1次

第二十二集：1次

第二十五集：2次

【種類】

大多為油潑面

【吃面人數最多的場景】

宴席（白靈滿月、鹿家壽宴、鹿家喜宴）

真是田間炕頭，學校家裡，哪哪都少不了那碗面，難怪不少觀眾說看《白鹿原》總是會特別餓，「面」也算是劇里最重要的道具之一

《白鹿原》劇組相關工作人員在接受新京報專訪時透露，為了拍攝《白鹿原》中「吃面」的場景，劇組準備了近兩千斤麵粉，全劇大概做了五千到六千碗面。且還在現場建了專屬灶台、請了當地專業廚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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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白鹿原》的播出畫面看，一碗碗的油潑面、臊子面都是熱氣騰騰的，為了保證做出來的每一碗面都冒著熱氣，劇組特意在白鹿原影視基地做了一個特別大的灶台和鍋，好讓麵條做出來就能趁熱吃。而劇組的「廚師班」專門負責給大家做麵條，其中有幾個廚師是跟劇組常年有合作的，還有兩三個是當地飯莊的師傅，在有做麵條的主要戲份時，飯莊的師傅就過來幫忙。

於是，劇組的演員們都嗨了，白孝文的扮演者翟天臨說「那辣椒是真辣椒啊，我把那碗面吃光後，一直淌眼淚。不過吃了這麼多次面，也沒吃煩，因為太好吃了。後來增肥的時候全靠吃面。」

白嘉軒的扮演者張嘉譯在對新京報記者回憶起這些吃面戲時，說第一場吃面戲一共吃了兩碗，全景三機位吃了一次，特寫三機位吃了一次。之後的吃面戲也基本都是一條過的。看他吃得也挺香……

扮演鹿兆鵬的雷佳音更是對這部劇里的「美食」享受，不僅對這面讚不絕口，還惦記著泡饃：「一般一場吃面戲要吃三四碗麵條，太好吃了。導演覺得這種飲食文化特別好，一定要拍到戲裡去。不過我在劇中吃的最多的是羊肉泡饃。有場戲泡饃是重要道具。當時是在現場真的熬了一大鍋羊湯，然後我們自己掰饃。」

《擇天記》和《白鹿原》，同樣都用到了「實物」，反饋的效果卻不一，所以電視劇的道具製作究竟有什麼說道？不同題材劇的道具製作又有什麼區別呢？以下是揭秘時間。

行業現狀

入行門檻低，月薪可達6萬

道具做的不好，並非一部作品的問題，而是整個道具圈的現象。王水利表示，目前道具師是門檻很低的行業，不專業的人太多，優秀的道具師卻非常難找，「現在好多人對道具的看法還是以前的觀點，就是搬運工和採購員，所以好多人都可以做道具。但其實他們並不了解，一個道具師要會針對故事來做道具，每個道具也是講劇本和畫面的。」

王水利此前負責《鬼吹燈之尋龍訣》的道具

據王水利透露，他團隊里的道具工每天的工作時間原本是10個小時，但正是因為很多人不專業，所以很多時候整個團隊都要加班加點。「我成為道具師學習了三年，但現在很多人卻不好好學習就想當師傅了。」

談及目前道具師質量良莠不齊的原因，某位不願具名的道具師透露，這其實與道具師乾的是「藍領」的活，但收入卻堪比白領不無關係。成熟的道具師月薪可達6萬元，即便目前很多劇組為了省錢，選擇資質尚淺的道具師，月薪也達到2萬5千元左右。

製作經費少，錢還花不到刀刃上

目前無論是電影還是電視劇，投資輕易便高達數億元。但道具經費不足卻仍舊讓很多道具師頭痛。

在王水利看來，道具製作經費應該根據場景來定。例如《尋龍訣》、《八百壯士》等作品需要靠道具和場景展現，這方面花的錢理應比較多。

但有的現代戲只是改造現有場景，或古裝劇只是翻新道具庫的現有道具，製作經費就不會投入太多，「像《八百壯士》道具費大概有3000萬，每個小細節都要去做；但《泰囧》就花的很少，因為展現的都是泰國本地有的，所以我們就花了幾十萬。」

