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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論和墨竹畫三題

竹論和墨竹畫三題

《墨竹圖》

清 金農 紙本墨筆 縱116厘米 橫39厘米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竹論

墨竹畫三題

松、竹、梅合稱「歲寒三友」,始見於南宋(林景熙:《霽山集·五雲梅舍記》)。在此之前,唐代詩人元結《丐論》曾以山水、松竹、琴酒為三友;宋代蘇軾《題文與可畫》一詩以松、竹、石為三友。清代乾隆皇帝御制詩第三集載,清宮收藏有南宋畫家馬遠《歲寒三友圖》,繪松竹梅於一畫。宋代以後,三友圖既是水墨畫的重要題材,也是工藝美術中的常見題材。

中國古代稱帝王和貴族男子為君子,後泛稱德才兼備的人。「四君子」是梅、蘭、竹、菊的合稱。明代開國皇帝朱元璋迫害文人和畫家,實行特務統治;清代大興文字獄,有骨氣的文人常常死於非命。「四君子」於是成為明清社會喜聞樂見的題材。由於象徵意味抽象,欣賞者見仁見智,因而從來沒有被統治者禁止。

窗前幾竿翠竹,門外池邊一株寒梅。月光下,竹影婆娑,葉片颯颯作響;池邊疏影斜橫,水波粼粼映著點點梅花,陣陣香氣襲人,這是江南常見的小景,多麼清雅宜人,沁人肺腑。還有春寒未退,萬木已經復甦的時節,如有機會進入深山崖壑,聞到一股幽香,看到那碧葉成叢,素蕊吐芳的蘭花;或者白露為霜、落葉紛飛的秋天,樹木凋零,獨有籬邊黃菊,金英燦爛,給人們送來秋天裡的春天美意,都會使人悅目神怡。這是自然環境中梅蘭竹菊給予人們的陶冶。我們的詩人、作家也往往會為這些花木吟詠。正是由於人們的喜愛,自唐宋以來,特別到了元代,在中國畫壇上便盛行梅蘭竹菊的四君子畫。據《梅竹蘭菊四譜·小引》載:「文房清供,獨取梅竹蘭菊四君者,無他,則以其幽芳逸致,偏能滌人之穢腸而瑩其神骨。」所謂君子,是對人的美稱,比喻人格高尚,學識高深,舉止文雅。文人畫家寄寓感情,把梅蘭竹菊比作四君子,予以人格化。梅花沖寒斗雪,有冰肌玉骨之姿,先眾花而報春;蘭生群山深谷,不慕榮利,長葉臨風瀟洒;菊花不與群花爭艷,深秋獨傲霜枝。而竹子,以其虛心挺直、高風亮節的特性,一向作為我們中華民族虛懷若谷、發奮進取的崇高氣節的象徵。「未出土時先有節,縱凌雲處亦虛心。」這兩句詩便是對竹子品性的最好概括。梅蘭竹菊高貴的品性引起畫家的無限聯想,出現了許多專畫四君子畫的畫家,這在世界藝林中是最為獨特的,富有中華民族美學思想的內涵。

秋去冬來,菊花凋零,經冬不凋、蔥綠長青的唯有松和竹,加上傲雪凌霜、沖寒怒放的梅花,松、竹、梅便又成為「歲寒三友」。早在唐代,相傳李邕在一首題畫詩中就寫過「醉里呼童展畫,笑題松竹梅花」的詩句。宋代畫家趙孟堅的《歲寒三圖》,以墨筆畫松竹梅折枝一叢,竹葉一色濃墨塗染,枝葉分處中留白線,此乃宋徽宗趙佶畫法。宋代林景熙在《五雲梅舍記》中寫道:「即其居累土為山,種梅百本,與喬松、修篁為歲友。」《孤本元明雜劇》缺名《漁樵閑話》中也說道:「那松柏翠竹,皆比歲寒君子,到深秋之後,百花皆謝,惟有松、竹、梅花,歲寒三友。」

竹論和墨竹畫三題

《墨竹圖》

北宋文同繪,絹本水墨,縱131.6厘米、橫105.4厘米。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

一、墨竹畫史

竹畫是中國繪畫所特有的專科,歷史悠久。在中國畫中,竹畫有兩種方式:一為設色竹子,屬花鳥畫;一為墨竹畫,以墨竹為主,偶爾也點綴一些朱竹。四君子畫中的竹畫為墨竹畫,是典型的文人畫。

1.墨竹畫起源

對於中國墨竹畫的起源,一直沒有定論。唐代白居易在《畫竹歌》中說:「植物之中竹難寫,古今雖畫無似者。」由此可見,在白居易以前,早就有竹畫了。由於那時的竹畫沒有流傳下來,故不知是設色還是墨竹。

關於最早的墨竹畫,傳說有四:一是三國時關羽開始畫墨竹;二是唐代王維開始畫竹,開元間有石刻;三是唐玄宗開始畫竹;四是起源於李夫人:五代十國時,後唐招討史郭崇韜征蜀,蜀主王衍投降。郭崇韜將蜀中寶貨搜括殆盡,並強佔李夫人。李夫人擅長書畫,不喜歡粗暴的崇韜,悒悒不樂,時常獨坐南軒。皓月當空,窗上竹影婆娑,李夫人用墨筆在窗紙上描寫竹影,第二天再看,發現所畫竹影,生意具足,就產生了墨竹畫,並為世人所效法。《圖繪寶鑒》:李夫人,西蜀名家,未詳世胄,善屬文,尤工書畫。郭崇韜伐蜀得之。夫人以崇韜武弁,常鬱悒不樂,月夕獨坐南軒,竹影婆娑可喜,即起揮毫濡墨,橫寫窗紙上,明日視之,生意具足,自是人間往往效之,遂有墨竹。

唐代畫竹已為獨立題材,開始出現專門畫竹的名家如簫悅。他工於畫竹,一色而有雅趣。這裡的「一色」可能是純用青色或綠色,而非墨竹畫的黑色,但已開始對竹進行藝術抽象化,是工筆設色竹畫走向墨竹畫的關鍵的一步。蕭悅很珍重自己的藝術,有人求他只畫一竿一枝,求了一年還未求到。有一次,他卻畫了十五竿竹,送給詩人白居易。白居易感謝他的厚意,也讚歎他的藝術,寫下了上述的《畫竹歌》。

2.一代宗師文同

我們現在所能看見的最早的墨竹畫是五代時李坡的《焦墨風竹》。該畫氣韻飄舉,迎風墨竹神形兼備,頗有生意。

然而,李坡墨竹對後世影響並不大。歷代墨竹畫者,大都視北宋時的文同為鼻祖。文同才是墨竹畫的一代宗師。

文同,字與可,自號笑笑先生,人稱石室先生等,梓州永泰(今四川鹽亭東)人。青少年時期用功讀書,白天幹活,夜晚讀書有時通宵達旦。20歲左右就有很高的才學,被人稱讚羨慕。他先後出任邛州、洋州等知州,但他「看畫亭中默坐,吟詩岸上微行。人謂偷閑太守,自呼竊祿先生」。他無心於功名,只是喜愛讀書作畫。元豐初,61歲的文同被任命為湖州知府,沒有到任就在陳州過世了,人稱文湖州。文同善詩書,工書畫。篆、隸、行、草、飛白無一不精。文同尤其喜愛畫墨竹。他在任洋州太守時,發現該縣西北山谷中滿是高大的篔簹竹,就在篔簹谷中修築披雲亭,從亭里觀賞篔簹,使所畫墨竹更為精進。他原先不太珍視自己的墨竹畫,後來求畫者過多,他不耐煩了,把送來的畫絹擲在地上,罵道:「我要把這些絹做襪子穿。」他每到一地,看見別人為他準備了筆硯,就趕緊避開,免得人家強求他畫竹。朝中有個叫張潛的小官,為人小心翼翼,文同卻主動畫紆竹送給他,勉勵他要像紆竹那樣屈而不撓。文同與蘇軾是表兄弟,又是詩文書畫方面最要好的朋友,有一次在一丈多長的絹上畫設色偃竹送給蘇軾。蘇軾專門寫了《文與可畫篔簹谷偃竹記》一文,闡發文同的墨竹畫理論,提出了「成竹於胸」的著名論斷。

