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旬老人當釘子戶，給一百萬都不搬遷，了解實情後大廈重新設計

馬鳴在紐約讀完建築學的研究生後，被導師推薦給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做項目助理。正巧他們公司要在郊區一個小鎮開發一塊區域建一片大廈，於是馬鳴便跟著他的頂頭上司，也就是項目的主管斯坦利忙活起這件事來。

要開發的區域是一個住戶和商戶比較集中的地方，經過將近一年的動員，除了一個叫尼克的人，其他人都已經陸續搬離了原來的住地。這天，斯坦利交給了馬鳴一份資料：「鳴，這就是那個拒絕搬遷的尼克的資料！」

馬鳴詳細看了起來。這個叫尼克的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他所居住的房子建於20世紀初，是一個一百平米左右的兩層小樓。根據政府評估機構的測評，尼克的房子破舊不堪，只值一萬美元左右，而其所在的地皮也差不多隻值十萬美元。開發商給尼克的報價是二十萬美元，被尼克拒絕後，又陸續提高到五十萬美元，尼克還是不同意搬走。

馬鳴好奇地問：「他為什麼不搬走呢？是嫌錢少嗎？」斯坦利搖搖頭：「也許是因為錢，也許不是。以前都是我的下屬去和這些居民打交道的，他們說尼克是個古怪的老頭，他從來不讓他們進屋，只是在門口沖著他們說他就喜歡住在這裡，就是不搬。噢，對了，聽說他二樓的房間即使在白天也掛著窗帘，我在想，也許這棟房屋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一個小時後，馬鳴和斯坦利到了尼克的家，只見周圍一片殘垣斷壁，只有尼克這座二層小樓孤零零地立在那，抬頭看去，二樓的窗戶果然掛著厚厚的窗帘。門鈴響了好久，尼克才來開門，這個七十多歲的老人矮小瘦弱，眼睛微睜，臉色陰暗。

「你們又是來勸我的？我再說一遍，給我多少錢，我都不搬，不搬，就是不搬，知道了吧！」說著他就要關門。斯坦利卻一把頂住了門：「尼克，現在我們不說搬家的事，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問題？你的臉色很難看！」

尼克露出倔強的表情：「先生你說對了，我生病了，很不舒服，但是這件事與你無關！」說著又是要關門。斯坦利又制止了他：「不管怎麼樣，以我的經驗，你現在應該馬上去醫院！」尼克幾乎是面帶嘲諷了：「去醫院？離這裡最近的醫院不是也被你們給拆了嗎？」斯坦利想都沒想，把車鑰匙交給馬鳴，說：「鳴，一會我還有事，你帶尼克去鎮醫院看病！」

尼克看來是真的很難受，他猶豫了再三，鎖好了房子後還是上了馬鳴的車。在車上，他對馬鳴說：「即使那位先生對我再好我也不會搬走！」馬鳴本想再勸勸尼克，可不知怎的，他想起了一些看過的國內新聞，他現在也搞不明白，斯坦利讓自己送尼克去醫院，究竟是因為同情這個老人，還是他另有目的？換句話說，尼克從醫院回來後，他的房子是不是還能保持原樣的立在原地呢？

馬鳴雖然已經幾年沒回國了，可也一直關注著國內的新聞，他知道國內近幾年在拆遷方面出了很多問題，有的野蠻拆遷的方式讓人髮指，比如在「釘子戶」旁邊放炮，把「釘子戶」的房子間接震倒；還有的趁「釘子戶」出去買東西的短暫時間直接就把房子推倒等等。他不知道，他的美國上司面對這種「釘子戶」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

尼克患的只是病毒引起的感冒。送尼克回到他的房子時，天色都快暗了，遠遠的，就看見了尼克的房子，馬鳴想，看來斯坦利走的是溫情路線，他一定知道中國的那句俗語：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只是這根針什麼時候才能磨成呢？本來還有點替尼克擔心遭遇強拆的馬鳴，現在反倒擔心起斯坦利會不會按時完成工作了。

兩天後馬鳴再和斯坦利去看尼克時，尼克已經明顯好多了，這次他讓馬鳴和斯坦利進了房子，可是並沒有讓他們久留的意思：「謝謝你們送我去醫院，可我還是不會搬走，你們就不要打我的主意了。」

斯坦利說：「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們已經決定把補償金一次性提到一百萬美元，這將是最終結果。你不覺得一百萬美元對這棟房子來說已經是天方夜譚了嗎？」尼克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好像一百萬美元和一百美元沒有什麼區別：「可能我以前忘了和你們說了，我沒有孩子，妻子十年前也去見了上帝，你們說我要那些錢做什麼呢？我只想守在這棟房子里，有一天安安靜靜地去天堂找我的妻子！」

