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皇帝痴迷圖讖後果有多嚴重

歷史上，五胡十六國當中的前秦王朝的第二個皇帝叫符生，符生之所以能坐上皇帝的位置就是因為「讖言」，也許正是這個緣故，苻生後來特別重視圖讖，也特別恐懼圖讖所預示的「神」跡。正因為如此，苻生這種對圖讖的「重視」不僅使他自己做了許多匪夷所思的荒唐事情，而且也給當時的官員和百姓帶來了無盡的災難。

苻生本來不被人看好，此人天生只有一隻眼睛，五根不全的。苻生從小就性格暴躁、兇悍，所謂「幼而無賴」，他的祖父苻洪很不喜歡這個孩子。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苻生）幼而無賴，祖洪甚惡之。生無一目，為兒童時，洪戲之，問侍者曰：『吾聞瞎兒一淚，信乎？』侍者曰：『然。』生怒，引佩刀自刺出血，曰：『此亦一淚也。』洪大驚，鞭之。生曰：『性耐刀槊，不堪鞭捶。』洪曰：『汝為爾不已，吾將以汝為奴。』生曰：『可不如石勒也。』洪懼，跣而掩其口，謂健（苻健，苻生的父親，苻洪之子，前秦皇帝）曰：此兒狂悖，宜早除之，不然，長大必破人家。』健將殺之，雄（苻雄，苻生的叔叔。）止之曰：『兒長成自當修改，何至便可如此！』健乃止。」

就是說，苻生從小就是個無賴，他的祖父苻洪十分厭惡這個孩子。苻生天生一隻眼睛，小的時候，祖父苻洪開玩笑，問身邊的侍者說：我聽說瞎兒只有一淚，信嗎？侍者說：當然。苻生大怒，拔出佩刀刺自己的面部出血，說：這也是一淚。苻洪大驚，鞭打他。苻生說：我生性能忍受刀劍刺擊，就是不堪忍受鞭打（他認為鞭打是一種侮辱）。苻洪說：你總是這樣，我將讓你做奴隸。苻生說：我還不如石勒嗎。（石勒，後趙皇帝，從奴隸到皇帝。）苻洪對符生的父親前秦國主苻健說：這個兒子狂暴悖逆，應該儘早除掉他，不然，一定會導致家破人亡。苻健正準備殺掉符生，苻健的弟弟苻雄勸阻說：兒子長大以後自然就會改變，怎麼能殺呢！苻健於是停止。

表面看是苻雄勸弟弟不要殺掉這個孩子，其實還是苻健不忍心殺。豈不知苻雄這麼一勸給天下蒼生帶來了無盡的災難。符生長大以後越發生猛，能夠力舉千鈞，勇猛好殺。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及長，力舉千鈞，雄勇好殺，手格猛獸，走及奔，擊刺騎射，冠絕一時。」

就是說，苻生長大以後，力氣很大，雄強，勇猛，好殺，徒手可與猛獸搏鬥，跑起來趕得上賓士的駿馬，擊刺騎射各種武藝在當時無人可及。

苻生剛猛，暴烈，強蠻，好殺，武藝高強，打仗異常勇猛。一次與晉軍作戰，苻生於萬馬叢中斬將奪旗如入無人之境。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桓溫之來伐也，生單馬入陣，搴旗斬將者前後十數。」

就是說，一次，南朝大將桓溫前來征伐前秦國，苻生單槍匹馬沖入敵陣，奪旗斬將如入無人之境，在敵陣中殺進殺出十幾個回合。

符生是前秦國主苻健的三子，後來太子苻萇戰死，苻健立符生為太子，苻健死後，苻生繼承王位，成為前秦國主。苻生能做皇帝完全是一個偶然，就是因為有讖言的預言，古人很看中這種「神」的暗示。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萇既死，健以讖言三羊五眼，故立為太子。健卒，僭即皇帝位。」

