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濤：街頭攝影，給我以安慰

劉濤

借著上海攝影藝術中心的聯展「看看我們！」，劉濤帶著自己的街拍作品來到上海。為了這次展覽，他挑選了將近200張照片，列印出來做成了一面沒有空隙的照片展牆。

劉濤的簡介很簡單：1981年生，喜歡街頭拍照的人。自2010年始，他日復一日地在自己工作生活的幾條街道上觀察拍攝社區人們的日常生活。從2013年起參加了一些攝影展，2014年入選三影堂攝影獎入圍展，獲得「色影無忌」新銳攝影師稱號，著實讓他「火」了一把。幾年過去，業內對他的熱度似已褪去，而他對街頭拍攝的痴迷仍在繼續。在與本報記者李晶晶的對話中，劉濤內里的謙遜帶來平實的表述，呈現出一個拒絕功利的、打算把拍照干到退休為止的街頭攝影師形象。

劉濤作品

《下午好，晚上好》

訪談對話，這就開始

李晶晶：你的工作是在合肥供水集團負責抄水表、送水費單子，似乎也沒怎麼專門學過攝影，但你在微博上發的掃街照片，粉絲已達8萬多人！請問是何緣由讓你拿起相機開始掃街的？

劉濤：是機緣巧合吧。2010年，周圍有朋友喜歡拍照，我由於工作原因也沒時間可以出去，就開始在工作範圍內拍拍照。那裡足夠熟悉，有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人，充滿著人情味。

李晶晶：你的眼睛很「毒」，抓取的瞬間往往呈現出一種詼諧輕鬆、幽默巧合的生活狀態，令觀者會心一笑。這種快照形式看似隨意，實則也是頗費工夫的。講講你拍攝時的一些想法吧。

劉濤：我想這和自己的性格和對周遭的理解有關，其實眼睛還不夠「毒」。我願意花很多時間去觀看，會在街上停留很久。每個人對於生活的理解是不同的，在拍下或者看見一幕幕後，我其實也錯過了很多。在街頭拍攝照片讓我每天都很充實，內心感覺很有希望。若是拍到一張滿意的照片，我會很欣喜，這種感覺特別不一樣。所以，我每次出門都是帶著希望的。

在拍攝中，我希望呈現出普通人「不一樣」的日常狀態，這種「不一樣」有來自觀念的、肢體行為的， 更多的是一種巧合。我想，在數碼攝影時代每個人都會偶得一張非常棒的照片，但是如果想「偶得」的足夠多，不容易。那些畫面發生的時候，會感覺到什麼，有時候就是憑著直覺，有時候需要非常有耐心地等待。這些還是和攝影師是怎樣的人息息相關的。我對現實的事情有時候是逆向思維的，有些叛逆。

劉濤作品：《下午好，晚上好》（組照選一）

李晶晶：聚焦平凡的人、平凡的街道、平凡的生活，每天不間斷的拍攝已經有6、7年時間，你這種持續拍攝的動力是什麼？好奇心真的可以一直保持下去？有沒有拍膩了或想暫停的時候？

劉濤：街頭攝影有句話叫「在平凡中發現不平凡。」對於拍攝的動力，有很多方面。我的生活在接觸攝影之前好像一台機器的某個齒輪，毫無新意地不停運轉。接觸拍照後讓我每天充滿著新的期待和希望：我可以用相機呈現自我和我眼中的世界。雖然在同一個熟悉的地方，但是每天都能見到不同的人，就不會有「膩」的感覺。有時候很長時間我沒有拍到自己心儀的照片，就會在路邊椅子上休息，看路人從我身邊經過也很不錯。短暫的暫停後，就會再投入街頭拍照中。夜幕來臨後，我好像也被隱蔽了。

當然，有時候也會有孤單之感，但自己的內心還是比較樂觀強大。 在北京三影堂展覽作品的時候，有個日本人通過翻譯告訴我，從我的照片里看到了一種「愛」。 我想這是對我最好的鼓勵吧。