斯坦利沉思了一下，抬頭看了看房子的二樓：「那好，我們把錢放到一邊，我可以到二樓看一下嗎？」尼克一聽二樓，表情立刻變得複雜起來，眼睛有些溫柔又有些懷疑：「你到二樓要幹什麼？」斯坦利說：「我只想看看房子的結構！」尼克堅決地搖搖頭：「不可以。那是我的私人場所，我不允許你是不能上去的。」斯坦利只有收回已經上了一級台階的腳：「我尊重你的意願。只是一百萬美元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了？」尼克搖搖頭。斯坦利和馬鳴只好走出了房子。

馬鳴說：「二樓是不是藏了什麼寶藏？」斯坦利回頭看了一眼房子的二樓，「記得有人曾說過，尼克是個孤僻的老頭，他很少和鄰居往來，即使鄰居到他家，也從沒有人上過樓上。也許是二樓里的什麼東西讓尼克放棄了這麼多錢！」斯坦利自言自語。

第二天，斯坦利把馬鳴叫到辦公室：「鳴，我們必須分工合作，從今天開始，我每天都要到尼克家一次，爭取用我們的真心換來尼克的搬遷。而你，則有個新的任務，到時候如果尼克還不妥協，我們就只有這樣了。」接著，斯坦利給馬鳴布置了工作，聽了斯坦利的安排，馬鳴大吃一驚，他不確定地問：「如果尼克不搬走，我們真的會這樣做嗎？」斯坦利點點頭，無奈地說：「我從來沒嘗試過這樣，不過也只能如此了。」

正如斯坦利所說，他開始每天都要去尼克家坐坐，有時說說話，有時幫尼克洗洗他堆在地上的衣服，甚至有時還幫尼克做一頓午餐，然後陪他一起吃。尼克很少主動說話，他最近的身體似乎很不好，經常躺在床上不愛動彈。尼克對斯坦利說：「斯坦利先生，對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非常感謝，但是我真的不會搬走，對這一點，我很抱歉。」

斯坦利又提出過想到二樓看一看，尼克又是堅決地拒絕了。十幾天後，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天早晨，斯坦利一如既往地來到尼克的房子前按響門鈴，誰知門鈴持續響了好長時間也沒人開門。斯坦利覺得這很反常，便一邊大聲叫尼克的名字一邊繼續按門鈴，門還是沒開，可斯坦利卻隱約聽到屋裡的輕微的聲音。斯坦利只好報警，待警察打開大門衝進去，眼前的景象讓斯坦利大吃一驚：只見屋子裡一片凌亂，尼克躺在地上不停地呻吟著。看到斯坦利，尼克的臉上瞬間變化了好幾種表情，他聲音沙啞地說：「斯坦利先生，但願這一切不是你做的，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好人！」斯坦利焦急地搖著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我敢肯定沒有做過傷害你的事！」尼克點點頭：「別怪我這麼想，你不是一直想上樓看看嗎？現在可以上去了，可是它們都被毀壞了，我十年的心血啊……」

等到醫生把尼克抬上了救護車，斯坦利才和剛剛趕到的馬鳴上了二樓，樓上的情形是兩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五十平米的空間就像一個展示廳，裡面擺滿了樓房街道的微縮模型，仔細看，似乎還有電影院，咖啡廳，廣告牌，做工精緻，栩栩如生，可以想像他的主人，也就是尼克是費了多少的心血。可現在，這些模型不知道被誰扔得到處都是，甚至有的還被踩得變了形，真不敢想像在這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馬鳴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斯坦利，斯坦利注意到了，他這才明白剛才尼克話里的意思和馬鳴眼神里的含義：「鳴，你是懷疑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讓人在深夜闖進了尼克的家，看看二樓究竟有什麼，然後把這一切都破壞掉，最終逼尼克搬家？」馬鳴抱歉地說：「對不起斯坦利先生，你看就連你自己都分析出來這些了！」

斯坦利憤怒了：「這怎麼可能，這不是我的工作風格，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並且給你布置了工作任務！」馬鳴攤了一下手：「可是你還是希望尼克能搬走。我為我的猜測向你道歉，我想警察會給我們一個答案的。」斯坦利還是很激動：「你說得對，鳴，警察一定會還我個清白的！我們現在去醫院看看尼克！」

到了醫院，尼克已經接受完檢查，正有警察給他做筆錄，從他的敘述中，馬鳴和斯坦利知道了昨晚發生的事情：昨天晚上十點多，尼克正在睡夢中，大門被人用萬能鑰匙打開了，三個男人闖了進來。一個人控制住尼克，另兩個人徑直上了二樓。他們把二樓翻得亂七八糟，好像在找什麼東西。後來他們問尼克二樓究竟藏了什麼值錢的寶貝，尼克告訴他們那些微縮模型就是他的寶貝，三個人又在一樓亂翻一氣，拿走了尼克放在家裡的現金，又用力踢了幾腳尼克才離去。

