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努力的女人，只有穿不完的地攤貨，和逛不完的菜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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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鑒，獨立女性的精神食糧

—1—

我真真切切的考慮過休學這件事情。

那時候我上大一，本專業是道路與橋樑。

這個專業女孩子很難找工作，畢業以後，我的工作內容大概率與專業無關，但是為了文憑，一門功課都不能落下。

當初我選專業的時候腦子裡進的水，都成了我期末考試的時候，眼睛裡流的淚。

專業選的好，年年期末像高考。

我討厭高數，更討厭C語言。

我害怕掛科，更心疼一門課幾百塊的重修費。

我想逃跑想休學，想出去一邊旅行一邊打工，想去找作家李娟，去看看她在書里勾勒的，那個寧靜淳樸的阿勒泰。

我給自己的理由是：學習無用。大學裡的考試，都是背題型，默答案，60分萬歲，61分浪費，是糊弄老師，也是糊弄自己。

我不想糊弄。

我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一些朋友，朋友血氣方剛，說諗言你真牛逼，我支持你的勇敢。

我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我親爹，親爹說，不行。

我爹是個開明異常的人。

高二那年，南京有日全食，我想和我喜歡的男生一起爬山去看。

我爹不僅同意了，還一大早爬起來給我做早飯。我起床的時候，看見他整個人，已經籠罩在廚房暖黃色的燈光里了。

他很多事情都隨便我自己做主，但是在休學面前，他跟我說，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過什麼日子，反正畢業證和學位證，你必須拿到。

像大人不允許小孩吃糖一樣，強硬又讓人無可奈何。

我的哭泣和聲嘶力竭都沒有拗過他，心裡懷著怨恨。

逃跑無門，那就只能繼續好好複習。原本覺得難於上青天的高數和C語言，我都順利過了考試。

—2—

昨天看見咪蒙老師的文章，說她支持她的實習生休學。

她那個實習生，兼職做過家教、攝影、模特，不斷探尋自己的喜好，然後發現自己還是喜歡寫作。

我覺得真是可笑，你怎麼不讓她去做服務員，發傳單，送外賣，然後再看看自己有沒有必要上學呢？

我去送外賣的時候，是高三畢業那年的暑假。每天十一點半到一點半，烈日炎炎，風雨無阻，兩個月沒有休息日，一個月600塊。

晴天暴晒到汗流浹背，暑假之後大學開學軍訓，軍訓結束，朋友說我，反而比剛送完外賣那一陣要白一些。

但這不算很辛苦，最討厭的時候，是雨天。

一到雨天，大家都不願意出門，外賣電話的鈴聲能接二連三的飛到九霄雲外。

遠一些的地方需要騎車過去，店裡的雨衣是衣褲分開的款式，厚實的塑料質地，把人全副武裝從下到上的穿搭起來，潮濕，悶熱。

我騎著車淌著沒過小腿肚子的渾水，踩著踩著就有些踩不動了。路面積水讓人恐懼，不敢停車，好不容易騎到了水淺的地方，這才發現一個塑料袋順著水流纏到了自行車的飛輪上，隨著我的踩踏已經纏的緊實，扣都扣不下來。

停了車，把外賣送到別人店裡，一隻手拎著五份，遞過去的時候，指尖一滑，最前面那份掉在了地上，塑料泡沫的盒子，眼看著裂了個絕望的大口子。

我心尖顫了一下神，生怕人家要我回去換一份，又要淌一遍渾水，又要挨老闆的罵。

還算幸運，一個姑娘彎下身，把盒子連著飯菜一起用手攏一攏，捧起來，無比貼心的說：這份歸我吧。

那個當下的感激，分不清臉上的是眼淚還是殘留的雨水。

出了門，徒手抹一把臉，把粘在臉上的頭髮撇開，面前還是那汪深深的渾水，手邊還有一輛騎不動的自行車，我恐懼，但總不能不回去。

回到小飯店的門面里，看老闆也在進進出出的忙碌，在窗口前遞著飯，安排著送飯的地址和任務，雨水嘩啦啦的順著窗口的前簾往他臉上淌，他沒有空餘著能舉傘的手，連臉都顧不得擦一下，卻仍舊抽了空，對等著接飯再出發的我大聲說一句：你看看！做這種行業！多辛苦！所以你們以後一定要好好讀書！

