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生者堅強

這幾天，一直在接觸一個逝者身邊的人。他的同事故交，他的領導、下屬，還有，想鼓起勇氣，接觸他的妻子和孩子。

逝者，就是已經逝去的人。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終究會逝去（這是肯定的），那麼，給這個世界留下一點什麼，還真是一個應該思考的終極話題。

這位逝者，給大家留下了什麼？

他一直樂觀。周圍的同事，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他知道的，他總能及時送上關切。我們管這種獨特的能力叫「情商」，什麼意思呢？就是身邊的人，比如結婚，這是身邊人的大事，房子裝修、買房子、孩子生日、升學等等，這種事，在一般人眼裡看來，這個和我什麼關係呢？但是，這位逝者就能想到。往往他的同事在為裝修焦頭爛額的時候，他來電話了：小王，你那房子裝修怎麼樣了？要不要給你介紹一個靠譜的裝修師傅？話雖不多，也不一定能幫上忙，但是總讓人感到溫暖。

按理說，他自己的事那麼多，尤其是自己家裡的事，更是不少。和老婆經常吵架打架的，就是因為經常不回家。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是什麼體驗？我還沒採訪到他的妻子，但是，結婚時間不長，就經常徹夜不回家，動不動就常駐省里、北京跑手續，這事放誰那裡都受不了。

所以，他的同事說，他的胳膊、脖子經常出現傷痕，背上、胸前也有。他喜歡打籃球，經常光膀子，問起來，就不好意思笑笑。「又打架了？」他還是笑笑，不說話。

「他是一個智商和情商都超於常人的人。」他的同事這麼評價。自己家裡的事處理馬馬虎虎，但是工作的事一點都不馬虎。此人超級聰明，對待自己的專業和行業大勢，清清楚楚，心裡跟明鏡似的，帶出來一大批業務骨幹能手。許多人也繼承了他的耿直。有個小夥子，領導批評他，他不幹，拿出來自己的小筆記本，一條條跟領導算賬：當時你是這麼說的，我就是這麼乾的，你偏偏現在改口了，這個不行。當場讓領導下不來台。

這個時候，逝者作為二把手，就要起到粘合劑的作用。上邊說說，下邊勸勸，讓領導息怒，讓小兵陪個不是，讓兩邊都有面兒。

實際上，在中國，什麼最難？

在體制之內，協調最難。我見過太多的體制之內的協調難的事，不能透露太多。往往，一個單位之內的不同科室，是最難協調的。都是平級幹部，你為啥要指使我？干多了，干少了，真心干，糊弄乾，這個其實每個人都明明白白的，領導也都明明白白的，但是往往，領導揣著明白裝糊塗，假裝不知道，往往要「損有餘補不足」，幹得好的，把你往下拉拉，幹得差的，把你往上提拔提拔。

就是這樣。在體制之內的人，都應該有這個體會。目的是什麼？中國人對過年太講究，無非就是，讓大家過個好年。不讓大家過個好年，明年誰都不順利。

這是終極借口，其餘的借口還有很多。所以，這位即使一周出發5天的業務能手，把開車的司機都跑煩透了的單位二把手，還是沒有能得到什麼重大榮譽。

「他得到的，遠遠少於他付出的」，他的繼任者說，聲音哽咽。

他走之後，這個地方有什麼改變？這是我最關心的。

聰明的受訪者說，我們都適應過來了，沒問題，工作還要繼續。說話直的人說，我們還是忍不住想起來，如果他在，我們就有依靠了，這事就好辦了。可惜他不在了。

這個故事還有一個後續，他因為實在成績卓著，必須提拔了，就提拔成了體制之內最小的級別——副科級官員，提拔到了一個相對正規的地方，去安享晚年了。

但是，去到之後他才發現，這個正規的地方，太不正規了。分管的科室業務能力太差，一問三不知。無奈之下，他開始讓原來那個地方，他培養的中層骨幹來輪流「講學培訓」——直到他去世半年之後，這種因他建立起來的紐帶還是在繼續，經常是，原來的單位接到他現在單位科室的電話，那一串數字，一個單位開頭的電話號碼，往往都是相同的。「看到這種數字，我就心裡難受，我不想接，不知道什麼原因，一想就難受……」