文同墨竹畫,大大超過了前人,所謂「黃鐘一震,瓦釜失聲」。蘇軾形容文同畫竹,「執筆熟視,乃見其所欲畫者,急起從之,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如兔起鶻落,少縱則逝矣」,似乎文同畫竹屬寫意一派。然而,細察文同流傳下來的墨竹畫,他的畫風還是比較寫實的。文同所畫的竿、枝、葉、節,都很像真的竹子。文同尤其善於畫竹葉,「以深墨為面,淡墨為背」。米芾指出:畫竹葉「以墨深為面、淡為背,自與可始也」。的確,文同的一些墨竹畫,所畫竹葉,正面用濃墨,反面用淡墨,正反濃淡錯落有致。不僅如此,文同還把葉梢風翻轉折都一絲不苟地畫出來,畫竹節是勾描渲染而成,類似工筆畫法,以盡量求得真實。但綜觀文同所繪竹子,富於氣勢,故生動而無獃滯之病。由於文同畫竹,把中國書法的抽象美和布局美引入墨竹畫中,使墨竹畫脫離了工筆設色花鳥畫而自成一派,故其墨竹畫寫實而不繁瑣,形神兼備,大受歡迎。同時代的蘇軾等人都學習他的畫法,其後的追隨者就更多了,中國畫壇由此形成了「湖州竹派」,文同也就成了一代宗師。

談到文同,還得提一下他的畫竹知己蘇軾。蘇軾,字子瞻,號東坡居士,四川眉山縣人。蘇軾的一生,歷盡坎坷,大半是在貶官和流放中度過的。他生平愛竹,「可使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所以他畫得一手好竹,是「湖州竹派」的重要人物。一次坐在公堂上,一時興起,隨手拿起毛筆蘸著朱墨,畫了一幅朱竹。有人說:世間只有綠竹,哪來的朱竹?他便反問:人家都用黑墨畫竹,世間哪有墨竹?據說由於他的首創,後來文人畫中便流行畫朱竹了。蘇軾向文同學畫竹,同時在繪畫理論上給予文同極大的幫助和影響。文同死後半年,蘇軾看了文同畫的《篔簹谷偃竹圖》,睹物思人,對畫痛哭,帶淚寫下了《文與可畫篔簹谷偃竹記》,總結文同的畫竹理論,提出了畫竹「必先得成竹於胸中」的主張。

蘇軾畫竹,「從地一直起至頂」,不像常人一節節地畫竹竿。米芾問他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回答道:「竹生時何嘗逐節生?」他針對當時只重形似輕神似的繪畫傾向,提出了「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的見解。

蘇軾善畫竹,更擅長畫石。蘇軾把自己的作品與文同的比較後指出:「吾竹雖不及,而石過之。」他送給米芾的《枯木竹石圖》,是文人墨戲的代表作,充分發揮了中國筆墨的功能,使詩畫相結合,富於神韻和藝術趣味。該作品「古木拙而勁,疏竹老而活」,筆墨不多,很有生趣,像是他一生的自我寫照,不落常套,很別緻,耐人尋味。

蘇軾、米芾等人的文人墨戲,直接影響元代的繪畫和明代的徐渭、陳淳的水墨大寫意畫。吳昌碩、齊白石和現代許多畫家都受影響,成為民族傳統畫繪的一種優秀技法。

3.元代墨戲

到了元代,畫壇上文人墨戲成風,墨竹大家輩出,形成了中國墨竹畫的頂盛期。趙孟頫、管道升、柯九思、吳鎮、顧安、李息齋父子都是畫墨竹的高手。

趙孟頫(1254——1322)字子昂,號松雪道人,浙江吳興(今湖州)人,有人尊稱他為趙吳興。他是書法大家,篆、籀、分、隸、真、行、草書,無不冠絕,而真行尤為當代第一,小楷又為諸書第一。趙孟頫書法既實用又美觀,成就了中國實用書法的頂峰。他又是一個全能的畫家,人物、山水、花卉、竹石,無所不能,畫馬尤其有名。趙孟頫畫墨竹,能以飛白作石,金錯刀作墨竹。所畫竹石,虛實結合,相映成趣。趙孟頫夫人管道升,能書善畫,始創晴竹新篁。同樣用飛白作巨石,管道升所繪巨石層次更為豐富,晴竹竹葉用濃墨繪就,亭亭如生。管夫人還畫過懸崖朱竹一枝,楊廉夫題云:「網得珊瑚枝,擲向篔簹谷。」

竹論和墨竹畫三題

吳鎮

吳鎮(1280——1354),字仲圭,浙江嘉興人,是元四大家之一,墨竹師文同。吳鎮善用墨,淋漓雄厚,為元人之冠。文同以竹掩其畫,吳鎮以畫掩其竹,有人甚至說他的墨竹畫不下於文同。吳鎮喜歡畫新篁,所繪《老乾新篁》,顯出勃勃生機。他畫的竹子很有個性,是與他的孤僻、高傲的性格相一致的。

柯九思能取文同畫竹、蘇軾繪石所長,寫墨竹往往點綴巨石古木,頗具奇趣。他在《丹邱題跋》中明確提出::「寫竹干用篆法,枝用草書法,寫葉用八分法,或用魯公撇筆法,木石用折釵股屋漏痕之遺意。」他的以書法入墨竹畫的主張在後世產生了廣泛的影響。

在畫竹方面最為用力的是李息齋,即李衎。他少年時代看到別人畫竹,就從旁窺看筆法,起初覺得可喜,不久就發覺別人畫得不對,不想再看了。李息齋看過幾十個庸人畫竹,直到遇見黃澹游,才被他不俗的畫技所折服,決心向他學習。一段時間學下來,李息齋才知道黃澹游是學他的父親黃華的,而黃華則學習文同。這時有人提醒他:黃華雖學文同,但常用燈照著竹枝,對影寫真,故所畫墨竹極有生氣。李息齋深受啟發,後來得到文同墨竹畫多幅,悉心臨摹,並追溯至唐代的墨竹畫,獲益匪淺。李息齋又到東南竹鄉為官,對於竹的「族屬、支庶、形色、情狀、生聚、榮枯、老嫩、優劣」等,作了精細觀察。他又出使交趾,即今越南北部,接觸到不少熱帶、亞熱帶竹類,悉心研究,頗有心得。由於他積累了豐富的墨竹畫和竹類知識,加以在用筆、用墨、用色等方面都有獨到之處,李息齋遂成為墨竹畫的集大成者。李息齋所著《竹譜》一書,對墨竹畫和竹類的闡述十分全面精當。現存《竹譜》分四個部分:一是《畫竹譜》,闡述設色竹畫的五個方面,即位置、描墨、承染、設色、籠套;二是《墨竹譜》,講述墨竹畫法的四個方面:畫竿、畫節、畫枝、畫葉;三是《竹態譜》,論述畫竹必須先知道竹的種種名目和相應的動態,然後才能研究下筆之法,並傳授了其豐富的竹態知識;四是《竹品譜》,分為六個子目:全德、異形、異色、神異、似是而非、有名而非,是他考察實物的忠實記錄。李息齋用工筆畫筆法寫竹,頗具匠心,但略遜生趣。他的墨竹畫和墨竹畫理論,對後世墨竹畫入門者大有幫助。