就是說，太子苻萇戰死，前秦國主苻健因為「三羊五眼」（少一隻眼？）的讖言，所以立苻生為太子。苻健死，苻生即位為前秦皇帝。

一般來講，苻生儀容有缺，選誰做皇帝也不會選他。但是正因為苻生的這個生理缺陷對應了所謂的「讖謠」，竟然就做了皇帝。苻生的父親老國王苻健很了解這個「凶暴嗜酒」的兒子，恐怕將來不能保全家業，臨死時「諄諄告誡」。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初，生少凶暴嗜酒，健臨死，恐其不能保全家業，戒之曰：『酋帥、大臣若不從命，可漸除之。』」

就是說，老皇帝苻健臨死告誡他說：酋帥、大臣如果不聽命，可以逐漸殺之。

十六國時期的這些胡人政權大多以殺來維持其統治，以殺來維護其政權的權威，動輒夷滅九族，所以苻健對兒子說出這樣的話本不足為奇，「奇」的是苻生根本就沒有把他父親的話放在心上，不是不殺，而是殺出了新高度。

苻生迷信於圖讖、占星、民間讖言，對占星的結果更是深信不疑，恐懼不已，為此不僅殺大臣，殺王公貴族，甚至還殺掉了自己的老婆。

苻生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掌握國家政權，始終擔心自己的政權不穩。在他執政的短短二年時間裡肆意殺人，不僅因為圖讖殺人，更是為了控制政權、恐嚇群臣而殺人。有的官員甚至因為恐懼而自殺的。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金紫光祿大夫牛夷懼不免禍，請出鎮上洛。生曰：『卿忠肅篤敬，宜左右朕躬，（應該留在我身邊）豈有外鎮之理。』改授中軍。夷懼，歸而自殺。」

就是說，金紫光祿大夫牛夷害怕禍及自己，請求到荊州任職，符生不答應，任命他為中軍將軍，召見時戲弄說：「老牛生性遲緩穩重，善駕車轅，雖然沒長駿馬的蹄子，但走起路來能負重百石。」牛夷說：「雖然駕著大車，但沒有走過險峻的道路。願意試拉重車，便可知道我的功用了。」符生笑著說：「多麼痛快啊！你嫌負載的輕嗎？朕將用魚遵（此人因讖、夢被苻生滅門）的爵位安置你。牛夷十分害怕，回去後就自殺了（也是怕被苻生滅門）。

苻生因圖讖而大規模殺大臣的事情發生過多起，不僅殺出新高度，而且殺出了新花樣，這是一個很令人反思的現象。根據《晉書苻生傳》我們大致可以了解苻生的這些殺戮的情況。

一、苻生曲解占星家占卜的結果，不聽勸諫，用屠殺大臣的辦法禳災，甚至自己老婆（皇后）也一起被殺掉。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偽中書監胡文、中書令王魚言於生曰：『比頻有客星孛於大角，熒惑入於東井。大角為帝坐，東井秦之分野，於占，不出三年，國有大喪，大臣戮死。願陛下遠追周文，修德以禳之，惠和群臣，以成康哉之美。』生曰：『皇后與朕對臨天下，亦足以塞大喪之變。毛太傅、梁車騎、梁僕射受遺輔政，可謂大臣也。』於是殺其妻粱氏及太傅毛貴，車騎、尚書令梁愣，左僕射梁安。」

就是說，中書監胡文、中書令王魚對符生進言說：經過占卜，不出三年國家就會出現帝王、皇后死亡，大臣被殺的事情。願陛下修行德行以避免喪亂的出現！苻生說：朕與皇后共掌天下，皇后死足以禳塞天象之變。毛太傅、梁車騎、梁僕射這些人受先帝遺詔輔政，可謂是大臣了。於是苻生將皇后以及這些大臣全部殺掉。

中書監胡文、中書令王魚本來是勸苻生施惠政，寬刑法，修養德行，施仁政，降福澤。但是苻生沒有這麼做，而是殺掉了皇后梁氏以及大臣毛貴、梁楞、梁安等人。苻生恐怕早就看著老皇帝安排的這幾個人不順眼了，一直想除掉，只是沒有借口，這下苻生竟然以禳塞天象之變借口將幾位輔政大臣全給殺了，而且還殺掉了自己的老婆，「一舉兩得」。