但目前很多劇的道具粗製濫造，也正是因為劇組不肯在道具上花錢，「因為很多錢都給了演員，所以我們要去想怎麼用有限的錢，布置特別的場景。」

王水利認為，製作費一定要花在畫面里。 「有關人物身上、手裡拿的所有東西，都是最重要的道具，我們會把錢花在這上面細緻地做，甚至我們會有專門的部隊去做貼身道具。」 而很多道具師因為不理解場景的要求，把錢浪費在了畫面之外。

道具組人數多則幾百，少則幾十

根據作品的不同需要，道具組的人數通常在幾十人到幾百人不等。王水利表示，人數多少取決於道具數量和場景大小。例如他正在任職的大場面戰爭片《八百壯士》的道具團隊有150人左右，劇組設置了將近4000平米的製作車間，漆工、木工、雕刻工、電焊工、車床工等，分工也特別明細。

「拿到一張圖紙加工時，我們會先選一個地方開始。比如我們可能先讓雕刻工給我們雕一個模具出來，然後我們再在模具上改，改了之後再每個部門分段製作，最後再做融合。」

但相較之下，《鬼吹燈之尋龍訣》（下稱《尋龍訣》）的道具組則只有50餘人，「因為《尋龍訣》的道具量沒有那麼大，只是要求了細節。」

「道具們」製作流程

1.

看劇本、查資料

熟讀劇本廣查資料，了解故事背景和設計元素，王水利說：「我們會去博物館找，從網上找，去國外找，再加上美術設計提供的資料，四方資料匯總。」

再和導演、美術指導溝通效果要求。

據王水利透露，在拍攝《尋龍訣》時，他們在開機前4個月就拿到了劇本，而目前拍攝的《八百壯士》則是提前到5個月，想要做出符合現實的道具並不難，但如何做出只有這部劇才有的道具才非易事。

2.

尋找實物道具再加工

王水利說製作道具要不忘三大要素：

1、符合「現實主義」

2、符合故事性

3、符合人物性格

據王水利透露，道具團隊一般會在生活中先找到實物，「因為道具不能是完全沒有見過的，應該是隱隱約約觀眾看過的東西。」

按照劇本進行再加工。現實中沒有的道具，王水利認為絕不能拿一個現實中的事物直接使用，「我們需要經過考證之後再加工，也會和整個團隊去聊，並通過後期、特效等各方面的製作，讓它更加真實。」

比如要製作一把槍，槍一般都是統一的樣式，但可能故事設定是這把槍主角用了兩、三年，這時道具就需要按照人物線索對其進行二次加工，「像槍的背帶可能要他衣服的布料來嫁接，槍杆子上也會綁一些他身上的物件，我們會做一些這樣的裝飾。而這樣製作後，這把槍就和別的電影裡面不一樣，加入了人物性格，也加入電影性格。」

正是因為如此，王水利表示，很多道具都需要重新設計、重新開模具，等於做了一個市場上的新的產品。「比如『金剛傘』這個道具，我們就用了一個半月的時間。一般的道具即便趕時間，也需要半個月到20天打磨。」

3.

審核道具

製作完畢後，道具放在樣板間里審核。

王永利說：「我們會按照（拍攝）時間來擺放，擺放後又會根據人物、場景劃分。我們可能一周做一次這樣的事。」

由導演、美術指導、演員審核。一般需要在演員進組之後，到開機之前的5-10天內把道具定下，隨後再留出2-3天的調試時間，因為所有道具返工進行修改的幾率都很大，有時甚至需要重新再開發，「我們最多返工了10次左右。」

「因為每個演員都有自己的生活習慣，我們要讓演員穿上戲服，拿著我們的道具，看他覺得哪個地方可能不舒服，我們就會根據他再進行調整。」

王水利透露，在拍攝《尋龍訣》時，原本舒淇身上背的包設計的是單肩背，但「因為女孩有胸，後面又要背金剛傘什麼的，所以單肩背她會覺得不舒服，所以我們就改成雙肩背。」

但也不是所有道具都在開機前製作完畢。王水利透露，他們在拍攝《惡棍天使》時，只提前了2個月介入劇本，所以時間比較趕，只能把先拍攝的道具提前準備好，「畢竟拍攝的時候我們也可以製作，我們根據演員不同的拍攝順序（來定）。有的是後面拍攝，我們就可以在拍攝中再製作，所以還是要根據人物、場景的拍攝的流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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