顧安,元統中出任泉州路判官。以寫竹得名,行筆遒勁,風梢雲干,深得蕭悅畫竹之法。顧安所繪《風竹》,竹竿挺拔,枝葉迎風舞動,剛柔相濟,洋溢著絲竹的韻味,真可謂「舉頭忽看不似畫,低耳靜聽疑有聲」。

總而言之,元人墨竹,上承宋代文同的寫實遺風,且能師法自然,進一步寫出了竹子豐富多彩之態,大家輩出,各有所長。有的格調高古,有的形態逼真,有的筆力雄健,老竿新篁,雨雪風晴無所不備。這一時代的墨竹,進一步溶入了我國源淵流長的書法藝術,在技法上已經達到相當完善的程度,如在布寫竹葉方面,已經總結出了為後世廣為運用的各種程式,如個、介、重人、落雁、驚鴻等。在筆墨方面也更加概括了,已經揚棄了文同反正濃淡的畫葉法,畫枝條已經不再「節節而為之」,畫竹節的方法大都只用兩條橫弧線寫成,筆法更加簡練。

4.承前啟後的明代墨竹畫

明代的宋克、王紱、夏昶等人,基本上是繼承宋元人的畫法。

宋克,字仲溫,家長洲南宮裡,自號南宮生。擅長草書,所畫墨竹大都是細竹,擅長畫叢篁,寸崗尺塹,布置稠密,而又帶雨含煙,意境深遠。曾經在試院牘尾,用硃筆掃竹。張伯雨有「偶見一枝紅石竹」之句,便是指宋克的朱竹。

王紱,字孟端,號友石,又號九龍山人,無錫人。王紱墨竹畫深得文同、吳鎮遺法,聞名天下。王紱所畫墨竹,能於遒勁中見姿媚,縱橫外見洒脫。方寸間的畫幅,具有瀟湘淇澳,透出種種臻妙來。王紱畫墨竹,講究創作靈感,須興到落筆。喜歡他的畫的人,送來金帛強求,他便閉門不納。有一天,他曾在月下聽到悠揚的簫聲,一時興起,寫了一幅《竹石圖》,第二天帶了這幅畫去尋找昨晚的吹簫人,送上畫作。那個吹簫的是個商人,一向仰慕王紱的畫名,收到《竹石圖》,喜出望外,趕緊回贈一張紅色地氈,請他再畫一幅,好配成一對。王紱笑道:我為了簫聲才來尋訪你,本想用作簫的竹子回報,想不到你是這樣庸俗的人。說罷,王紱要回《竹石圖》,把它撕了。

夏昶,字仲昭,號自在居士,又號玉峰,崑山人。夏昶畫墨竹,師法王紱,能得其妙,當時推為第一。他所畫的墨竹,偃卧、挺立、濃淡、煙姿、雨色都頗具章法,是一位講求法則的畫家。他的作品還名揚國外,當時就有這樣的歌謠:「夏卿一個竹,西涼一錠金。」

魯得之,錢塘人,僑寓嘉興,初名參,字魯山,後以字行,遂名得之,更字孔孫,號千岩,是李日華弟子。書法精妙,善於寫墨竹,自稱得到吳仲圭筆畫,而上承文湖州。晚年右臂得病,改用左手書寫字畫,風韻尤佳。據說他寫蘭竹,當初自己並不貴重,人人可乞,但當他寫成了最得意的作品,就自己珍藏,並對人說:「吾將留以自驗少壯生熟進長之不同也。」

明代開了後世大寫意墨竹畫之先的是徐渭。

徐渭(1521——1593),字文長,號天池,又號青藤,浙江山陰(今紹興)人,是明代嘉靖、萬曆時期具有革新思想的文學家和書畫家。他一生坎坷不平,卻充滿浪漫主義的激情。他的詩、書、畫、音樂、戲曲甚至劍術,都是第一流的。他繼承了宋代蘇軾、米芾、牧溪、梁楷等水墨畫傳統,又受同時代陳淳、謝時臣等的影響,大刀闊斧,筆意縱橫,他創水墨大寫意畫法,加上詩詞題跋,融為一體,創文人畫的新格。影響所及,促成石濤、八大、鄭板橋、李鱔、趙之謙、吳昌碩、齊白石等大家的崛起。鄭板橋甚至刻一印,自雲「青藤門下走狗」。

.走向寫意的清代墨竹畫

明末清初的石濤(1640——約1718),原名朱若極,生於亂世,原是桂林晴靖王的子孫,出家為僧,更名原濟、元濟、超濟、道濟,字石濤,號大滌子、清湘老人、清湘陳人、清湘遺人等,晚號瞎尊者,自稱苦瓜和尚。石濤畫竹,筆意縱恣,脫盡窠臼,開墨竹寫意畫風氣之先。石濤畫竹多用生宣紙,用筆奔放,水墨淋漓,濃淡乾濕,千枝萬葉,一氣呵成,縱筆直寫,略無滯塞,歷代沿襲之宮苑庭園氣象,都被他的如椽大筆掃蕩殆盡,而驟雨狂風之勢,滴露籠煙之態,則一一奔來筆底,人稱「野戰」。石濤天資極高,所畫墨竹,不拘泥於形似,以勢取勝,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

揚州八怪,也都是墨竹畫的行家裡手,尤其是鄭板橋,畢生精力專攻蘭竹,功力之深,也非他人所能比及。由於他能時時由熟返生,具有藝術感悟的陌生化能力,故能在墨竹畫方面永葆旺盛的創作生命力,數十年的墨竹畫生生不息。自石濤開創墨竹畫的大寫意畫風後,鄭燮又開創了小寫意畫風,他的墨竹畫秀勁簡遠,透出一股清剛之氣。

蒲作英和吳昌碩的墨竹,一反常態,以粗枝大葉、筆勢縱橫為特色,喜歡用生宣紙和羊毫軟筆,筆中含水量大,容易取得「潑墨」的效果,而枯筆飛白處又容易厚重,生墨趣味特彆強烈。兩人的墨竹,乘興隨意,水墨淋漓,自然天成,成為別開生面的新畫風。吳昌碩又強調金石入畫,以篆書筆法寫竹,功力極為深厚。

6.當代墨墨竹畫

當代畫家中,盧坤虛也是一個集大成者。盧坤虛像李息齋那樣,上承前人畫技,精心研究竹子,故能操古法於手中,出新意於筆下,不囿於古人,不媚於時尚,轉益多師,自成一家。盧坤虛擅長畫巨竿毛竹,肥不臃腫,力能扛鼎,為墨竹畫史開了新篇。

竹論和墨竹畫三題

二、墨竹畫法

自宋元以來,墨竹畫作為「四君子畫」之一,逐漸被總結成為中國畫基本功訓練的重要課程內容,墨竹畫譜層出不窮。綜觀眾多墨竹畫譜,墨竹畫法主要涉及六個方面:

1.位置

元代李息齋在《竹譜》中指出:「然畫家自來位置為最難,蓋凡人情尚好才品,各各不同,所以雖父子至親,亦不能授受,況筆舌之間,豈能盡之?惟畫法所忌,不可不知。所謂衝天撞地,偏重偏輕,對節排竿,鼓架勝眼,前枝後葉,此為十病,斷不可犯,余當各從己意。衝天撞地者,謂梢至絹頭,根至絹末,厄塞填滿者。偏輕偏重者謂左右枝葉一邊偏多,一邊偏少,不停趁者。對節者謂各竿勻排如窗欞。鼓架者謂中一竿直,左右兩竿交叉如鼓架者。勝眼者謂四竿左右相差勻停,中間如方勝眼者。前枝後葉者謂枝在前,葉卻在後,或枝葉俱生在前,俱生在後者。」

