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故鄉黃土灣/王池光

黃土灣，乍聽起來，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個黃土遍地的地方，其實不然，黃土灣是故鄉下岩河後澤畈的其中一段，一面是青山，一面是田園，那是個有山有水有田疇的好地方。風水大師常言：有山有水就是風水寶地。雖然黃土灣地名不咋的，總讓人聯想起不茅之地，但視野開闊空曠無垠，千畝良田一望無際，即使到了沒有莊稼，最蕭條的冬天，成群結隊的白鷺盤旋著悄無聲息地落在黃土灣岸邊，也是美不勝收的一片風景，構成了一大生態奇觀。

從寬闊筆直的武（漢）長（沙）公路下車，沿著下岩河逆流而上，很快就到了刨家壠水庫泄洪道出口的黃土灣。顧名思義，黃土灣當然與水和黃土有關，下岩河彎彎曲曲流經此地，在黃土灣打了一個優美而又漂亮的漩後，又從黃土灣蜿蜒流向遠方。黃土灣毫無疑問因彎曲而得名。河灣伴隨著一座小小的黃土山坡，的確不假，可古人給黃土灣這地名倒也讓人感覺先賓奪主了。半圓形的黃土灣，將靠山一側的幾戶人家，圍成了一個孤立的村莊，除了一座古老的石拱橋，可以出入村莊以外，村莊掩映在樹木蔥蘢、花草盛開的河流青山之間。步行在黃土灣岸邊，田園、村莊、拱橋，不同景緻映入眼帘，那感覺的確有「小橋流水人家」的意境。

兒時記憶

一晃離開故鄉幾十年，雖然其中來去匆匆回了無數次故鄉，但從未發現故鄉變得如此美麗。黃土灣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小河岸邊的田野和山峰。黃土灣一側的山峰，綠浪婆娑，黛山秀色全被綠蔭覆蓋，一座座山峰就像一個個婷婷玉立的少女，溫潤、秀氣、靈動。漫步在黃土灣幽靜的小徑，寂靜的心境油然而生慢慢升華。這種靜謐的境界，就像情投意合熱戀的情人一樣，彼此之間心有靈犀，於寂靜之中感知對方的氣息和脈動。漫不經心獨自漫步在河邊的樹蔭下，看水流悠然，清澈見底，不但可以聆聽溪流汩汩低吟淺唱，讓人禁不住想跳入水中放縱、嬉戲，還可以感知山上濤瀾洶湧，彷彿暗流涌動，靜穆深情而又豐美厚重。黃土灣河岸另一側的田野，更是美不勝收的一副圖畫。徜徉在田埂上，油菜花間蜂飛蝶舞，鳥語花香，讓人感覺到無限愜意和陶醉。輕風徐來，花飛飄然，沁人心脾。田間地頭，生機勃勃，阡陌縱橫，經緯交錯。一望無涯的田間沃野，果蔬銀花，蜂蝶翩翩。恰如「煙花三月下揚州」的美麗畫卷。

置身其中，既使人瞬間忘卻一切愛恨紛爭，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又勾起了我小時候和夥伴們在家鄉玩耍、追逐的記憶。

小時候，經常跟著夥伴們在黃土灣這一帶上山打柴掏鳥窩，下河摸魚捉蝦游泳，大家玩耍的情景至今仍記憶猶新。

那是我10歲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正是「割資本主義尾巴」缺吃少穿的年代，我和弟弟跟著小夥伴們去黃土灣放牛，由於天氣炎熱，小夥伴們都去游泳抓魚摸蝦，結果，牛吃了生產隊的幾十棵含苞的禾苗，在那個「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人為地造成糧食緊張的年月，這可是一件犯了大忌的事情。因為在那種環境氣候，不僅僅是賠償集體的損失，重要的是面對層層壓力和不散的陰霾。面對一拔又一拔的審查拷問，父親挺不住含淚摑了我一掌，但我並沒有哭泣。也許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吧，記得，當時在我幼小的心靈，能夠讓逼得喘不過氣的父親摑一掌，的確為讓似乎崩潰的父親出口氣減壓而欣慰。