二、苻生聽信讒言，為禳除天象變化所帶來的所謂「災難」竟將侍中、丞相雷弱兒一家幾十口全部殺掉。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未幾，又誅侍中、丞相雷弱兒及其九子、二十七孫。諸羌悉叛。弱兒，南安羌首也，剛鯁好直言，見嬖臣趙昭、董榮亂政，每大言於朝，故榮等譖而誅之。」

就是說，不久，符生又以禳除為由，殺掉了宰相雷弱兒及其九個兒子、二十七個孫子。雷弱兒是羌族首領，雷弱兒死，羌族紛紛反叛。雷弱兒性格剛烈耿直，因為趙韶、董榮敗壞朝政，他經常在朝廷公開議論這二個人，看見這兩個人就咬牙切齒。所以趙韶、董榮便向前秦國主符生進讒言誣陷雷弱兒，慘遭滅門。

三、一天，天空突然出現日蝕。古人對這種天象相當恐懼，苻生也害怕，然而他克服恐懼的辦法就是殺人。這一次殺的是司空王墮。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苻生）納董榮之言，誅司空王墮以以應日蝕之災。」

就是說，苻生聽信佞臣董榮的讒言，誅殺司空王墮來禳除日蝕可能帶來的災難。

董榮是苻生的嬖臣。司空王墮、宰相雷弱兒的死再一次警示人們，董榮這種小人是不能得罪的。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王墮）性剛峻疾惡，雅好直言。疾董榮、強國如仇讎（chou），每於朝見之際，略不與言。人謂之曰：『董尚書貴幸一時，公宜降意。』墮曰：『董龍是何雞狗，而令國士與之言乎！』榮聞而慚恨，遂勸生誅之。及刑，榮謂墮曰：『君今復敢數董龍作雞狗乎！』墮瞋目而叱之。」

就是說，這位王司空性格剛烈，疾惡如仇，好直言。對待佞臣董榮、強國如同仇人一般，每次朝會都不與他們搭話。有人勸他說：董尚書現在寵貴一時，公應該稍稍屈尊一下，王墮說：董龍（字）算什麼東西，堂堂國士豈能與這種人搭腔！董榮聽說後懷恨，於是勸苻生殺王墮。等到王墮臨刑，董榮對王墮說：你今天還敢說我為雞狗嗎！王墮瞠目怒斥。

四、這一年，京城長安發生風災，苻生內心感到不安。為克服自己內心的恐懼，苻生殺人，而且手段十分殘忍。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長安大風，髮屋拔樹，行人顛頓，宮中奔擾，或稱賊至，宮門晝閉，五日乃止。生（苻生）推告賊者，殺之，刳（ku）而出其心。左光祿大夫強平諫曰；『元正盛旦，日有蝕之，正陽神朔，昏風大起，兼水旱不時，獸災未息，此皆由陛下不勉強於政事，乖和氣所致也，願陛下務養元元，平章百姓，棄纖介之嫌，含山嶽之過，致敬宗社，愛禮公卿，去秋霜之威，垂三春之澤，則奸回寢止，妖祲（jin不祥之氣）自消，乾靈祗祐皇家，永保無窮之美矣。』生怒，以為妖言，鑿其頂而殺之。」

就是說，這一年，長安大風，風力之大，樹倒屋塌，行人被颳倒在地，皇宮內似有人亂奔，稱有賊人來襲，於是大白天緊閉宮門，五天後大風才停息。苻生命查糾告發賊人，將其抓起來殺掉，又挖出這些人的心臟。左光祿大夫強平勸諫說：這段時間的日蝕、風災，都是因為陛下不能勤勉國事、天地不泰、氣機不和所致，希望陛下含養自然之源，施仁政，減刑罰，愛百姓，禮公卿，如此不祥自會消除，神靈護佑皇家，永保江山之美。苻生大怒，認為妖言惑眾，竟將其頭頂鑿穿，殺掉。

這位勸諫的大臣強平還是苻生的親舅舅，苻生竟將其頭頂鑿穿。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平之囚也，偽將軍苻飛、建節鄧羌侍讌（yan同宴）禁中，叩頭固諫，以太后為言。平即生母強氏之弟也。生既弗許，強氏憂恨而死。」