上文所講是指畫設色竹的位置,但同樣適用於寫墨竹,故李息齋又在《墨竹譜》中補充道:「墨竹位置一如畫竹法,但干節枝葉四者,若不由規矩,徒費工夫,終不能成畫矣。凡濡墨有深淺,下筆如重輕,逆順往來,須知去就濃淡粗細,便見榮枯。乃要葉葉著枝,枝枝著節。山谷云:『生枝不應節,亂葉無所歸。』須一筆筆有生意,一面面得自然。四麵糰欒,枝葉活動,方為成竹。」

位置又稱布局、構圖,是指畫家根據表現意境氣韻的需要,並從紙或絹的大小實際出發,來進行總體構圖的藝術創作過程。儘管寫墨竹構圖各各不同,但綜觀前人作品,大致有全景式、仰枝式、垂枝式、折枝式、橫斷式和小景式等六種位置。

全景式是畫竹子的全竿,一般有三竿以上竹子組成,且以山石、流泉、草木等配景相點綴。數竿竹子往往前後濃淡虛實相生,忌衝天撞地。

仰枝式又可分為枝仰葉偃、枝仰葉仰兩種。葉偃者為老竿,葉仰者為新篁。仰枝式往往竹梢具有指日拂雲、臨風搖影之勢,使觀者以小枝而窺全竿。如輔以坡石,也只是簡筆勾勒,以免喧賓奪主。

垂枝式一般用來寫沐浴雨露之竹。如一味垂枝,顯得垂頭喪氣,為畫竹者所忌。如果讓垂枝臨風,葉葉活動,有四面之勢,則就滿枝玲瓏,富於生氣了。仰枝式天頭要空闊,垂枝式下部須多留空白,以造成「下臨無地」的開闊意境。

折枝式構圖簡潔明快,突出表現搖曳多姿的竹梢。「剪取一枝春帶雨」,玲瓏可愛。

橫斷式只截取一段竹子主幹,上不見梢,下不見根,以枝葉穿插其間,或以流水坡石相映,以造成曲折幽遠、回味無窮的浩闊意境。橫斷式切忌對節排竿、架鼓勝眼。

小景式也有兩類:一是以小筆畫竹林全景,類似山水寫意畫;二是以簡筆表現竹子的某一局部,有時甚至只畫寥寥幾片竹葉。

竹論和墨竹畫三題

2.立竿

畫家一旦設計好位置,接下來就得先畫竹竿,即立竿。只有主幹畫好了,全畫的神韻也就有了一半。故歷代畫家都十分重視立竿。元代李息齋在《墨竹譜》中指出:「若只畫一二竿,則墨色且得從便,若三竿之上,前者色濃,後者漸淡,若一色則不能分前後矣。然後梢至根,雖一節節畫下,要筆意貫串,梢頭節短,漸漸放長,比至節根,漸漸放短。每竿須要墨色勻停,行筆平直,兩邊如界,自然圓正,若臃腫偏邪,墨色不勻,間粗間細,間枯間濃,及節空勻長勻短,皆文法所忌,斷不可犯。」

清代《芥子園畫傳》則以歌謠的形式表達了立竿的要訣:「竹竿中長上下短,只須彎節不彎竿;竿竿點節休排比,濃淡陰陽細審觀。」

元代柯九思認為「寫竹干用篆法」,指寫竹干時運筆須凝重遒勁,從而使竹干蒼勁有力。古人立竿往往自梢至根,現代人一般由根至梢逐節寫出,筆斷而氣連。節的長短仍如李息齋所言,按竹子的生長規律,中間節長,根部和梢頭節短。

兩竿以上竹子,應有層次感,竹干應有高低、大小、濃淡、疏密、斜正之別,主次、長幼虛實相生。

在畫粗竹竿方面,當代盧坤峰在《墨竹要述》中提出了一種拼筆法:「畫粗竹竿必須光潔挺拔而有真實感才好看。所以用筆的方法和畫細竿不同,雖仍要懸腕和懸肘,但手握筆桿在下半部分,這樣才能穩定。提筆吸水後,以筆鋒蘸濃墨,至根部漸淡。筆鋒及紙時向左,用力按筆到底,用側鋒由上而下,一節接著一節的畫下去,以一口氣畫到底為佳,然後添節,其法與畫細竹同。這是第一種畫法。若一筆所畫的竹竿還不夠粗,可以用筆左右拼起來畫,這就是第二種方法:先畫左邊,方法用第一種,只是在未添節之前,再將筆鋒上的濃墨洗去,筆鋒入紙仍在左邊,壓住第一筆所畫竹竿的約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一位置,由上而下,和畫左邊一樣,一節對著一節的畫下去,然後一次添節,使左右連接得更好。這樣便有圓渾的感覺,立體感比較強,有時還可以達到西洋畫中『三面五調子』的效果……」

有時在竹子的根部還須點上根須,宜用側鋒,在竹節兩邊點上線狀根須,或飾以黑點,便是根須。

有時畫竹時輔以竹筍。竹筍鮮嫩,故宜用淡墨濕筆,由筍尖下筆,左右鱗次而下,相接而不相叉,行筆迅捷有力,以顯示嫩筍蓬勃的生氣。

3.點節

竹子以「高風亮節」著稱,故要體現竹子的品性,寫墨竹時點節十分重要。歷代文人中除了蘇軾不點節以外,其他幾乎人人都十分注重點節。為了突出竹子的「亮節」,畫家往往用濃筆重墨來點節。元代柯九思認為點節應用隸書筆意,大概也由於隸書顯得厚重的緣故。點節用墨,寧濃勿淡,淡了缺少精神。

竹節由竿環和籜環兩部分組成。籜環是竹筍籜片脫落處留下的痕迹,它圍繞竹竿一周,為竹節的下面部分;竿環在籜環上面,更加突出。宋元文人寫竹注重寫實,故往往用上下兩條橫弧線來點節,即後人所謂「圈節法」。具體畫法,元代李息齋在《墨竹譜》中寫得十分清楚:「立竿既定,畫節為最難。上一節要覆蓋下一節,下一節要承接上一節。中間雖是斷離,卻要有連屬意。上一筆兩頭放起中間落下,如月少彎,則便見一竿圓渾;下一筆看上筆意趣,承接不差,自然有連屬意。不可齊大,不可齊小;齊大則如旋環,齊小則如墨板。不可太彎,不可太遠;太彎則如骨節,太遠則不相連屬,無復生意矣。」

清代《芥子園畫傳》則以歌謠表達了點節枝法:「竿成先點節,濃墨要分明;偃仰須圓活,枝從節上生。」

自清代寫意墨竹興起後,點節也就從兩條橫弧線簡化為一條橫弧線了。一般用「乙」字形的橫弧線,由左向右畫,或用「八」字形、「螳螂眼」形的兩點,筆法頓挫,生動自然。

由於自然界的竹子往往越大竹節越不明顯,越小竹節越大,故寫墨竹時也是細竹大節。鄭板橋就喜歡畫大節的細竹。

4.分枝

竹子的榮盛生機往往從枝葉上體現。竹枝依附於竹竿,從竹節處生髮出來,最常見的剛竹屬一節並生二枝,前後左右互生。寫竹分枝從竹子的生長規律出發。元代李息齋在《墨竹譜》中指出:「各有名目,生葉處謂之丁香頭,相合處謂之雀爪,直枝謂之釵股,從外畫入謂之垛疊,從里畫出謂之迸跳。下筆須要遒健圓勁,生意連綿,行筆疾速,不可遲緩。老枝則挺然而起,節大而枯瘦;嫩枝則和柔而婉順,節小而肥滑。葉多則枝覆,葉少而枝昂。風枝雨枝獨類而長,亦在臨時轉變,不可拘於一律也。」

