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軲轆菜葉兒圓

史彥華，祖籍河北省，黑龍江省巴彥縣人。

黑龍江省作家協會委員，哈爾濱市作家協會會員，哈爾濱市詩詞協會會員，巴彥縣政協委員，無限極（中國）有限公司經理人。

車軲轆菜葉兒圓

初冬的凌晨，天還是很黑，灶台上的熱氣讓玻璃窗蒙上一層潮氣，彷彿汪嫂的心，潮濕得要滴出水來。過一會兒汪哥就要出活了，可是他腰疼得昨天晚飯都沒吃，到現在還沒起來呢。其實汪哥從來都捨不得自己老婆起來做飯的，可今天汪嫂悄悄地起來了，二十多年的夫妻，眼看著自己家的頂樑柱，腰越來越彎、背越來越駝、頭髮越來越白，長年體弱多病的汪嫂，除了心疼，什麼忙也幫不上。可是不幹怎麼辦啊？剛剛結婚的兒子，已經花光了家裡幾十年的積蓄，還欠了十多萬外債。兒子和媳婦在鎮上新買的樓里過著二人世界，媳婦又懷孕了，汪嫂已經好幾個月沒見到兒子了。開始時，汪嫂偶爾去幫著收拾屋子，可是看兒媳婦的眼神總像不高興的樣子，兒子也說這個放錯地方了，那個找不到了，嚇得汪嫂也不敢亂動東西了。可不收拾屋子，汪嫂就沒有理由總往兒子家跑了。養了半輩子兒子，原以為能養老，沒想到人還沒老呢，兒子就給自己留了一身債，跟媳婦跑了。現在只能等著媳婦生孩子，去給照顧月子了，可隱約看兒子的意思，好像到時要請個月嫂，還得丈母娘來陪著。想想月嫂天價的工資，汪嫂都要愁死了，汪哥腰疼這樣都沒捨得上醫院啊，唉……再說，不照顧月子，自己就不能看到兒子，看到孫子了。

倒是汪哥，在鎮上趕馬車「拉腳」，偶爾還能看到兒子一眼。

「拉腳」這個活可不輕鬆，不但要自己往車上裝，往下卸，還要幫主人搬到樓上去。二十年前，汪哥剛乾這營生的時候，年輕力壯，而且那時候住高樓的人家也少，汪哥可是這腳行里的老大呢。可是現在，人老了，體力不如以前，有啥好活也搶不上，僱人的東家不差錢，怕歲數大的人搬不動，再把東西砸壞了。也有的老拉腳的，和兒子一起干，不過太少了，現在的年輕人，哪捨得出力幹活啊，都想掙俏錢兒。

汪哥的兒子就是這樣，娶了個媳婦，然後非要和媳婦一起賣服裝。想法倒也挺好，可他們小兩口剛從鄉下來，也沒什麼眼光，進貨挨宰，賣貨挨坑。那小媳婦剛結婚時身材還不錯，也能當個模特兒打個樣子，可是幾個月下來，也不知道兩人每天都怎麼吃的，一個比一個胖。進來的服裝，媳婦不穿還好點，她一穿身上，一件都賣不出去了。

其實汪哥都沒敢跟汪嫂說，前天下午兒子悄悄找汪哥說，兩口子吵架了，也別說怨誰，反正媳婦跑回娘家了，鬧著要打胎，要離婚呢，唉……這麼多錢花出去了，這媳婦真要離了，可真是雞飛蛋打、人財兩空了。想想還能瞞幾天啊？人家再不回來，就得汪嫂親自去接，可是聽說前村二蛋家，娶個媳婦不到仨月，媳婦跑了，彩禮沒了，幾十萬呢！二蛋老婆都給媳婦跪下了也沒好使，都氣得喝葯了，可也沒用啊！

汪哥強從床上撐起來，怕汪嫂擔心，腰疼的臉都黃了，也不敢說。看著汪嫂把熱湯麵條荷包蛋都盛好了，就是沒捨得叫自己，汪哥趕緊端起來，給汪嫂撥個荷包蛋到碗里，要不，汪嫂自己是捨不得吃的呢，那點本地雞蛋，她都給兒媳婦攢著坐月子吃呢，要不是汪哥有病了，也沒這個待遇啊。

吃了面，汪嫂幫汪哥一起套上馬車，天還沒怎麼亮呢，到城裡還有幾十里路，汪哥得趕緊走，好能往前邊排排號，這年頭，啥活兒都不好乾了啊。

「車軲轆菜，葉兒圓，踩不死壓不爛……..」馬車在鄉道上走著，單調的聲音讓汪哥恍惚聽到了小時候常唱的兒歌，那時候的老人常說，人啊說是車軲轆菜命，汪哥總是不明白，現在的汪哥，還是不明白，他最犯愁的是，兒子媳婦要離婚的事，還能瞞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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