黃土灣一側的山連接著刨家壠水庫，那時候這一帶是小夥伴們的樂園。對於小夥伴們來說，山上的樹林可謂神秘了，哪棵大樹上有烏鴉做的窩，哪棵小樹上有鳥雀築的巢，都是小夥伴們心中的秘密，誰最先發現的，往往藏在心底秘而不宣，待機會成熟就成為囊中之物。一次，我和弟弟各發現一棵大樹上的烏鴉窩，兄弟倆小心翼翼配合默契撿了九個蛋，高高興興地回到家，原以為得到一筆意外的收穫，既可以讓父母來個意外的驚喜，又能讓一家人吃上幾個蛋解解饞，然而，母親卻扳著臉嚴肅地警告我：以後絕不允許你和弟弟上樹掏鳥窩。理由是如果不小心摔傷了沒錢治，癱瘓了就一輩子寸步難行，長大了也不能到外面去闖世界。那時候，黃土灣一帶的山上，我們閉著眼睛走路也不會摔跤，羊腸山道哪裡有個坑，哪裡有棵柏樹，哪裡有棵松樹，哪棵樹上有鳥巢，哪裡常有野獸出沒，哪裡藏有珍貴山藥材，既是我們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同時也是一個常有意外收穫的好去處。

離別故鄉

離別故鄉，是因為羨慕城市生活的繁華，是因為嚮往城市生活的美好。然而，人生幾十年總是走不出闊別多年的故鄉。再次回故鄉，故鄉已是物是人非，唯獨黃土灣魚腥味的流水，使我聞到了久違的味道，雖然有濃厚的魚腥味，但洞開了我閉塞的記憶。

終日廝守在家，掂不出親情的份量，遠離故土，倍感親情的溫馨。因為故鄉既有父母雙親兄弟姐妹、七姑八姨，又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故鄉是我成長的搖籃，是我人生的出發點。我的童年在此度過，世界在此初涉，生命與智慧、夢幻與嚮往在此萌生。一草一木皆成記憶，人生幾十年走不出那一片風景。

晨光中，炊煙裊裊升起，既有行雲流水般的輕盈，又有空山凝雲似的雅緻，也有三月的煙花柳笛，還有鶯飛草長和早起的老牛，黃土灣河邊姑娘們浣洗的笑聲。傍晚，阿媽喚兒回家吃飯的叫喊，親切而宏亮的聲音，與黃土灣潺潺流水的和諧變湊曲響徹整個山村。客居異鄉，思鄉之情如窖中老酒愈來愈醇愈來愈烈。有人說，鄉情是新蟬噪柳乳燕啼梁；有人說，鄉情是涓涓泉流流淌不息；有人說，鄉情是廊橋遺夢，是有情人滴落在月光下的喃喃絮語；而我以為，鄉情是母乳淳香甜美的回憶和對親情濃濃的牽掛，正如黃土灣汩汩流淌的溪流久經不息。

從小在農村長大的我，對故鄉總有一種特別的感情：炊煙裊裊靜靜地來，隨風飄拂；煙霧繚繞悄悄地去，悄無聲息。夜色朦朧的山村黃土灣，在裊裊炊煙的映照下，更顯得安靜、和諧、溫馨。嗅聞著一股股散發著淡淡魚腥味的泥土芬芳，還有那混合著莊稼特有的韻味，讓人感覺到特別的溫馨和舒爽；讓人品味到濃郁的鄉土風情；讓人聯想到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的諧美熱鬧；讓人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美好感覺。然而，炊煙卻以一種悄無聲息的姿態在改變著我們原本的生活，在經年曆月的蹉跎中，逐漸開始淡化我們貧窮落後的故鄉。子不嫌母醜，狗不怨家窮。在我的記憶中，故鄉黃土灣是一個美麗而靜謐的小山村，在清晨的曙光中漫步於垂柳依依的村前小河黃土灣兩岸，也可以在落日的餘暉中穿梭於鳥語花香的山旮旯。故鄉一年四季都沐浴在氤氳的芬芳之中。一直以來，我都喜歡生活在這樣山清水秀的小山村，既沒有擁擠的交通，也沒有環境污染，一切都是那麼淳樸、清新和自然。