就是說，由於苻生拒絕釋放那位勸諫他施仁政的大臣強平，也是自己的親舅舅，導致苻生的生母強氏（皇太后）憂恨而死。

五、前秦國在苻生這一時期災難連連，怪事頻出，長安附近甚至出現猛獸專吃人的事情。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時猛獸及狼大暴，晝則斷道，夜則髮屋，惟害人而不食六畜。自生立一年，獸殺七百餘人，百姓苦之皆聚而邑居。為害滋甚，遂廢農桑，內外凶懼。群臣奏請禳（rang）災，生曰：『野獸飢則食人，飽當自止，終不能累年為患也。天豈不愛群生，而年年降罰，正以百姓犯罪不已，將助朕專殺而施刑教故耳。但勿犯罪，何為怨天而尤人哉！』」

就是說，這年（公元356年）春天過去以後，從潼關以西一直到長安一帶，虎狼肆行無忌。大白天相繼出現在道路上，到了夜晚則毀屋入室，不食六畜，專門吃人，一年時間，被吃掉的人總共已達七百多。百姓們荒廢了農耕桑植，只能聚集到一塊居住，但虎狼仍然不停的為害。秋季，朝臣上奏請求設祭攘除虎狼之害，符生說：「野獸餓了就要吃人，吃飽了自己就會停止，有什麼值得設祭攘除的呢！況且上天難道能不愛護民眾嗎？正因為犯罪的人太多，所以上天才幫助朕來消滅他們！」

六、苻生迷於圖讖，因夢到大魚，又民間讖謠預言有人將要奪他的皇帝位，於是苻生就殺掉讖謠所示的與夢有關的這個人。但還是殺錯了人。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初，生夢大魚食蒲，又長安謠曰：『東海大魚化為龍（皇帝），男便為王女為公。問在何所洛陽東。』東海，苻堅（後來苻堅殺苻生即位前秦皇帝）封也，時為龍驤將軍，第在洛門之東。生不知是堅，以謠夢之故，誅其侍中、太師、錄尚書事魚尊及其七子、十孫。」

就是說，一次符生夢見大魚吃蒲草，另外長安城裡也有謠言說：「東海大魚化為龍，男皆為王女為公。問在何所洛陽東。」這個讖謠指的是苻堅，這位龍驤大將軍的宅第也的確在長安的洛門之東。但是苻生並不知道讖謠指的是苻堅，按照夢中所示，符生以為是姓魚的會篡他的帝位，於是就殺掉了太師魚遵以及他的七個兒子、十個孫子。

七、讖謠歷代都有，但是在對待讖謠的態度上差別很大，是向外找原因，還是向內找原因，苻生顯然是前者。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時又謠曰：『百里望空城，鬱郁何青青，瞎兒不知法，仰不見天星。』於是悉壞諸空城以禳之。」

就是說，當時又有歌謠說：百里望空城，鬱郁何青青，瞎兒不知法，仰不見天星。這種歌謠當然有所指，苻生也害怕，於是他將所有的空城全部毀掉，以禳除可能對自己的不利。

八、古人很重視天象的變化。通達的人認為這是自然對自己行為的警示，並由此而砥礪道德，反省過失。但是苻生顯然不是這樣的人，他不僅不聽太史令的勸告，反而將其殘忍殺害，認為是在妖言惑眾。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太史令康權言於生曰：『昨夜三月並出，孛星入於太微，遂入於東井。兼自去月上旬沉陰不雨，迄止於今，將有下人謀上之禍，深願陛下修德以消之。』生怒，以為妖言，撲而殺之。」

就是說，一次，太史令康權對苻生說：昨天晚上三月（星）並出，孛星入於太微（星座，用指朝廷或帝皇之居），遂入於東井（即井宿，二十八宿之一）。天象有變啊，加上上月自上旬起便久陰不雨，預示將有下人圖謀帝位的禍事，深願陛下能修德以破除災禍。苻生大怒，認為這是康權妖言惑己，將其殺害。

