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也身患绝症

文｜蓝军

不知道有多少人跟我一样身患绝症。一种叫做「每晚睡前都要擤鼻涕、搓眼睛，两天就能用完 200 抽餐巾纸」的绝症——过敏性鼻炎。

在我成长的那个年代，西南地区十八线城市的医生还没有「过敏」这个概念。他们诊断我为「鼻甲肥大」，吓唬我说：鼻甲肥大会导致头晕、头痛、精神萎靡、记忆力下降，让我去做切除下鼻甲的手术。

怕疼的我没敢做，但为了预防我今后智商更低，父母往我鼻孔里塞过葱头、薄荷、香油，和捣烂的紫玉兰。这些富有民间智慧的「药物」丝毫没能治愈青春期的我对生命的绝望。

好在多年后我来到北方，绝症不治自愈，再不用每天醒来对着卧室地板上五十多个纸团打喷嚏。但只要回家，故乡立刻用鼻涕和眼泪将我温柔包围。

这本由 19 世纪美国著名插画师 Augustus Hoppin 创作的经典画集《枯草热》，就生动再现了一个过敏性鼻炎患者的绝望。我可以用我鼻孔里塞过的紫玉兰发誓：毫不夸张。

和我一样，这位 Weeps 先生会半夜起来揩鼻涕、揉眼睛、用舌头拼命去舔痒得似乎有十万只蚂蚁在摩挲的上颚。眼睛一个人揉不来，就让夫人帮忙，夫人也揉不来，只好再叫醒孩子们。

听说海边能缓解痒病，Weeps 先生就提着一箱手帕去了海边。听说山间有助于疗养，他又奔向山间。他用过的手帕摊开，漫山遍野；揩过的鼻涕闪耀，宛如朝露。

九月底，夫人收好满山手帕，和他一起等待熟悉如鼻涕、如眼泪、如童年腮腺炎的痒病明年再度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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