柯九思認為分枝應用草書筆意,運筆疾速,富於變化。清代《芥子園畫傳》指出:「安枝分左右,切莫一邊偏;鵲爪添枝抄,全形見筆端。」

每節生髮兩枝,儘管有前後左右變化,但仍顯得單調,可添些橫逸而出的細枝,使畫面更顯生機。

分枝時就應考慮布葉,以避免前枝後葉。只有竿節生枝,枝生竹葉,所寫墨竹才能意氣連貫,生意盎然。

5.布葉

布葉是畫墨竹最後一道工序。需畫竹子往往較多,且要注重濃淡虛實變化,顯出全畫氣勢,故布葉也是最難的一道關。元代柯九思主張布葉用楷書筆意,所畫竹葉端莊中透出生機。後代有些寫意畫採用草書筆意,蒼蒼茫茫的竹葉,極有氣勢。

元代李息齋《墨竹譜》中指出:「下筆要勁利,實按而虛起,一抹便過,少遲留則鈍厚不釒舌利矣。然寫竹者此為最難,虧此一功,則不復為墨矣。法有所忌,學者當知,粗忌似桃,細忌似柳。一忌孤生,二忌並立,三忌如義,四忌如井,五忌如手指及似蜻蜒。翻正向背,轉側低昂,雨打風翻,各有態度,不可一例抹去,如染皂絹無異也。」

清代《芥子園畫傳》寫得更加清楚:「畫竹之訣,惟葉最難。出於筆底,發之指端。老嫩須別,陰陽宜參。枝先承葉,記必掩竿。葉葉相加,勢須飛舞。孤一迸二,攢三聚五。春則嫩篁而上承,夏則濃陰以下俯。秋冬須具霜雪之姿,始堪與松梅為伍。天帶晴兮偃葉而偃枝,雲帶雨兮墜枝而墜葉。順風不一字之排,帶雨無人字之列。所宜掩映以交加,最忌比聯而重疊。欲分前後之枝,宜施濃淡其墨。葉有四忌,兼忌排偶。尖不似蘆,細不似柳,三不似川,五不似手。葉由一筆,以至二三。重分疊個,還須細安。間以側葉,細筆相攢。使比者破而斷者連。」

布葉還須考慮春夏秋冬、風霜雨雪之中不同的形態,其複雜程度可想而知。只有細心體會,才能掌握要領。

隨著竹譜的大量出現,布葉的各種程式也被總結了出來。最基本的便是「個字」形和「人字」形。清代蔣和《寫竹雜記》中寫道:「寫竹人人知寫個字,但不知疊法之穿插。人人知個字要破,但不知個字一破即成重人。以個字人字能一而二,二而一之雜不亂,便是能手。」

除了最基本的「個字」、「人字」,還有「介字」、「分字」、「重人」、「魚尾」、「驚鴻」、「落雁」、「手掌」、「蜻蜓」、「女字」。這一組一組不同形狀的竹葉翻飛變化,就能化合出千葉萬葉各具神態的竹葉來。

6.竹態

竹子生長於大自然之中,老竿新篁,春夏秋冬,風霜雨雪,各具神態。歷代畫家畫竹,十分注重不同情境下竹子不同的形態。

元代張退公指出:「春夏長於柔和,秋冬生於劈刊。天帶晴兮,偃葉而偃枝。雲帶雨兮,墜枝而墜葉。順風不一字之鋪,帶雨無人字之排。」這段文字,簡明扼要地論述了畫竹時如何表現不同的竹態。

春夏之竹,枝稠葉茂,竹葉青翠發亮,顯得柔和;秋冬之竹,傲霜鬥雪,竹葉蒼青有力,如刀似戟。

晴天的竹子,枝葉斜生逸出。如果是新篁,則枝葉向上,充滿勃勃生機。

雨天的竹子,枝葉下垂,雨越大、下的時間越長,葉子下垂程度越大。為了不使雨竹顯得垂頭喪氣,畫家往往喜歡錶現風雨之竹。清風徐來,竹葉輕搖,生氣自來。也有寫狂風暴雨中的竹子,狂風往往會旋,枝葉「不一字之輔」,使風勢雨勢反襯得竹勢更勁。

竹態中最難表現的是雪竹。畫雪竹應注重虛實相生,使空白處充分雪意。明代李日華之子李肇亨的觀點十分精妙:「孔孫寫雪竹以渴筆就勢取之而不用氵翁暈,使人望之空白處皆雪也。古來未見此法,殆出心巧。然予嘗見白陽山人以米家法寫雪圖,亦用此意,此無他,向背明,取其妙,則有筆墨處與無筆墨處皆其畫矣。古人云:『義理在無字句中。』即此之謂歟?」

孔孫寫雪竹,處理好了「空」的技法;徐文長畫雪竹,則在此基礎上又處理好了「染」的問題。清代鄭板橋指出:「徐文長先生畫雪竹,純以瘦筆破筆燥筆斷筆為之,絕不類竹,然後以淡墨水鉤染而出,枝間葉上,罔非雪積,竹之全體在隱躍間矣。」

所謂「空」,就是以渴筆、瘦筆、破筆、燥筆、斷筆等筆法,來畫竿、節、枝、葉,使有些地方斷開,留下空白。所謂「染」,就是用淡墨鉤染渲染,從而使沒被渲染處的空白顯出積雪效果。

此外,寫墨竹往往要點綴石頭,使畫面更加豐富多彩。因此,寫墨竹,根據需要點綴一些各式石頭也是比較重要的一種技法。對此,清蔣和《寫竹雜記》中指出:「布景,有雨、有風、有煙霧、有晴、有雲。配以石,有倚、有斜、有懸崖、有疊石。有園林湖石,有卵石,有危石、立石,有碎石、水石、雪石、文石,皆如飛白字體。又有潑墨石。」即點綴石頭有虛實兩法:虛則用飛白,實則用潑墨,可根據畫面需要而定。

竹論和墨竹畫三題

三、墨竹畫論

除了上述的墨竹畫法外,中國文人在眾多詩文中留下了許多墨竹畫理論。這些墨竹畫論,是中國畫論的有機組成部分。下面就從四個方面分而述之。

1.師法自然

中國文人愛竹,《世說新語》中就記載了魏晉文人愛竹的故事。由於愛竹,才能對竹子進行審美觀照,才能充分體會到竹子千姿百態的自然美。漢代許慎《說文解字》對「笑」字的解釋是:「竹得風其體夭屈如人之笑。」可見古人在創造「笑」字時就由人笑彎了腰聯想到風中搖曳的竹子。早在遠古時期,竹子的自然美就已進入中華民族的審美視野。五代時李夫人月夜南軒描寫竹影的傳說,就從一個側面說明墨竹畫起源於師法自然。

對於寫竹必先師法自然之竹,鄭燮在《板橋題畫蘭竹》中說得十分詳盡:「余家有茅屋二間,南面種竹,夏日新篁初放,綠蔭照人,置一小榻其中,甚涼適也。秋冬之際,取圍屏骨子,斷去兩頭,橫安以為窗欞,用勻薄潔白之紙糊之,風和日暖,凍蠅觸窗紙上作小鼓聲。於時一片竹影零亂,豈非天然圖乎?凡吾畫竹,無所師承,多得於紅窗粉壁日光月影中耳。」