太史令康權死後沒幾天，符生就被前秦東海王苻堅殺掉了，苻堅取代苻生成為前秦皇帝。情況是這樣的。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生夜對侍婢曰：『阿法兄弟亦不可信，明當除之。』是夜清河王苻法夢神告之曰：『旦將禍集汝門，惟先覺者可以免之。』寤而心悸。會侍婢來告，乃與特進梁平老、強汪等率壯士數百人潛入雲龍門，苻堅與呂婆樓率麾下三百餘人鼓噪繼進，宿衛將士皆舍杖歸堅。生猶昏寐未寤。堅眾既至，引生置於別室，廢為越王，俄而殺之。生臨死猶飲酒數斗，昏醉無所知矣。」

就是說，苻生夜裡對身邊的侍婢說：苻法也不可靠，明天要殺掉他。這天晚上清河王苻法夢中有神來告訴他說：天亮後將有禍事上門，只有提前準備者才能免禍。驚醒後心悸不已。這是侍婢來告訴苻生天亮後要殺他，於是與梁平老、強汪等人率數百人潛入皇宮，苻堅與苻堅與呂婆樓率麾下三百餘人鳴鼓跟進，皇宮的宿衛都放下武器聽從苻堅的指揮。此時苻生仍昏睡不醒。苻堅等人進入內宮，將苻生安置到別處，廢為越王，不久便將其殺掉。苻生臨死還飲酒數斗，昏醉什麼都不知道。

苻生對於天象、讖謠接二連三的警示他的王朝要出事是相信的，內心是恐懼的，但是他僅僅是靠殺戮來厭壓、禳除，並且對於自然的這種警示，他有自己荒謬的理解，以此自欺欺人，減輕自己內心的恐慌。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有司奏：太白犯東井。東井，秦之分也；太白罰星，必有暴兵起於京師。』生曰：『星入井者，必將渴耳，何所怪乎！』」

就是說，有關部門上奏：太白犯東井。東井，秦之分也；太白為罰星，所以一定會有暴兵起於京師。苻生說：這顆星星一頭栽倒井裡，那一定是渴了，有什麼可奇怪的呢！

之前，長安地區有野獸吃人，苻生也是口出怪論。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生曰：『野獸飢則食人，飽當自止，終不能累年為患也。天豈不子愛群生，而年年降罰，正以百姓犯罪不已，將助朕專殺而施刑教故耳。但勿犯罪，何為怨天而尤人哉！』」

符生說：野獸餓了就要吃人，吃飽了自己就會停止，有什麼值得設祭攘除的呢！況且上天難道能不愛護民眾嗎？之所以年年降災，正因為犯罪的人太多，所以上天才幫助朕消滅他們。只要不犯罪，何必怨天尤人！

苻生之所以靠殺戮來厭壓、禳除天象、讖謠接二連三的警示是所謂其「好殺」的本性所決定的。不僅在圖讖的事情上殺人，而且在其他事情上也殺人，尤其犯了他一隻眼的禁忌更要殺，手段殘忍，花樣翻新。根據《晉書苻生傳》，苻生在二年的時間裡大致有以下這些殺戮的事情。

一、苻生不但有功不賞，而且還殺功臣。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初，生將強懷與桓溫戰沒，其子延未及封而健死。會生出遊，懷妻樊氏於道上書，論懷忠烈，請封其子。生怒，射而殺之。」

就是說，當初，苻生手下大將強懷在與南朝桓溫的戰役中戰死，他的兒子強延還未來及分封皇帝苻健死。一次，即皇帝位的苻生出遊，強懷的妻子樊氏在道路邊上上書苻生，論功請封自己的兒子。苻生怒，竟將其射殺。

二，在朝堂上射殺大臣。朝堂本來是個商議國事的地方，是舉行各種大典的很嚴肅的地方，而符生把議事的太極殿當成了取樂的小酒館。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苻生）饗群臣於太極前殿，飲酣樂奏，生親歌以和之。命其尚書令辛牢典勸，既而怒曰：『何不強酒？猶有坐著！』引弓射牢而殺之。於是百僚大懼，無不引滿昏醉，污衣失冠，蓬頭僵仆，生以為樂。」

就是說，一次，符生在太極殿宴請群臣，苻生飲酒酣歌，讓尚書令辛牢做掌酒官。正喝到盡興時，符生憤怒的說：「何不強酒？猶有坐者！」按符生的意思都要喝倒下。說著就拉開弓箭射死了這掌酒官辛牢。群臣十分害怕，再也沒有人敢不喝醉，全都橫躺豎卧，衣冠不整，符生這才高興了。