警察走後，尼克望著眼前的斯坦利虛弱地說：「斯坦利先生，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願離開這棟房子了吧？對，就是因為那些微縮模型！那是我十年的心血，是我和妻子生活的記錄，是小鎮這幾十年的記錄。」

尼克和妻子是二十幾年前搬到小鎮居住的，尼克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他最大的愛好就是在工作之餘做些木工活；而妻子則是個有著生活情趣的女人，她會讓尼克陪她去看場電影，去咖啡館喝杯咖啡，到服裝店買條漂亮的裙子，這個小鎮到處充滿了尼克和妻子的足跡和記憶。十年前妻子去世，尼克變得更加孤僻，幾乎斷了與外界的聯繫，每天在家裡唯一做的就是思念他的妻子。後來他建起了這個小鎮的微縮景觀來懷念他的妻子以及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他們走過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家店鋪都在他的手下誕生，每每看到這些，尼克就感覺妻子又好像回到了他的身邊。因為尼克曾和妻子約定要在這棟房子里離世，又因為這些有著特殊意義的微縮模型，所以尼克才會在一百萬美元面前坦然自若。

說完這些，尼克疲倦地說：「所以，斯坦利先生，即使遭遇到了這麼糟糕的情況，我也還是要守在這棟房子里，因為那些寶貝還等著我回家去修復它們呢！」斯坦利點點頭：「現在我真的理解你的做法了。放心，我們沒有權利強求你離開，也不會用這麼惡劣的方式讓你離開。好好養病，也許以後我還會幫你呢！」

離開醫院，馬鳴和斯坦利回到公司，斯坦利對馬鳴說：「我要向公司彙報這兩天發生的一切事情，你手頭的那份設計要準備好！」馬鳴很鄭重地點點頭，對他來說，這確實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又讓人感到溫暖的事情。

一個星期後，馬鳴的設計順利通過，斯坦利和馬鳴擊掌慶祝，同時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尼克：「尼克，你可以像以往那樣平靜地住在你的房子里，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你了！」尼克不相信：「你是說你們不要求我搬走了？」斯坦利笑了：「當然，我們的圖紙已經設計好，而且很快就要開工了。我們設計的這座大廈，三面圍著你的小房子，就像一個凹字形！」

開工後，尼克也沒有暫時搬離他的房子，他仍待在他的小房子里修復他的模型小鎮。經歷了上次的事件，尼克的身體更加虛弱，每天他只能做很短的時間，為此他愁容滿面。斯坦利還是不時地來到尼克家裡，看到尼克這個樣子，便幫助尼克一起工作，終於在六個月後，被毀壞的模型在斯坦利和尼克的共同努力下被全部修復完畢，斯坦利還將它們重新刷了一遍油漆。

在這期間，警察局也傳來了消息，打傷尼克的三個歹徒終於抓到了，他們交待是因為聽到了傳言，說尼克拒不搬遷是因為在他家的二樓藏有貴重物品，這才動了邪念。斯坦利吐了一口氣說：「我終於清白了！」尼克說：「在我心裡，早就還你清白了！」

又過了一年，尼克的身體越來越差，終於在一個周末離開了人世。斯坦利非常難過，在這近兩年的相處中，身份特殊的斯坦利和尼克竟有了很深的感情。斯坦利在得到公司的支持後，為尼克處理了後事。忙完這一切，斯坦利接待了一位自稱是尼克律師的先生，律師在確認了斯坦利的身份後，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斯坦利先生，這是尼克先生離世前訂立的遺囑，根據法律規定，它真實有效。在遺囑中，尼克將這棟屬於他的房子贈給了你！」

斯坦利驚呆了，開始他接近尼克，是想用關心和愛護來打動尼克，從而使他接受搬遷的條件。可後來，他同尼克已經像朋友一樣，對尼克的幫助完全出自真心，而從未想過什麼回報。送走了律師，斯坦利心事重重，他問馬鳴：「鳴，如果是你，你會接受這樣的贈予嗎？」馬鳴想了想說：「斯坦利先生，實話實說，在我的國家裡，目前我還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情。我想，你應該接受這份贈予，這可是尼克對你的信任，因為這棟房子里有他最難以割捨的寶貝，他必須把這些交給他最信任的朋友，而那個人就是你！」

斯坦利點了點頭：「謝謝你，鳴，你提醒了我！」

兩個月後，在這座大廈完工時，尼克的老房子也被斯坦利重新裝修了一番。他基本保留了屋子的原貌，並對二樓的模型做了保護圍欄：這裡將作為小鎮的紀念館免費對外開放。在這裡，遊客可以看到清晰而形象的小鎮拆遷以前的樣子，也可以聽到一個叫尼克的老人對愛情的堅守的故事。

馬鳴經常會來到這裡。每一次來，對他都是一次深深地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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