由此可見,鄭板橋能成為清代墨竹畫的大家,跟他四季以竹為伴,細察日光月影、風霜雨雪中的竹子不無關係。

歷代墨竹畫家師法自然的傳說故事不勝牧舉。一代宗師文同,在洋州時,因為喜愛山谷中的篔簹竹,專門在篔簹谷中修築披雲亭,常常在亭中悉心觀賞篔簹,墨竹畫水平由此日益精進。

文同弟子程堂喜在向文同學習墨竹畫技藝的同時,並沒有忘了師法自然。他來到四川峨眉山,看見菩薩竹(想來就是如今的佛肚竹),枝上結花,「茸密如裘」,便在中峰乾明寺僧堂的壁上,畫出菩薩竹的形態,栩栩如生。他又雲遊到離峨眉山不遠的象耳山,觀賞到苦竹、紫竹以及風中、雪中的竹子,畫興勃然而起,一一畫下來。他在成都笮橋觀音院畫竹,還題絕句一首:「無姓無名逼夜來,院僧根問苦相猜。攜燈笑指屏間竹,記得當年手自栽。」

李息齋向黃澹遊學習畫竹時,有人提醒他:黃澹游只是一味臨摹他的父親黃華,不臨自然之竹,墨竹畫缺乏生氣;黃華雖學文同,但常用燈照著竹枝,對影寫真,墨竹畫生氣盎然。李息齋深受啟發,日後學畫,轉益多師,且深入吳越竹鄉,師法自然。

當然,從自然美的竹子,到藝術美的墨竹畫,必須經過畫家的藝術加工和創造,才能使墨竹畫源於自然又高於自然。鄭板橋的一首題畫詩就道出了其畫竹甘苦:「四十年來畫竹枝,日間揮寫夜間思。冗繁削盡留清瘦,畫到生時是熟時。」由此可見,鄭板橋畫竹,儘管師法自然,但並沒有停留在一味描摹自然之竹上,而是將自然之竹「冗繁削盡」,創出其墨竹畫「清瘦」的藝術風格。鄭板橋不默守陳規,四十年來一直保持著對竹子進行「陌生化」的藝術感悟能力,故筆下的墨竹才能常畫常新,達到「畫到生時是熟時」的爐火純青的化境。

從自然之竹,到畫家筆下的藝術化的墨竹,畫家必須將自己的主觀情感熔鑄進去,創造出獨特的意境,還得用獨具匠心的畫筆來繪就墨竹。誠如白居易《畫竹歌》所云:「不根而生從意生,不筍而成由筆成。」

竹論和墨竹畫三題

2.成竹於胸

胸有成竹,如今已演化成一個成語,喻作事先有成算。其實,原先「成竹於胸」一語,是宋代文同授予蘇軾的畫竹經驗談。

蘇軾在《文與可畫篔簹谷偃竹記》一文中說道:「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節葉具焉。自蜩蝮蛇付,以至於劍拔十尋者,生而有之也。今畫者乃節節而為之,葉葉而累之,豈復有竹乎?故畫竹必先得成竹於胸中,執筆熟視,乃見其所欲畫者,急起從之,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如兔起鶻落,少縱則逝矣。與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也,而心識其所以然。夫既識其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內外不一,心手不相應,不學之過也。故凡有見於中,而操之不熟者,平居自視瞭然,而臨事忽焉喪之,豈獨竹乎?」

蘇軾這段話包含兩層意思:

首先,在文同和蘇軾看來,當時那些畫竹的工匠們,一節一節、一枝一葉細細描摹竹子,畫出來的仍然只是竹子的竿節枝葉,缺乏竹子的整體美感,更談不上詩意盎然的氣勢,故形不成藝術化的竹子。要畫出富於藝術美感的竹子,畫家進行藝術構思時,頭腦中必須構思出具有藝術化了的竹子。畫家起了畫興,即有了創作墨竹的衝動,構思好了作品,就得乘興將它迅速畫下來;否則畫興失去,也就畫不出富於靈氣的墨竹來了。

其次,蘇軾從自己的畫竹經驗中領悟到:要畫出胸中之竹,畫家還得有嫻熟的畫竹技藝;否則,便會「內外不一,心手不相應」,胸中儘管有成竹,但就是畫不出來。造成茶壺裡的餃子倒不出的原因,正如蘇軾所說,是「不學之過」。

畫家要將胸中成竹,恰到好處地形諸筆墨,必須勤學苦練,使自己的畫竹技藝達到出神入化的境地。對此,李息齋在《竹譜》中說得十分明白:「人徒知畫竹者不在節節而為,葉葉而累,抑不思胸中成竹,從何而來?……故當一節一葉,措意於法度之中,時習不倦,真積力久,至於無學,自信胸中真有成竹,而後可以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也。不然徒執筆熟視,將何所見而追之耶?」

其實,胸有成竹,只是畫竹這一藝術創作過程中必不可少的一環。在鄭板橋看來,畫竹應有三個環節:即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

鄭燮在《板橋題畫蘭竹》中指出:「江館清秋,晨起看竹,煙光、日影、露氣,皆浮動於疏枝密枝之間。胸中勃勃,遂有畫意。其實胸中之竹,並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紙,落筆倏作變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總之意在筆先者定則也,趣在法外者化機也。獨畫云乎哉!」

由此可見,鄭板橋畫竹,首先是以藝術家的眼光去觀賞自然之竹,去發現自然之竹的美感。經過對自然之竹的觀察體驗,自然之竹被畫家主觀的思想情感所同化,從而激起畫家畫竹的創作慾望,「胸中勃勃,遂有畫意」。經過畫家的加工提煉,藝術構思,「眼中之竹」就被加工成「胸中之竹」。接下來,畫家濡毫展紙,將「胸中之竹」形諸筆墨,使「胸中之竹」成為物化了的墨竹,即「手中之竹」。總之,創作墨竹畫,是畫家一步步把主觀的思想情感、藝術功力對象化的過程,從而使「眼中之竹」、「胸中之竹」在「手中之竹」中得到「感性顯現」。因此,畫家在創作墨竹畫的過程中,其人格力量得到了對象化。蘇軾在《書晁補之所藏與可畫竹》一詩就闡明了這一道理:「與可畫竹時,見竹不見人。豈獨不見人,嗒然遺其身。其身與竹化,無窮出清新。莊周世無有,誰知此凝神。」

不過在鄭板橋看來,畫墨竹畫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時,似乎可以「隨心所欲不逾矩」,也就無所謂胸中是否成竹,只要隨手畫去便是,故他又在《板橋題畫蘭竹》中寫道:「文可畫竹,胸中成竹,鄭板橋胸無成竹。濃淡疏密,短長肥瘦,隨手寫去,自爾成局,其神理具足也。藐茲後學,何敢妄擬前賢,然有成竹無成竹,其實只是一個道理。」元代吳鎮自題畫竹的一首絕句也表達了相同的意趣:「始由筆墨成,漸次忘筆墨,心手兩相忘,融化同造物。」

3.書畫同源

余秋雨在《文化苦旅·筆墨祭》中寫道:「中國傳統文人有一個不存在例外的共通點:他們都操作著一副筆墨,寫著一種在世界上很獨特的毛筆字……筆是竹桿毛筆,墨由煙膠煉成。濃濃地磨好一硯,用筆一舔,便簌簌地寫出滿紙黑生生的象形文字。」余秋雨稱這種中國傳統文人共有的文化現象為「毛筆文化」。操這副筆墨書寫中國的象形文字,難度很大,而中國傳統文人不僅把這副筆墨操作得十分嫻熟,而且還在實用寫字的基礎上發展出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書法藝術。中國傳統文人操著這副筆墨寫字,也操著這同一副筆墨寫墨竹。同樣的物態載體,同樣的傳統文人,加上藝術通感,即書法與繪畫之間的觸類旁通,形成了書畫同源的畫論。