就沖他這句話，和這份惦念我的心思，縱然我工資微薄，每天要到將近兩點才能吃上午飯，吃完飯還經常要順路送一單外賣，我仍舊感激他。

—3—

後來一個暑假，我去做話務員，最初找的是一個教育機構，推銷課程，離家20公里，一天八小時，50塊。

我每天騎車上班，單程一個小時，一天打四五百個電話，被人掛斷被人罵，還要被領導指著說：「你走之前，要給我把桌子收拾乾淨啊。」「你這筆錄，不好好做是要扣錢的啊。」

不是不收拾桌子，也不是不肯好好做筆錄，是煩他那份頤指氣使，高高在上。

那能怎麼辦呢，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賣勞力的兼職。

八天以後我跳了槽，經朋友介紹，去了一個離家12公里，一天八小時80塊錢的地方，繼續當話務員。

偌大的一個機房，每人一台電腦，戴著耳機，掛斷電話後自動播出下一個號碼，推銷汽車。每天有任務指標，完不成扣五塊錢。

每天依舊是跟人磨嘴皮子，被掛斷，以及挨罵。每天少則三百，多則六百個電話，總會遇上些脾氣差的，素質三連媽賣批，對方不會管當講不當講，只會一通亂罵然後掛電話。

電話都有錄音，我們是不能和客戶吵起來的，只能默默聽著，像是種消遣。

只是有一次，我們戴著耳機都能聽見，鄰座的男生努力穩著脾氣，卻控制不了分貝的大吼：你罵我就罵我！你非要罵我媽幹什麼！

第二天，那個男生就離職了。

工作內容沒怎麼變，我卻比之前幾天快樂好多，因為規矩明晰，領導也不會隨意過來指指點點，我沒有怨言，而且總是能超額完成。

機房裡有一些是和我一樣的暑期兼職，也有一些是全職在這裡工作的姑娘。工作內容一樣，只是工資不同。

我挺難想像，這樣的工作，她們一做就是好多年。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聽見她們聊天，內容通常是，樓下小店打折買的黃裙子，男朋友在生日的時候給了兩百塊錢零花真開心，以及，你這個五塊錢的夾子買貴了，我昨天在三福看見的才三塊錢。

她們也會說起我，說介紹我來的朋友跟她們說的，我的作文寫的特別好。

我還沒來得及害羞，一個姑娘又說：人家英語四級都過了呢。

一下子，滿座艷羨，像是崇拜。

我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話，女人如果不努力，就只有穿不完的地攤貨，和逛不完的菜市場。

我無意貶損她們，事實上，她們都是很好的人，對我很關照，叮囑附近哪家麵館便宜又好吃，下午洗了葡萄，滿滿一盆端來，總是示意我多拿幾個。

我只是覺得，如果她們有更高的學歷，也可以有更多選擇，莫約不會堅持著過這樣，每天罩著耳機挨罵，打幾百個電話，說到口乾舌燥，一下班整個腦袋裡像被放出了一群蜜蜂一般嗡嗡作響的生活。

也不會去艷羨一個尋常的英語四級證書，畢竟，這對每個大學畢業的人來說，都只是一道必備的工序而已。

—4—

咪蒙老師的實習生做的兼職都比尋常人高級，我真的很想問問，她這一身做模特的好皮囊，是怎麼保養的？她初期學攝影的設備鏡頭，是哪裡來的？這姑娘家庭條件差不多已經好到她不用上學就能混吃等死一輩子了。她不怕休學，她不怕一蹶不振，她賭得起也任性得起。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去做這樣有技術含量，有趣錢又多的兼職。但我沒門路沒背景，家庭條件也不好，沒能從小給我培養出個什麼特長來，我只是一門心思讀書，好不容易上了個大學，一個假期接一個假期的，發傳單賣鞋子賣麵包送外賣話務員茶樓服務員景區門口賣泡麵，吃很多的苦，掙很少的錢。