作為一個流浪者而存在的點滴回憶，勾勒出人生幾十年漂泊的輪廓。從江南的小山村到冰封雪裹的北國，又從冰封雪裹的北國輾轉到江南，總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放浪形骸的行吟歌者，一路低吟淺唱著別人無法懂得的人生戲劇。就像一次長途旅行，一路上，有意無意地走過很多風景，經歷很多人與事。但誰也不知道，在人生旅途中，哪一站才是最後的歸宿，尤其是像我這樣常年漂泊在外的人，即使故鄉的一些人和事漸漸地淡出了視線，也總記得故鄉裊裊升起的炊煙，尤其不能忘懷的是留給我美好記憶的黃土灣。

黃土灣的春天到處點綴著紅花綠葉，正是兒女深入大自然探索的好時候，趁著春天這個放飛心情的旅遊機會，我帶著兒女回到了久違的故鄉，回到了闊別多年的黃土灣，刻意讓生活在城市的兒女感受故鄉的風土人情，體驗大自然的神奇美麗，大自然里有著無盡的秘密等待兒女去探索去發現。春天的黃土灣風光不與四時同，遠處的青山綠水，近處的田園風光，一派迷人的景象。生活在城市的兒女看到這一切時喜出望外。多年前，我和父親一棵一棵嫁接的柿樹也長高了，青綠的小柿花綴滿枝頭，成了黃土灣亮麗的風景。

滿目金黃的油菜花一望無際。兒子和女兒在油菜花中捕捉翩翩起舞的蜻蜓與蝴蝶，不停地在田埂上瘋跑嬉鬧，爺爺奶奶看見兄妹倆的頭在油菜花中蹦蹦跳跳時隱時現，笑得更是開心。看到孩子與老人都高興，我和妻子都覺得很滿足、很幸福。妻子說，城市裡的孩子們難得走進大自然，趁長假回鄉下老家一趟，既可以讓孩子們與大自然親密接觸，開闊視野，學到一些書本上沒有的新知識，又可以培養孩子與爺爺奶奶隔代之間的感情，傳承親情，一舉多得。

黃土灣山水相連花樹相攜，田園沃野空曠無垠。孩子們生在城市長在城市，少有機會與大自然接觸。第一次與大自然親密接觸，置身詩意的自然景觀之中，兄妹倆的高興勁就可想而知了。兄妹倆玩累了，便返回我身邊，順著一處缺口，下河去淌水。女兒蹲下去戲水，驚喜地發現家鄉黃土灣，也有大海邊一樣漂亮的小螺貝。兒子和女兒撿了一堆小螺貝，爺爺奶奶喊我們回家吃午餐，女兒看到一堆漂亮的小螺貝，既沒辦法帶走，又捨不得離開。我掏出一個煙盒給女兒，女兒裝了滿滿一盒才依依不捨地回家吃飯。

農家人都是自己種出來的蔬菜瓜果，不管哪一樣都鮮嫩可口。表面看，爺爺奶奶做的菜，跟城裡的菜一樣。譬如韭菜炒雞蛋，但吃起來卻有天壤之別。兒子吃了一口韭菜炒雞蛋，就不停地問爺爺奶奶，這韭菜怎麼不像城裡的韭菜那麼難啃？還有那土豆炒肉，女兒說吃起來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甜。爺爺樂呵呵地說，雞蛋是沒吃飼料的家雞下的，韭菜出土幾寸長割來炒的雞蛋，當然比城裡的韭菜鮮嫩好吃啦！奶奶呢，也笑容可掬地賣關子說，自己種的土豆不下農藥化肥，自然生長，豬肉也是沒吃飼料的家豬肉，不僅吃起來甜，還有相當豐富的營養呢！我告訴兄妹倆，家裡的豆腐也跟城裡菜市場的不一樣，是純天然的黃豆磨製而成，沒有添加任何雜質。不僅味道鮮美，而且營養豐富，含有人體需要的大量曠物質。話音剛落，一個「白菜豆腐湯」就只剩下湯水了。雖然這是一個最簡單又普通的菜，但在繁華的大都市，即使是五星級賓館的白菜豆腐湯都難得吃到純粹的豆腐，然而，在故鄉黃土灣卻讓我嘗到了久違了的菜蔬原味。結果，滿滿的一桌菜，大魚大肉無人問津，家常菜卻備受青睞。