由於竹子的生長形態和特點,很適合中國畫的筆墨表現,而且運用書法的筆意來揮寫,更能得到竹子的瀟洒之姿和內在的骨格,各種枝幹、葉子的穿插點染,頗具風姿,中國書法中字的結構和筆法也可以從墨竹畫中得到啟發,從而使中國書法與墨竹畫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在墨竹畫技巧方面,最早提出書畫同源主張的是元代的趙孟睢K凇端裳┞芻瘛分行吹潰骸笆綬砂啄救璽Γ粗窕褂Π朔ㄍāH粢燦腥四芑崬耍脛榛糾賜!痹謖悅項看來,寫竹還應石木相襯。石頭不能畫成漆黑一團,而應採用書法中的飛白藝術,使石頭既有立體感,又具有一種虛實相生的氣勢。畫樹木應採用大篆筆法,使樹木像石鼓文那樣,顯得蒼勁古樸。八法是指永字八法,是以「永」字八筆為例,闡述正楷點畫用筆的一種方法:稱點為「側」,須側鋒峻落,鋪毫行筆,勢足收鋒;橫畫為「勒」,須逆鋒落紙,緩去急回,不應面鋒平過;直筆為「努」,不宜太直,須直中見曲勢;鉤為「翟」,須駐鋒提筆,突然翟起,其力才集中在筆尖;仰橫為「策」,用力在發筆,得力在畫末;長撇為「掠」,起筆同直畫,出鋒要稍肥,力要送到;短撇為「啄」,落筆左出,要快而峻利;捺筆為「磔」,要逆鋒輕落筆,折鋒鋪毫緩行,至末收鋒,重在含蓄。趙孟頫將書法中的金錯刀筆法用來畫竹,使墨竹工整中透出飄逸之氣。相傳金錯刀為南唐後主李煜所創,他作書運用顫筆,筆畫遒勁如寒松霜竹。

比趙孟頫稍後的柯九思,將更多的書法筆法引入墨竹畫中,他在《丹邱題跋》指出:「寫竹干用篆法,節用隸書法,枝用草書法,寫葉用八分法,或用魯公撇筆法,木石用折釵股屋漏痕之遺意。」寫竹竿用篆書,古樸蒼勁;畫節用隸書,厚重有力;枝用草書法,生機勃勃;葉用楷書,剛柔相濟。加上木石變化,柯九思畫竹,極盡中國書法藝術之能事。他的墨竹畫,耐心尋味。

儘管柯九思對寫竹筆法規定得十分具體,但後人仍不斷推陳出新,提出新的筆法。明代徐沁在《墨竹》中寫道:「顧文人寫竹,原通書法,枝節宜學篆隸,布葉宜學草書,蒼蒼茫茫,別具一種思致;若不通六書,謬托氣勝,正如屠兒舞劍,徒資溫噱耳。」徐沁主張布葉用草書,使竹葉「蒼蒼茫茫」,形成一種寫意畫的氣勢,為明末清初的寫意墨竹開了先河。

在論述書畫相通方面,歷代文人往往具體規定不同的筆意,是微觀的;清代鄭板橋則能從宏觀著眼,指出書法與墨竹在總體神韻上也是相通的。鄭燮在《板橋題畫蘭竹》中說:「與可畫竹,魯直不畫竹,然觀其書法,罔非竹也。瘦而腴、秀而拔,欹則而有準繩,折轉而多斷續。吾師乎?吾師乎?其吾竹之清癯雅脫乎?書法有行款,竹更要行款;書法有濃淡,竹更要濃淡;書法有疏密,竹更要疏密。此幅奉贈常君酉北,酉北善畫不畫而以畫之關紐透入於書;燮又以書之關紐透入畫,吾兩人當相視而笑也。與可山谷亦當首肯。」在鄭板橋看來,書法與墨竹,在濃淡、疏密、布局、風骨等方面都是相統的,有的文人畫竹,有的文人寫字,表現形態不同,但其藝術神韻則是相通的。

然而,墨竹與書法畢竟是兩種不同的藝術形式,說書畫同源,也則是相通而已。畫墨竹的竿、枝、節、葉,乃至作為陪襯的木、石,用某某筆法,也只是取某種筆意罷了,將書法藝術導入墨竹畫中,還得根據墨竹畫的藝術規律,對書法藝術加以消化吸收,從而創出具有書法藝術神韻的墨竹畫筆法來。

竹論和墨竹畫三題

4.竹畫神氣

中國文人講究養氣。早在先秦時,孟子就說「吾善養浩然之氣」。在畫墨竹時,文人將墨竹人格化,在文人與墨竹相化過程中,也便將自身的「浩然之氣」形諸筆墨,使所寫墨竹氣韻生動。

元代倪瓚在給張以中所畫的《疏竹圖》上題道:「以中每愛余畫竹。余之竹聊以寫胸中逸氣耳,豈復較其似與非,葉之繁與疏,枝之斜與直哉?」倪瓚作為畫壇上的「元四家」,創立了簡中寓繁、似嫩實蒼的畫風。他認為自己畫畫,「逸筆草草,不求形似」。倪瓚所寫墨竹,粗看清秀雋逸,細察蒼勁有力。倪瓚的「胸中逸氣」,外化為墨竹,氣韻生動,飄逸中透出風骨,耐人尋味。因此,要領悟倪瓚的「胸中逸氣」,還得從他的墨竹中細細體會。

墨竹往往剛柔而濟,故墨竹的氣勢也就搖曳多姿。明代魯得之在《魯氏墨君題語》中指出:「眉公嘗謂余曰:『寫梅取骨,寫蘭取姿,寫竹直以氣勝。』余復曰:『無骨不勁,無姿不秀,無氣不生,惟寫竹兼之。能者自得,無一成法。』眉老亦深然之。」在魯得之看來,寫墨竹,應取寫梅的風骨、寫蘭的丰姿,並突出竹子的氣勢,所寫墨竹就會既蒼勁有力、秀麗多姿又氣韻生動。這是魯得之的經驗之談。他作為墨竹畫的勝手,晚年右手不幸得了疾病,改用左手寫竹,風韻尤佳。

當然,梅、蘭、竹畢竟具有不同的氣勢。由於梅、蘭、竹態勢不一,即使同一個文人,所寫出來的梅、蘭、竹,其氣勢也就各具特色。明代李日華《六硯齋筆記》中寫道:「元僧覺隱曰:『吾嘗以喜氣寫蘭,怒氣寫竹。』蓋謂葉勢飄舉,花蕊葉舒,得喜之神。竹枝縱橫,如矛刃錯出,有飾怒之象耳。」蘭花「葉勢飄舉,花蕊葉舒」,顯得喜氣洋洋;「竹枝縱橫,如茅刃錯出」,怒氣衝天。因此,在李日華和覺隱看來,畫家滿心歡喜時,宜寫蘭;畫家怒火中燒中,可以寫出竹子的怒氣。

不過話還得說回來,竹子既有怒氣,也不乏喜氣。微風輕拂,竹子枝葉搖曳,猶如美女笑彎了腰,不就洋溢著喜氣嗎?因此,「怒氣寫竹」,應是畫家個性化的舉動。

由於畫家個性不同,畫竹時的神氣各異,寫出來的墨竹也就各具風格了。李景黃在《似山竹譜》指出:「畫竹三昧,神氣二字盡之。有氣斯蒼,有神乃潤。文之檀欒飄舉,其神超也。蘇之下筆風雨,其氣足也。」由此可見,文同的「胸中成竹」,主要是指胸中具有竹子的神氣。文人畫竹,如果胸中沒有竹子的神氣,也就「節節而為之,葉葉而累之」,畫不出氣韻生動的竹子了。

