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 站在世界, 手握的不過是自己不值一提的人生

突然間，淚流滿面，無法停歇的眼淚隨著影片中的雨滴不斷地傾瀉。何來的淚水，何來的痛哭流涕？這是影片《房間》帶給我的僅存的，唯一的感受。

「Once upon a time, before i came, you cried and cried and watched TV all day, until you were a zombie, but then i zoomed down from the heaven.」

一間不足十平米的房間，一個叫Jack的5歲男孩，一位叫Joy的24歲母親，而那天又恰好是他5歲生日的日子。他同母親一起烤了一個小蛋糕，卻因為沒有蠟燭而生氣，責怪母親「周日禮物」要了一條牛仔褲卻忘了蠟燭；他因母親的一顆壞牙而興奮，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牙齒，作為母親的一部分，他悄悄珍藏著；他和母親在這個小房間吃喝拉撒睡。這個房間就是他的世界。而Jack是Joy的世界。

影片並沒有以「囚禁」這個已然悲劇的主題展開，甚至沒有用很明了的台詞直白地告訴觀眾，而是從孩子的視角作為重點，以一個五歲的孩子，一個認為這十平米就是一切的男孩，不知何所謂自由，不知何所謂世界的方式去襯托那自由背後的悲傷，那禁錮背後的摧殘。

對於一個只通過天窗看到過天空的孩子，當母親告訴他被囚禁的真相，當母親一一解開他的疑問，當母親慢慢道出世界的廣闊與真實，孩子第一個懷有的不是嚮往，不是希望，而是否認，他甚至以咆哮的聲音強烈地反對接受這個事實。

「I WANT TO BE FOUR AGAIN.」

母親用冷戰讓兒子理解外面的世界。「人生有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在你發現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的時候」五歲的Jack在母親的咆哮下改變了對世界的觀念，當他孤身一人體驗房間里的生活，當他關注到從天窗透過的隱約光斑，當他以拆開小車以示對「Old Nick」的怨恨，他真正理解了母親的話，也願意去抱有希望了。

「YOU』RE GETTING IT.」

但在他真切感受到風的溫暖，雪的輕柔，樹的高大之前，世界對他來說還是半真半虛的童話罷了。當母親心急火燎地策劃「逃脫計劃」時，一句」I HATE YOU」吼出了孩子的不解，喊出了孩子對「大人世界」的憎恨。我們遲早會長大，會看到這個世界為了生存的不擇手段，會看到社會上有人們在苟延殘喘也有的在妄自揮霍，會看到除了「房間」外更美好的，更不美好的這一切一切。

以「裝死」的身份逃出房間，他如同一個新生兒初入世界，睜開朦朧的眼，還沒來得及熟悉這個世界，他就不得不為了拯救母親而冒險。近乎聲嘶力竭地叫喊出」MA!!!」必然也是喊到了觀眾的心頭，喊到了所有母親的心軟之處。無知的恐懼讓小Jack害怕，讓他退縮了，他唯一的依靠只有母親。

對於Joy和Jack來說，他們恢復的自由之身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

對於Jack這個世界是個全新的世界，他所遇見的都是初見。他會被冰激凌凍到腦子，他會小心翼翼地被引入Leo的「陷阱」。

對於Joy這是她與世界的重逢，她所遇見的都是告別。她發現爸爸對她生出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兒子的鄙夷，無法正視的討厭；她發現自己消失的七年對別人毫無影響，世界依然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她發現母親對於她的歸來毫無激動之情，她自卑，覺得自己無用，她害怕，怕自己已然被世界拋棄，所以她選擇了接受採訪，面對世界，以獲取世界的關注與同情。

但世俗的眼光不過是停留在了她作為母親的「自私」，當記者問到「你沒有想過在他出生時就給予他自由么？為什麼是五歲才想辦法讓他出來呢？」

「But he had me.」

我第一遍看的時候認為Joy帶有一種強烈的佔有慾，對於她的孩子，她不允許父親的存在，簡直是醜惡的化身。她不允許自由的存在，只有在她身邊，她才能確保Jack的安全。而當我再次回顧這段劇情，我開始漸漸理解母親的內心了。在她被囚禁在「牢籠」中兩年後，她已然到了崩潰的邊緣，而這襁褓的嬰兒正是點亮一切的火柴。比起說母親是自私，這更是對孩子的保護。孩子若沒有一個母親的陪伴，又何謂自由的童年呢？比起自由，母愛高於一切。正如Jack面對母親道歉的反應一般：

「But you』re Ma.」

或許我們的母親都會有些許不完美，她們會發脾氣，她們會和你冷戰，她們會和你就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開交，但最後，她還是你唯一的那個母親啊。因為母親的存在，那個無可替代的角色，我們的生活才能如此完整。

當這些一點點呈現在眼前，我們總會先是以一種對未知世界的拒絕儘力排斥未知，繼續擁抱著我們的「童年」緊抓不放，而那一天總要到來，那個明天必須是今天，我們要學會接受，將未知化為已知，將陌生變為習慣。Jack主動要求減去頭髮不僅是對自己的宣告，更是對母親的鼓舞。

「We have to move on.」

兒子用告別讓母親重新看清這個世界。再次提到「房間」，再次喚起母親的痛處並非Jack天真單純的要求，他早已學會了接受這個世界，他也早已和過去的自己告別了。看見過繁華世界，他才意識到「房間」的「渺小」，這個他曾以為是「世界」的地方。而歷經「廣闊」的十七歲Joy，體驗了七年「渺小」才無力成熟面對這份「應有盡有」的轉變。Jack告別的是童年，而Joy告別的是青春。

小時候我們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主人，主宰著禍兮旦福。長大了我們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廣闊世界的一粒塵土，主宰著風起時落。

站在世界，手握的不過是自己不值一提的人生。

「If you don』t mind, it doesn』t matter.」

她為他選擇了自由，他為她選擇了重生。

This time, I pick for myself.

（文/Against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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