從1999年11月開始參加工作，到2017年3月13日病逝，他基本上每天三分之二的時間在工作，時間緊任務重的工作期間，更是創造過連續加班三天三夜的記錄。白天出去跑，到北京南京濟南上海杭州跑，晚上回來繼續加班趕資料，以便第二天重新去。

他的主要能力，在於協調和溝通能力。一個新兵跟著他去跑省里的部門，對方很忙，沒工夫理他們，他們就在這個部門的走廊里站著，乾等。大夏天，那麼熱，走廊里空氣濕潤悶熱，汗嘩嘩的下，就在那裡乾等著。等著辦事人員不忙的時候。

「我去了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這位新兵說，受不了，壓力太大，太裝孫子了。求人可不是好活。

但是，逝者，這位年齡說來也不小的人，好像求人的事一點都不打怵、不發愁。他對待人和人都笑臉相迎，無論位置多高多低的人。看遍群山不是山，經歷過太平洋的激流涌浪，才知道，在一條小河裡也要懂得尊重，就是這個意思。

由此想到，前幾天，我參加老泥牆的直播，本來就是一個友情直播，本來就是很忙的時候，專門抽出時間和老泥牆的夥計們交流，共享枸杞的事。但是，也觀點說我是「裝」，不贊同我的觀點。我想，我研究枸杞文化，研究枸杞的生長本來就是業餘，這個正常。你懂得枸杞另外的價值，挺好啊，術業有專攻，我可能，我說的是可能，寫文字比你流暢一些，天下枸杞盆友是一家人，我們本來可以互補、暢談，互相補充，我們就會對枸杞的認知更深入。但是，你選擇了封閉自己，把自己包裹起來，噴出一些刀劍。呵呵。

每個人都有不贊同別人的觀點的權力，這才是豐富多彩的世界。

但是，我根本沒有把你這個事放在心上，因為，我見過比你還難纏的人、比你還霸道的人，我經歷的那些，你根本沒有經歷過，如果你經歷過了，你就會自然收斂的。

時間是最好的解藥，把一切交給時間，你會變得心安理得。

本來我都不想說這一段話的，但是，聽說你是個對枸杞研究很深的人，所以，我對噴我的一些觀點正式回應如上，還是想和你成為朋友。

又想起來昨晚打球的事。有個夥計佔據了90%的球權，始終不傳球。我忍不住說了，因為我年紀大嘛。但是夥計生氣了，把球可以傳給別人，唯獨不傳給我。對手都不樂意了，說，你應該傳給被窩老師，被窩老師，別忍！我哈哈，呵呵，不傳球更好，我打無球。充分理解年輕人的焦躁，畢竟是我先說了他。

可是，那位枸杞界的噴我的人，我實在沒有惹過你啊。

說了大半天，其實是想說一件事：尊重是一種溫暖的品質。

接著說逝者的事。逝者因病去世，許多人說他是累的，生活不規律，不按時休息，吃飯喝酒經常「重茬」，老泥牆你種莊稼，知道這是啥意思。喝酒是不能喝二次的，那對身體傷害太厲害。但是，工作需要，沒辦法。

畢竟人去了，政聲人去後。這位逝者原來的局長，年齡比逝者還大5歲，據說，追悼會之前，聽說這個消息，立馬趕到了逝者家裡。別人都是鞠個躬，畢竟體制之內的事，鞠躬就是最高的禮遇了。這位局長，二話不說，去到通通通磕了三個頭，淚如雨下。

大家都相信，那三個頭裡面，所有的情誼，都能表達了。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