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這些悼亡詩，翻譯成情書後，讀來凄美到心碎

中國古代文學史上有這麼一類詩歌，它們既無慷慨激昂之氣勢，亦無沖淡空靈、清新曠達之意境。這一類詩歌，大多顯得樸實而無華，儘管如此，它們當中的每一首，在今天讀來，依舊可以在不經意間刺痛我們的神經，牽動我們的柔腸，擊中我們的心臟。這一類詩歌，叫作「悼亡詩」。

最初的「悼亡詩」，並不局限於用來悼念亡妻，它之所以成為悼念亡妻的專用詞，這就要說到西晉文學家潘岳了。潘岳？聽起來有點陌生嘛，別急，如果我告訴你此人就是傳說中帥到驚動整個洛陽街巷的才子潘安時，你是不是覺得熟悉了些呢？

沒錯，潘岳（247年―300年），子安仁，又名潘安，我們口中常說的「貌比潘安」，指的便是此人了。關於潘岳的儀容之美，隨手翻開古代各類稗官野史，只要有提及此人的地方，對其容貌無不留下了溢美之詞。如南朝宋文學家劉義慶在其《世說新語》中就繪聲繪色地描寫道：「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縈之。」

由此可見，潘岳的容貌之美，那是經過洛陽街上廣大女性同胞的親手驗證的。當然了，關於潘岳的才華，那也是杠杠的。在南朝·梁·鍾嶸《詩品》一書中，對潘岳的才華做出了很高的評價，原話是這麼說的：「陸（陸機）才如海，潘（潘岳）才如江。」 不僅如此，素有中國園林典範之美譽的蘇州拙政園，其名正來自於潘岳的《閑居賦》。

說了那麼多，都是空口無憑，下面我們來看潘岳的《悼亡詩》到底有多出色。

《悼亡詩》其一

原文：

荏苒冬春謝，寒暑忽流易。

之子歸窮泉，重壤永幽隔。

私懷誰克從，淹留亦何益。

僶俛恭朝命，回心返初役。

望廬思其人，入室想所歷。

幃屏無彷彿，翰墨有餘跡。

流芳未及歇，遺掛猶在壁。

悵恍如或存，回惶忡驚惕。

如彼翰林鳥，雙棲一朝只。

如彼游川魚，比目中路析。

春風緣隟來，晨溜承檐滴。

寢息何時忘，沉憂日盈積。

庶幾有時衰，庄缶猶可擊。

潘岳這首詩，寫得情真意切，說到愛意濃處，讓人有一種纏綿無盡的感覺。也正因為潘岳對亡妻的用情之深，使得他和妻子楊氏之間的愛情被傳為千古佳話，並為他們最終贏得了「潘楊之好」的美稱。

對於一些文商稍顯捉急的朋友，讀起此類古詩來可能有點吃力，不過別擔心，玄枵館的析木早就想到了這點，特地為您備上了獨創的現代書信體譯文。

譯文（書信體）：

我唯一的妻：

時光似一把射出就再也無法追回的箭，帶走了幾多數九寒天，也帶走了幾多綠肥人瘦的暮春殘景，這些如此輕易便流逝了的春夏與秋冬啊！

每當想及這些，我便會覺得你離我更為遙遠了。你知道嗎？自從你離開以後，和我隔著如此厚的重重土壤，我的心便也感覺隨你一起埋去了。儘管，我的軀體還活在這個世上，可是，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乾枯的身體如同行屍走肉，隨著朝廷的一紙命令，返回到了當初待過的地方。這裡，有著我們共同居住過的時光。但這些時光，如同被浩大的風揉碎了的紙屑，再也拼湊不起我們蜜一般的往昔了。

在那些熟悉的羅帳、屏風之間，我似乎還能感受到你那婉轉而動人的笑，尤在耳畔；而那隨風帶起的香，你停留在筆墨之間的嬌柔無力的美，卻是我再也無法去觸碰的，一份永久的痛，我的妻。

回憶有毒，夢如鴉片，可我現在只有靠著這些才能尋找到你的溫存。每當夜靜人瀾，我從我們曾經擁有過的快樂時光中抽身回來，恍惚間看到掛在牆上的你的手跡，我是又怕又驚。

你知道我是多麼害怕這煢煢孑立的景象,這形影相弔的日子啊，像一隻孤獨的翰林鳥，凄慘的盤旋在永遠沒有了你的天空。

你知道我是多麼驚恐於你突然的離去，留下我一個人獨自哭泣在生命奔騰不息的河流間，如同一隻走失了同伴的比目魚，它的哀傷，似那涌動著的，日夜起伏不止的波浪。

當春風再次吹起，三月的細雨綿綿如我的哀思，順著瓦檐滴落個不斷，此情此景，你讓我又如何能夠一個人獨自的安息？

這無邊無際蔓延開來的哀思啊，也許我只有學著那逍遙物外的莊子，於敲擊瓦盆的凌亂聲中，才能獲得心頭片刻的安寧……

深愛你的，安

如此貌美而又專一的潘岳，正是憑藉著他的三首《悼亡詩》，在文壇獲得了巨大的聲譽。晚唐詩人李商隱對此作出了高度表揚，說道：「只有安仁能作誄，何曾宋玉解招魂」。

由於潘岳寫過的《悼亡詩》三首都是專門悼念亡妻的，後世文人遂將「悼亡詩」用來專門指稱悼念已故亡妻的詩篇，由此可見潘岳的這幾首詩影響有多麼深遠。

遇到潘岳這樣貌美、才高還專情的詩人，相信大多數女子都是願意嫁的。不過論及寫「悼亡詩」，潘岳雖是真正意義上的開創先河之人，不過史上最有名的悼念亡妻的詩句卻出自另外一個詩人之手，他的名字叫元稹。以下這首《離思》，相信認識幾個漢字的中國人恐怕都不陌生。

原文：

元稹

曾經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

半緣修道半緣君。

譯文（新詩體）：

析木

我們曾一起去看過大海

在那春暖花開

我們曾一起去看過巫山的雲

在那錦瑟年華

如今，即使我沿著繁花似錦的小園香徑

獨自徘徊

也無心再一次回首

去看一眼那些寵柳嬌花

不為別的，只因了你

只因了想要忘卻

卻又從內心不斷升起的

這些如煙往事

儘管唐朝詩人元稹的私生活相對混亂，對感情也沒有潘岳那麼專一，但我相信他寫這一首《離思》時，是非常真誠的。正所謂情到深處人孤獨，愛到窮時盡滄桑。元稹留給我們的「悼念詩」，除了這一首《離思》外，尚有《遣悲懷三首》等。以下附上其中一首，與諸位一併賞析：

《遣悲懷三首》其二

昔日戲言身後意，今朝都到眼前來。

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

尚想舊情憐婢僕，也曾因夢送錢財。

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文 /析木 玄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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