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珍先生談章草
沈之珍先生談章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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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珍先生(松江玉煙)2011年前後,曾一度在網上和網友熱論章草話題,作為見證者及參與者,我時常反覆領悟先生妙語。作為沈曾植後人,沈先生幼承家學,於章草研習尤為精深。儘管這些內容早已在網上公開發布,但限於傳播局限,肯定還有章草愛好者尚未一睹為快。不敢獨美,今特摘編精要與大家分享,如有受益,不勝榮幸之至。
★★章草問題首先不要將流源與書寫混起來談(以避免問題複雜化),重要的是解決流源問題。
一、章草形成的歷史背景;
二、章草與漢代草書之間的關係;
三、章草與今草之區別及區別的法則與方法;
四、漢晉純章草(證據:急就章殘紙)與其時手札章草(如平復帖、殘紙馬歷帖)的關係及產生的原因;
五、漢晉簡殘紙草書與古章草的關係及其中章草字元的判別問題;
六、章草在宋代閣帖形時的狀態及歷史記載;
七、中外保存的唐上溯至漢晉章草墨跡及磚刻資料;
八、漢魏晉當時人對其時草書正反評述記載及頌賦(非草書、草書賦)。
解決了以上問題,相關的諸如「章草是草書之祖」、「章草向小草過渡」、「章草是隸書的草寫」、「章草即章程書是有法度的草書」「平復帖不是章草」等一列被歷史模糊的問題將得到澄清。
還有為什麼《急就篇》寫成章草後稱作《急就章》、既然章草是從隸書簡化而來為什麼反比隸書難寫等疑惑將會迎刃而解、閣帖鑒別將不再困難、章草技法將顯而易見。
其實這些早應由專業研究機構和專業協會草委會解決的問題,如今在網路上討論未免有些遺憾。當今我們已擁有相當的資源,應該到了能夠弄清章草問題的時候,應該到了能為章草書家和愛好者提供取法的依據和選擇取法的空間的時候。王蘧常、《平復帖》不應該永遠成為章草取法的不二選擇和得獎的重要途徑。
★★在下拙見,以為可將前漢中後期章草形成時,有章草特徵的墨跡視為「准章草」,將晉後殘紙中有章草遺意和特徵的墨跡視為「類章草」,基於上述從《急就章殘紙》沿至《蕭子云出師頌》、《隋出師頌墨跡》乃至《唐說戒經》為「純章草」。
若此可擴大到松江本中正確的字元,技巧應上溯取法。
★★唐代是章草的末法時代,第一次後章草時代應從趙孟鈧了慰恕詼次應是清末民國初一大幫……第三次應是當代(希望如此)。
★★漢末時章草已從原本的注重實用功能轉向藝術欣賞,有少數文人精英全心身地投入其中……
因為皇帝的倡導、士大夫的研究、文人精英的痴迷,章草盡成當時諸體中的新貴。 其時「專用為務」擅草書者已根本「不思其簡易之旨」。
難怪趙壹在《非草書》中怒斥:竟以杜、崔為楷;私書相與之際,每書云:適迫遽,故不及草。草本易而速,今反難而遲,失指多矣。趙壹無意給我們今人一條訊息:章草與普通草書比反難而遲!
★★只有深學才能接近經典,只有保持獨立的人格才能寫出純正的章草。遠離時人,遠離時風,為自己寫字,在理解古典基礎上賦草──「從容解牛際,蕭散善刀後。古來精絕藝,所貴神氣守。」(北宋張耒詩句)
★★在臨寫中力求改變自己的書寫習慣、力求學習古人書寫習慣。漢晉章草應用漢晉人書寫習慣去寫。
★★學習章草重在「拿捏」,非深學者不能道也,知之難,為之更難,擅之難乎其難也。
★★章草若具漢晉時的形態,一定不是壞事。形之不存,勢之何來?形之不存,筆之何來?形之不存,章韻何來?
★★字元是章草的本質,用筆是章草的生命,章韻是章草的靈魂。三者缺一不可!