米芾曾講到蘇軾畫竹:「蘇軾子瞻作墨竹從地一直起至頂。余問何不逐節分?曰:『竹生時何嘗逐節生?』運思清拔,出於文同與可,自謂與文拈一瓣香。」

明末清初的石濤則說:「東坡畫竹不作節,此達者之解。其實天下之不可廢者無如節。風霜凌厲,蒼翠儼然。披對長吟,請為蘇公下一轉語。」石濤作為明朝遺民,歸順清朝後,文人的名節

竹論和墨竹畫三題


附加:畫家畫語

1.。。。。。。。。。。。。。。。。。。

2.天地以生氣成之,畫以筆墨取之。(石濤)

3.用一根線條去散步(德國藝術家保羅·克萊)

4.藝術家用腦,而不是用手去畫。(米開朗基羅)

5.我從來不急於畫細節,我首先注意一幅畫的大體和特徵.....(柯羅)

6.骨氣形似皆本於立意而歸乎用筆。(張彥遠)

7.神與心會,心與氣合,行乎不得不行,止乎不得不止,絕無求工求意之意,而工處奇處蜚然與筆墨之外。(王原祁)

8.科技不能等同於科學,好比『畫技』不能等同『藝術』。高明的科學家和藝術家都不應是一個匠人,而是一個去發現自然的美,一個去再現自然的美。(吳冠中)

9.著筆不宜一味熟,稱心還常三分生。(關山月)

10.藝術是一種使我們達到真實的假想。(畢加索)

11.藝術是人類的天性。(伯克)

12.雕刻無須獨創,它需要的是生命。(羅丹)

13.美到處都有,對於我們的眼睛,不是缺乏美,而是缺乏美的發現。(羅丹)

14.從美的事物中找到美,這就是審美教育的任務。(席勒)

15.美術是揭示真理的謊言。(畢加索)

16.藝術並不是真理。藝術是謊言,然而這種謊言能教育我們去認識真理。(畢加索)

17.應從習作中尋求快樂。(塞尚)

18.我欠你的繪畫真理,我將在畫中告訴你。(塞尚)

19.我早已達到技精藝熟,可是如今我在研究自己的表現手段時,似乎覺得自己剛開始學習。(馬蒂斯)

20.繪畫有兩種:一種為物質的,一為精神的。(康定斯基)

21.藝術,就是自然與人。(培根)

22.繪畫愈像雕刻,映在我眼裡愈覺得它是出色的作品,雕刻愈像繪畫,我就愈覺得它是拙劣的作品;雕刻是繪畫的火把,它們就如太陽與月亮的光,有天壤之別。(米開朗琪羅)

23.傑出的藝術家懷有的任何心思,都有本事透過一塊大理石表現無遺。(米開朗琪羅)

24.所謂大師,就是這樣的人:他們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別人見過的東西,在別人司空見慣的東西上能夠發現出美來。(羅丹)

25.我不畫我所看見的,我畫我所知道的。(畢加索)

26.頑強的毅力可以克服任何障礙。(達·芬奇)

27.色彩像炸彈一樣具有威力,可是也像炸藥一樣,要有很好的方法控制它。(張大千)

28.人有兩隻眼睛,一隻觀察周圍的世界,一隻觀察自己,人要清醒的看待自己和身邊的環境,看待自己就是客觀的看待自己的長處與短處,知道自己在那些方面存在欠缺,以及相關的彌補方式,當然,這個彌補方式有很多種,如果的確是彌補不了,那也沒什麼,完全可以從強化其他方面的特長來掩蓋。(莫迪里阿尼)

29.孩子能在繪畫中學到精益求精的好品質,也在繪畫中耐心和自信。(卡爾?威特)

30.繪畫可以使孩子一生更加富於色彩,使孩子更能發現生活中美的東西,並使孩子具有積極樂觀的人生態度。(卡爾?威特)

31.莫把丹青等閑看,無聲詩里頌千秋。(明·徐謂)

32.意存筆先,畫盡意在(唐·張彥遠)

33.所謂大師,就是這樣的人,他們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別人見過的東西,在別人司空見慣的東西上能夠發現出美來。(羅丹)

34.屋中有畫,等於懸掛了一個思想。(雷諾茲)

35.文學家是以抽象化了的,即以觀念來表現自己。但是畫家以素描和色彩把自己感覺和知覺到的具體化。(塞尚)

36.在油畫的後面,跳動著畫家的脈膊,在塑像之中,呼吸著雕刻家的靈魂。(里爾夫)

37.教學是一個獨具特色的表演藝術,是區別於其它任何表演藝術,這是由於教師與那些觀看錶演的人的關係所決定。(羅伯特.特拉佛斯)

38.一個沒有美學知道的美術教育,是盲目和不成熟的教育,正如不聯繫藝術實際的美學是空洞的美學一樣。(滕守堯)

39. 學習像一個兒童那樣作畫用了我一生的時間。(畢加索)

40. 繪畫的技巧成分越少,藝術成分就越高。(畢加索)

41.藝術教育對我們的教育系統和社會的主要貢獻,在於強調個人和自我創造的潛能,尤其在於藝術能和諧地統整成長過程中的一切,造就出身心健康的人。(羅恩菲爾德)

42. 很多人認為一定要去理解什麼是美,甚至偽裝成很理解美的真諦。其實,真正的美無需要去理解,只要學會去愛惜,已經很足夠。(莫奈)

43. 畫山水者,須要遍歷、廣觀,然後方知筆墨去處。何以知之?澄叟自幼而觀之湘中山水,長游三峽夔門,或水或陸,盡得其態。久久然後自覺有力筆墨,學者不可不知也。(李澄叟)

44. 我們周圍有光也有顏色,但是我們自己的眼裡如果沒有光和顏色,也就看不到外面的光和顏色了。(歌德)

45. 兒童美術教育的第一目的就是發展創造力,因為這對他們的終身發展有益。(奧地利.西澤克)

46. 經驗是永遠不會錯的,犯錯誤的只會是你的判斷,把不是通過實驗所產生的結果作為結果。(達·芬奇)

47. 一個特定的音響能引起人們對一塊與之相應的明確的色彩的聯想。(康定斯基)

48. 我不是在尋找,而是在探索。(畢加索)

49. 眼見的自然形式會蒙蔽真實的本質,簡化事物的形象,才能顯露藝術的真實面目。(蒙德里安)

50. 從美的事物中找到美,這就是審美教育的任務。(席勒)

51. 我們在靜觀中忘我,走向純美。到那時,美聚集我們本身,並將反映在萬物上。(蒙德里安)

52. 一個三角形的尖角和一個圓圈接觸產生的效果,不亞於米開朗基羅畫上的上帝的手指接觸著亞當的手指。(康定斯基)

53. 對於兒童來講,藝術就是一種遊戲,只有兒童從中獲得歡樂和愉快的體驗時,藝術才能真正成為兒童的需要,並且被兒童所接納。(曹中平)

54. 畫家將他的眼中所見打碎,同時賦予它另一種生命。他必須透過其他人眼中的現實世界,看到他的真實。(畢加索)

55. 精確描繪不等於真實。(馬蒂斯)

56. 以我之見,一幅畫,應像一束火花,必須是像一位絕代佳人那樣容光煥發,或像一首絕妙好詩那樣光芒四射。(米羅)

57.兒童只有在自身豐富的體驗想要表達時,才會有真正屬於兒童自己的繪畫。(潘紹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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