這些國家的重臣，百官的領袖，天下的楷模，但是在苻生面前，也不得不做出一副豬狗的樣子，酒污紫袍，顏面丟盡，衣冠不整，斯文掃地。這些官員只能隨著主人的興趣，湊著主人的高興，不醉也要裝醉，不這樣，就要掉腦袋。想想這些文人士大夫性命不保，何談斯文，何談文化。

三、由於苻生自己天生一隻眼，因此凡與此有關的詞句都被列為禁忌，犯忌者死。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既自有眼疾，其所諱者不足、不具、少、無、缺、傷、殘、毀、偏、只之言皆不得道，左右忤旨而死者不可勝記，至於截脛、刳（ku）胎、拉脅、鋸頸者動有千數。」

就是說，苻生天生一隻眼，所以忌諱很多，象「不足、不具、少、無、缺、傷、殘、毀、偏、只」這些詞都不能說，左右不慎出口這些忌諱而身死者不可勝數，至於酷刑致殘者有上千人。

就因為天生一隻眼睛，所以苻生對別人的話特別敏感，有人為此無端喪命。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嘗令太醫令程延合安胎藥，問人蔘好惡並葯分多少，延曰：『雖小小不具，自可堪用。』生以為譏其目，鑿延目出，然後斬之。」

就是說，一次，苻生令太醫程延配置安胎藥，苻生問醫生人蔘的有缺點以及在該方子中起多大的作用，太醫說：雖然有點小缺陷，但是可以用。苻生以為是在譏笑自己，勃然大怒，先將程延眼珠子挖出來，再將其斬殺。

四、今天看來苻生應該是一個性格扭曲者、心理變態者。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生如阿房，遇兄與妹俱行者，逼令為非禮，不從，生怒而殺之。」

「所幸妻妾小有忤旨，便殺之，流其屍於渭水。又遣宮人與男子裸交於殿前。」

就是說，苻生到阿房這個地方，遇到有親兄妹同行的，便逼令他們做非禮之事，人家不從，苻生便大怒，將他們殺掉。

苻生寵幸的妻妾稍有違背他意見的，就殺掉，將屍體拋入渭水。又讓宮女與男侍在大殿前面裸體非禮。

五、苻生簡直就是殺人魔王，花樣殺人，非常殘忍。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苻生）生剝牛羊驢馬，活焰雞豚鵝，三五十為群，放之殿中。或剝死囚皮，令其歌舞，引群臣觀之，以為嬉樂。」

就是說，苻生剝動物的，活烤禽類。又剝死囚麵皮，令其歌舞，召集群臣觀看，以此娛樂。

苻生這麼做的目的不僅僅是殘虐生靈，他更是想通過這種暴虐的行為恐嚇其他的人，維持其皇權。我們今天依舊能看到這種人的影子。苻生不僅要隨時殺人，而且是自己親自動手殺人。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荒耽淫虐，殺戮無道，常彎弓露刃以見朝臣，錘鉗鋸鑿備置左右。」

苻生如此殘暴，肆意妄為，大臣真是度日如年，能跑的都跑了。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宗室、勛舊、親戚、忠良殺害略盡，王公在位者悉以疾告歸，人情危駭，道路以目。」

就是說，苻生期間，前秦的宗室、勛舊、親戚、忠良幾乎被殺光，王公為官者都以疾病為由回家，舉朝上下人心惶惶，人們路上相見只是以目相對而不敢搭話。

苻生即位沒多久，后妃、公卿以下至於奴僕，被殺掉的總共有五百多人；被截下小腿、折斷胸肋、鋸斷脖子、剖開孕腹的人，比比皆是，更有甚者讓剝了麵皮的人在朝堂上唱歌，令群臣觀看。朝堂之上一片哀嚎，慘叫之聲響徹宮廷內外。符生嗜虐成性，以殺為樂，其所作所為已經超越了正常人所能理解的程度，人性少獸性多，如果用現在的理論，符生就是有嚴重的心理問題，不僅是個暴君，可以說是精神病患者。