知乎里流傳著這麼一句話：窮人得了生活的苦，吃不了奮鬥的苦，而富人吃得了奮鬥的苦，卻吃不了生活的苦。

奮鬥的苦是什麼呢？

是時刻保持著對機遇的敏銳，是永遠不停下學習的腳步，是高度的自律和自我提升能力，是面對困難迎著困難而上不逃避的勇氣，是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思路以及在問題能中尋找突破和彌補不足的心態。

你說你想休學，你問問你自己，你真的吃得了奮鬥的苦嗎？那為什麼你一門課學不好就想逃避，還要安慰自己是這學習本身無用？你說只要背一背就能考及格的試卷，也沒看見你背出了滿分拿到了獎學金，你鄙視你同學都在淘寶自拍王者榮耀，為什麼自己卻又在做著一樣的事情？

學習是一種能力和習慣，不一定要靠休學了去工作才能實現。對於想學習的人，哪裡還好有比學校更好的環境呢？沒有生存的壓力，沒有總讓你去拿外賣還理直氣壯的老闆，沒有要勾心鬥角拼業績的同事，有問題還可以隨時找到老師和學長諮詢。

咪蒙老師說有目標有事做的人就可以辭職，她沒有說，想要和得到之間，還有做到。

目標只是想要，可是做到，才是漫長的需要吃苦的旅程。

無論多麼喜歡的工作，都會摻雜令人討厭的元素。

無論多麼上進的環境，都免不了要做一些無用的準備。

無論多麼周全的計劃，都會讓人走一些不必要的彎路。

這些東西你在學校里都克服不了無法忍受，休了學，去工作了，就能歡天喜地的事事順心了嗎？

—5—

畢業以後，我無意間看到了李娟的微博，她名字下面大大方方的寫著這樣一句話：

謝謝你喜歡我的文字，可是，請你不要來找我好嗎？

我對著這句話，發了一個長長的呆。

如果我當初冒冒失失休學，莽莽撞撞的去找李娟，然後在她的微博下就吃了這樣一個閉門羹，我真的不知道之後我還能怎麼辦。

實現理想靠的不僅僅只是下定的決心，它還意味著要承擔很多從未想像過的困難。

我們經常這樣吧，因為自己身陷逃不出的迷茫和麻煩，轉而對另外一個世界有所憧憬。

於是有人去打遊戲，有人出去旅行，有人看書或者跋山涉水，找作者談一談，這些事情做完以後，身心放鬆，有助於更好的工作和學習。

可是選擇了休學的人，選擇的是一條再也無法回頭的路。

為了行事方便快捷，世界本身就有很多現實的條條框框，在很多公司里，哪怕是本科生和大專生，起薪不同，實習期限不同，升職空間不同。更別說大學肄業生了。

了解一個人的能力需要日積月累的考量，機會稍縱即逝，大家都在馬不停蹄的錯過彼此，不可能為了極個別低學歷高能力的可能性，去浪費人力，進行大批的篩選和長時間的考量。

所以別說學歷什麼的只是表面功夫，能力才重要。

學歷決定你能爬多高，能力決定你能走多遠。

世界如浪潮，有技巧的人順著浪潮前進，如魚得水，總想著改變規則來證明自己的人，輕輕鬆鬆地就被拍到了沙灘上。

與其碎碎的念叨著不看能力只看學歷的不公平，不如先好好學會，面對無用又不得不做的事情，如何平穩心態，面對困難又不得不克服的事情，如何掌握技巧。

我讀過的書，我受過的教育，像小雨一樣，潤物細無聲的滲透進我的思想人品和言行舉止里，我無法確切的說出哪一位老師，哪一段教育，哪一本書對我有什麼確切的技能上的影響，但我真切的體會過，像我這樣沒有門路沒有靠山沒有資源從小家裡條件也不夠好沒有培養出一技之長的人，一旦拒絕了高等教育，我根本沒資格像咪蒙老師的實習生一樣，去選擇攝影，做模特還是寫作，而是只能在我做過的那些兼職里，挑一個，成為我這輩子不得不走完的路。

- END -

題圖：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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