黃土灣的春天固然美麗，其實夏秋季節也毫不遜色。即使是在蕭瑟的冬季，成群結隊的白鷺盤旋著悄無聲息地落在黃土灣岸邊，也是美不勝收的一道亮麗風景。

在黃土灣河邊的草地上，樹枝頭，群鷺棲憩，白影點綴，河灘白鷺流水，三位一體，動靜結合，相盎成趣。只要不驚動那可愛的天使，躡手躡腳地近前細瞧，就可以看到白鷺婀娜著，伸長脖子慢慢地挪近河水，把那清澈的河面當鏡台，扭動著美麗的身姿，梳洗一路的風塵。最有趣的是，在梳洗過程中，偶爾瞥見游魚戲水，尖嘴準確無誤啄起水中小魚，轉身就向愛侶獻殷勤。等吃飽喝足歇妥了，又一群群展翅騰飛，在河面上盤旋著，流連往返。

白鷺成群結隊地盤旋在下岩河黃土灣上空，或許因下岩河美麗的風景和適宜的環境，讓白鷺棲憩留連不願離開；也許因為下岩河溫暖的水、鮮活的魚，讓白鷺忘記了回家；也許因為白鷺在下岩河裡梳洗、覓食、談情說愛，有了愛的結晶，不忍離去，不願離去；下岩河也唱著歡快的歌聲，呼喚著它們歇歇腳！喝口水再走！白鷺聽見親切的呼喚，也揮舞著雙臂，擁抱著美麗的下岩河，尤其是黃土灣，以博大的胸懷，闊大的氣派，接納來自天涯的天使，讓白鷺天使棲憩在下岩河，棲息在黃土灣，有意留下來在這幅天繪的畫中做畫眼，為這幅天人合一的大畫添上野趣，使黃土灣更靈動、更飄逸、更厚重，從而使下岩河更具詩情畫意，形成了美輪美奐的絕唱。

難忘黃土灣

雖然下岩河也捨不得它們離開，但仍然輕叮淺囑「歸吧！歸去喲，老家還有你年邁的爹，望穿了眼的娘！再啄些魚蝦回去反哺雙親。趕快回去看看你們的父母，盡兒女孝道！」白鷺聽懂了，又啄些鮮魚蝦，在下岩河黃土灣上再三盤旋後，三步一回頭地飛去。飛走了一群，又歇下來一群……

據說白鷺是最挑剔居住環境的，凡是白鷺天使棲憩的地方，毫無疑問就是人間仙境。躲在黃土灣河堤高壩草叢中，靜靜地看著河灘上那些白色精靈，在河邊梳洗、覓食，我們屏住呼吸，不敢吱聲，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驚飛了這些人世間美麗的天使、親密的夥伴。

觸景生情，於是我猜想：這些和人類一樣的動物，白鷺也通人性吧？趁著年輕往外闖，將父母留在遙遠的老家，像我們的爹娘一樣，在家日夜盼望兒女們。兒行千里母擔憂呀！翅膀長硬了就遠走高飛，它們的老爹、老娘誰來照顧呢？白鷺是不是像人一樣盡孝道呢？是不是懂「父母在，不遠遊」的道理呢？唉！孝子賢孫誰見了？也許正因為父母給予我們的甚多，要求於我們的甚少，才鑄就了人世間最偉大的愛吧。

下岩河，發源於北邊崖，穿全境而過，流水潺潺，是一幅有別於「清明上河圖」的畫卷：春天，蘿薜倒垂，落花浮蕩，五彩斑斕；夏日，青蔥濃綠，佳木蔥蘢，奇花閃爍；秋季，綠柳周垂，纖絲翠縷，玲瓏剔透；寒冬，下岩河仍然沒有停止歌唱，花光柳影鳥語溪聲，歌聲婉轉音韻悠揚。

美麗的下岩河，經過修繕改造，搖身一變華麗轉身，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古老而又年輕的黃土灣，明亮的容貌，清澈的靈魂，充滿激情、力量和智慧。

作者簡介：

王池光，男，出生於荊楚大地湖北魚米之鄉，深圳市光明作家協會理事，做過新聞媒體人，作品散見全國報刊、人民網，榮獲「第三屆全球華人文學創作邀請賽」散文一等獎等各種徵文比賽獎項。酷愛文學，筆耕不斷，著有長篇小說《商道情緣》。現居深圳。

希望大家多多關註上面這個二維碼，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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