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大師》，妙手工匠的勇氣之作

藝術創作的最高境界，需要神來之筆，超越理性邏輯之上，才能有更迷人的魅力。

來源： 北京日報 2017年05月04日 版次： 16作者：

周南焱

台灣年輕導演陳正道素來低調，除了電影上映的時候，平時極少能在公開場合見到他的身影。其實，他來到大陸已經拍了多部影片，有輕鬆喜劇，有小妞愛情，也有軟科幻懸疑片。其中，軟科幻懸疑片是陳正道最拿手的類型，也是當下華語片極為稀缺的類型，展現了他非同一般的才華。之前的《催眠大師》是他牛刀小試，令人眼前一亮，但仍不夠圓熟。而「五一」假期上映的新作《記憶大師》，在劇情構造上已經相當成熟，真正在軟科幻懸疑類型片領域邁出了一大步。

近兩年，國產商業類型片大多口碑不佳，劇情漏洞百出，缺乏前後邏輯，人物可信度不高，真是侮辱觀眾的智商。然而，《記憶大師》的劇情經得起推敲，情節嚴絲合縫，懸念一再逆轉，不到最後一刻，真相也難以大白。而對大多數觀眾來說，恐怕看過一遍，還會有點不明所以，需要看第二遍或重新梳理劇情，才會豁然開朗。這是一部對觀眾智商有要求的影片，看得出陳正道和編劇下了苦功夫，本著一絲不苟的工匠精神才拍出了這樣的作品。

《記憶大師》融合軟科幻的元素，把故事設定在未來某個國度，人類可以通過手術刪除不希望留下的記憶，還可以在一定期限內，把已刪除的記憶重新載入腦內。從人類記憶這個獨特的角度來展開劇情，歐美已有不少這類影片，比較出色的如諾蘭導演的《記憶碎片》《盜夢空間》、馬丁?斯科塞斯導演的《禁閉島》。這類影片往往把記憶乃至夢境混雜在一起，把現實與幻想、過去與當下融匯在一處，打破了線性時間，劇情也就變得撲朔迷離，需要一層層地解開，有強烈的心理懸疑色彩。

這類電影中的優秀者，往往如同一座錯綜複雜的迷宮，但會留有一條線索，讓觀眾能循著線索進入並走出迷宮，享受到一番艱難探索的樂趣。《記憶大師》的故事本身並不複雜，講的是黃渤飾演的一位作家，遭遇中年危機，做手術刪除了相關不愉快的婚姻記憶，之後在重載記憶時，陰差陽錯載入了一個殺人犯的記憶。這段殺人犯的記憶是零碎片段，與兩樁家庭暴力案件有關。片中黃渤找到段奕宏飾演的警察，希望追查到殺人犯。而片中的多位角色，先後都有兇犯嫌疑，直到最後一刻才查明真相。

影片的巧妙之處在於，人物和劇情多次反轉，但並不刻意，邏輯上非常順暢、嚴密。當看到最後兇手揭曉時，再從頭回味每個人物和細節，會覺得合乎情理，堪稱滴水不漏。幾位主演的表演也很出彩，動作和表情的細微變化，也頗耐人尋味。而片中出現的老房子、浴缸謀殺、樓梯推人、金魚、女人頭像，這類情節和意象，其實也是驚悚懸疑片的經典元素，陳正道都拿來放進電影里，倒也毫不顯得違和，反而製造出了幾分驚悚的環境氛圍。

就劇情設計而言，《記憶大師》猶如片中那台刪除記憶的機器，各種齒輪咬合得異常精密，具有高度的理性和邏輯，這是妙手工匠才能製造出來的。唯一遺憾的是，那畢竟是一台機器，缺少一點屬於人的東西。電影成功在於此，缺失也在於此，全片顯得匠氣有餘而靈氣不足，固然難以找到絲毫破綻，但也缺乏靈光乍現的神來之筆。藝術創作的最高境界，需要有這種神來之筆，超越理性邏輯之上，才能有更迷人的魅力。《記憶大師》還是利用童年創傷來當作心理依據，以此支撐人物劇情，邏輯上完全說得通，但也顯得比較老套，缺少對幽暗人性的深度挖掘，最後也就缺少一點震撼力。

陳正道設計了一座路線精密的迷宮，但迷宮中心並沒有神秘之物，沒有發人深省的東西。《記憶大師》是一部好電影，但還沒達到一部真正傑作的水準。對國產類型片來說，這部電影無疑是勇氣之作，闖出了一條新路子，證明華語電影人也能拍軟科幻懸疑片。當然，這還是試水之作，拿歐美經典同類影片的標準來衡量陳正道，顯然也是不夠公平的。當技巧練習得純熟之後，以陳正道不驕不躁、擅長學習的匠人精神，他也有可能拿出更優秀的作品來。再說，80後的他還年輕呢，未來的電影之路還很漫長，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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