劉濤作品：《下午好，晚上好》（組照選一）

李晶晶：看你的作品，有的妙趣橫生，有的意味深長，在拍攝過程中有什麼特別難忘的經歷么？

劉濤：難忘的事情太多了，有些自己也忘記了。深刻的會用文字記錄下來放在微信里,，比如有個夜晚，一個吃瓜的看車大爺。他穿著打扮非常前衛，留著小辮子，帶著發箍，耳朵上都是耳釘，身上帶著各種很朋克的裝飾。服裝搭配也很復古，脖子上還掛著十字架和各種珠子。有年夏天的夜晚，我拍攝了他在吃瓜的照片，後來有次我喝了很多酒，在回去的路上又看見了他，就買了香煙給他，與他交流。原來他以前身患重病，同病房的人都相繼離開了。他後來康復了，覺得要跟得上時代，每天很努力的工作、鍛煉，想要活出自我。在我們交談的時候，周圍的看車人，用手比劃著自己的頭對我說，「他腦子有毛病，神經的了。」我對那個人說：「不，他不神經……」自己也記不清重複了多少遍。

劉濤作品：《下午好，晚上好》（組照選一）

李晶晶：從默默無聞到一度迅速成為網紅，高潮退去，隨著接觸攝影的時間越來越長，得到的認可越來越多，你是否對自己的鏡頭語言越來越自信？現在有沒有進入瓶頸期的感覺？

劉濤：2014年被網路大眾認可，挺讓我意外，也很開心，我終於證明了我自己。但是攝影師和娛樂明星、社會話題、公眾人物不同，我想作為街頭攝影師應該是一直在街頭的狀態，那種自信倒是很缺乏的。我會和自己內心對話，去街頭拍照是對於給我鼓勵的人的最好感謝。街頭攝影師常常是希望消失在人們視野中的，這樣才會更好的去捕捉畫面。

瓶頸當然會有，我想這是我讀書很少的緣故。有時候看到一些社會新聞，會陷入到對社會生活的不理解，也常常會對自己的拍攝和表達產生疑惑。這時拍攝的照片也會不太一樣，比較情緒化，陷入一種矛盾當中，讓我看不清自己。但我知道，街道會治癒我，給我的內心以安慰。

劉濤作品：《下午好，晚上好》（組照選一）

李晶晶：你有思考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這樣的問題嗎？對於今後的攝影之路有何規劃與目標？

劉濤：很少去想，想多了好像也是沒有用的。每天拍照，走在街上，沒有別的干擾就很好。我經常會想的是現在這樣的光景可以保持多久，我拍照的時間還可以有這麼多嗎？

如果說有個念想，我也希望把作品帶到另一個國度去呈現，這樣我就有機會看看那裡生活的市井。不同的價值觀，不同的文化思維。就像我在德國漢堡市政廳展覽作品時，晚上就會買很多啤酒去那裡的漢堡火車站待到深夜，就是感受和觀看。記得我在那裡用手機翻譯軟體交流，請一個印度人還有個德國人一起喝啤酒，喝完又一起去了一家深夜餐廳。雖然語言不同，但是感受是在的。在漢堡火車站周圍喝啤酒的流浪漢也不認為我是中國人，大概不會有中國人在深夜待在那裡吧。

李晶晶：你喜歡的攝影師有嗎？都是什麼風格的？或推薦一下你喜歡的攝影畫冊。

劉濤：我喜歡很多攝影師，都是拍攝紀實的、街頭的，台灣的張照堂老師、森山大道、羅伯特·杜瓦諾、艾略特·厄威特， 還有拍攝《美國人》的羅伯特·弗蘭克……

背景資料

劉濤的攝影系列《下午好，晚上好》捕捉的是他的故鄉——安徽合肥的日常生活。自2010年開始，他在自家附近的幾條街道上觀察社區人們的日常生活，日復一日地遊走、觀看、拍攝。他的照片充滿了他所熟悉的社區生活中的偶然瞬間，而他也為照片中拍攝的人們所熟悉。劉濤每天觀察著街上的人們，幽默而敏銳地鋪展出日常生活中那些不易覺察、轉瞬即逝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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