這種殘虐殺戮的事情不僅中國有，外國也有。法國哲學家米歇爾.福柯在他的《規訓與懲罰》一書記述這樣一件事。公元1757年3月2日，有個人圖謀行刺法國國王，被判處在巴黎教堂大門前公開認罪。怎麼認罪？據當時的監視官記錄，「硫磺點燃了，但火焰微弱，只是輕微的燒傷了手的表皮，劊子手便捲起袖子，拿起專為這次酷刑特製的一尺半長的鐵鉗，先後在右邊的小腿和大腿上撕開兩處，然後在右臂上撕開兩快肉，接著在胸部撕拉，劊子手是一個彪形大漢，但要撕扯下肉塊也不容易，因此，他在每一處都要撕扯兩三次，而且要檸動鐵鉗，他每一處大約撕開六磅肉的傷口。」

福柯在同一本書里還列舉了一個同樣駭人的屠人場面，在一次公開行刑當中，犯人被蒙住眼睛，綁在一根柱子上。「牧師在受刑者耳邊低於一番，為他畫了十字。然後劊子手手持一根屠宰場用的鐵棒，盡其全力對受刑者的頭側部猛然一擊，後者立即死亡。然後劊子手拿起一把大匕首，割開死者的喉嚨，鮮血噴洒在他身上。這是一個十分恐怖的景象，他切割開死者腳跟附近的肌肉，然後割開死者的肚子，掏出心、肝、、脾肺，掛在一個鐵鉤上，然後割成碎片。似乎在屠宰一隻動物。"

這種公共景觀式的殺人是一種病態，統治者以這種殘殺的方式來滿足那些變態者的心理需求，當然還有那些麻木不仁者的集體狂歡。

苻生殺人還有他的奇談怪論。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生下書曰：『朕受皇天之命，承祖宗之業，君臨萬邦，子育百姓，嗣統已來，有何不善，而謗讟（du誹謗）之音扇滿天下！殺不過千，而謂刑虐。行者比肩，未足為稀。方當峻刑極罰，復如朕何！』」

就是說，苻生曾經下詔書說：朕即位以來，有什麼不好的地方的，弄的誹謗之聲滿天下！本朝殺人沒有超過千數，卻被你們稱為濫行殘虐。本朝與歷史上的那些朝代比較起來，根本不算什麼。現在本朝正當嚴刑峻法，朕只能這麼做！

在苻生短短的一生當中，充滿了自大、狂悖、暴戾、變態。符生幾乎將那些有功的大臣誅殺殆盡，群臣能保全一天如同度過十年。據《晉書卷一百二十載記第十二（苻生）》：

「及即偽位，殘虐滋甚，耽湎於酒，無復晝夜。朝臣朔望朝謁，罕有見者，或至暮方出，臨朝輒怒，惟行殺戮。動連月昏醉，文奏因之遂寢。納奸佞之言，賞罰失中。左右或言陛下聖明宰世，天下惟歌太平。生曰：『媚於我也。』引而斬之。或言陛下刑罰微過。曰：『汝謗我也。』亦斬之。」

就是說，符生即位後，越來越殘暴，日夜沉湎於酒。大臣幾乎見不到他，有時太陽下山才出來，動不動就發怒，除了殺還是殺。而且常常連月昏醉，大臣上奏沒有回復。他聽信奸臣直言，賞罰失當。苻生曾經向周圍的人說：「自我統治天下以來，你們在外邊聽到些什麼？」有人對他說：「聖明君主主宰天下，賞賜得當，刑罰嚴明，天下人只有歌頌太平盛世了。」符生憤怒說：「你向我獻媚！」於是把他拉出去殺了。改天他又問這個問題，有人對他說：「陛下的刑罰稍微過分了一點。」符生又憤怒的說：「你誹謗我！」這人也被殺了。

苻生殺大臣，殺皇后，氣死皇太后，人性何在？倫理何在？苻生在位僅有兩年的時間，而且動輒連月昏醉，也就是說，苻生在做皇帝的這二年中，沒幾天是清醒的。天知道這個苻生到這個世上幹什麼來了？除了昏醉，就是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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