★★學習章草要注意:碑之強骨、簡之提神、金之注力……不可偏頗。
★★君子務本 ,本立而道生。
白蕉先生曾有非常精妙之言:穩非俗,險非怪,老非枯,潤非肥,審得此意,決非凡手。來楚生先生認為此言甚合章草。如今,現代書法的主流審美標準正與白蕉先生所言相左。
白蕉先生先生還有一言,在下視之為金科玉律:學書如欲像,終欲不像,始欲無我,終欲有我。
★★現今的章草資源遠勝宋人,我們的憂患自然比宋人少。文革以後書法界有很多花樣概念困擾著章草的研究,又有許多的書法比賽、評委看法及比賽得益者的作品影響著章草研究的深入和章草學習的走向,還有一些「大師」們的信口開河誤導了章草研究和取法,在下認為當今最大的憂患莫過於此。
★★章草是東漢魏晉的產物,電腦、英特爾是當代的產物。學章草肯定是我們向東漢魏晉學習。玩電腦、上網肯定是東漢魏晉人向我們學習。
我們向漢人學如何審美、如何寫字。漢人向我們學如何上網、如何作秀。西漢骨片契刻文字告訴我們什麼是前經典。
★★讀八大山人臨月儀書帖,想起傅青主的話:……忽見奇古,令人不可合,亦不可拆,顛倒疏密,不可思議。
★★有一點對於研究章草的人特別重要,這就是《急就章殘紙》,其重大作用有別於其它急就篇簡牘,不管其書寫水平高低,但其確證歷史所記載的章草客觀存在,證實了《章草急就章》作為章草文字譜本的史源。同時也連證了松江本急就章載字的相對可靠。
可以說《急就章殘紙》的出土挽救了章草、挽救了純章草、挽救了急就章。也為我們研究章草文字結構和章草文字字理、規律有了基本的證源。
★★《急就章》玉煙堂本製作極其精緻,在韻致上勝於松江本,只是松江本是祖本加至有釋文自然名聲遠大。而《中國章草名帖精華》中諸帖與原拓不可同日而語。
★★蕭子云《出師頌》,惟其古草合章草之法,含隸篆之筆,古雅過人。宋黃伯思《東觀餘論》稱「蕭景喬(子云)《出師頌》雖不迨魏晉人,然高古尚存遺風。自其書觀之,過正隸遠矣」(《論書八篇示蘇顯道》)。又云:「今世有蕭子云章草《出師頌》,其古雅,與子云他書不類,疑亦仿漢人書也。」(《記與劉無言論書》)。清沈鼎甫公亦有蕭景喬章草《出師頌》擬漢人筆意之說。
★★張懷瓘書斷章草語:魏晉之時,名流君子,一概呼為草,惟知音者,乃能辨焉。
★★學習章草者鮮有人研究前經典和後經典關係,其實我們如果拿大量的唐後書法理論往章草上套是有欠學術的,章草是前經典的最後陽光,其是尚韻的典型代表,研究「天工」一定有益於作品之高古。唐後理論服務於尚法,其作用點一定是工巧。
★★樓蘭殘紙、敦煌遺經,甚至《平復帖》,只能作為章草學習的營養補充品,而不能作為全價食品。至於「字元」只是在下為了讓大家易記已公認的章草傳帖及墨跡、
磚刻字跡中有別於小草普通寫法草書,沒有任何推廣章草字元的意思,更何況其並非是能普及的東西。
★★余以為:如果將章草作為一門藝術,我們不但要了解其藝術本質(含原型)、藝術原理、藝術規律,而且還要精熟其藝術技法,其後才是藝術表達。
至於如何表達則因人而異。我們不能前後顛倒,主次混淆。
如果將章草作為一門學問,我們應究其源流、通其字理、擅其筆法、修其學養,玄而為之,終其一生。
我們不能急於求成,顧此失彼。
★★《書斷》:伯英章草學崔、杜之法,因而變之以成今草,轉精甚妙。再看《書斷》所引歐陽詢與楊駙馬書章草《千文》,批後云:張芝草聖,皇象八絕。並是章草,西晉悉然。迨乎東晉,王逸少與從弟洽變章草為今草,韻媚宛轉,大行於世,章草幾將絕矣。」宋黃伯思在《東觀餘論》指出今傳世惟張芝、索靖二家為真,皆章草書,而伯英書,只有鳳爵鴻鵠等數行。
在下要說的是: 一、如果張懷瓘與歐陽詢觀點相左,歐的權威性要遠遠高於張。
二、在書斷中同時有兩種說法,如果張懷瓘不是自相矛盾,「因而變之以成今草」中的「今草」就可能不是我們現代人認為的「今草」 。
三、前拙帖中引用的史實是:張芝和皇象的草書寫的是章草,而且直到西晉寫的都是章草,東晉時期才有真正意義上的今草,(包括近期湖南出土西晉後期簡牘中的草書仍含有極濃的古草遺韻)黃伯思所見到都是章草,符合前述。
★★由於歷史原因章草問題已被人們有意無意攪得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現代人是無法從諸如虞龢 《
論書表》、張懷瓘《書斷》中得到完整的古章草的概念。在下的觀點是:以東漢、魏晉權威記載為依據,以近代出土的簡、牘、帛、紙為參照,就基本能弄清困擾我們的問題。
★★對於初學章草者,在下有兩點建議,謹供參考:
一,通過《章草草訣歌》了解一些古章草的常識性問題;
二,先將《松江本急就章》《月儀章》《出師頌》《趙書急就章》中的結字暫作可信任字元應用起來。然後再作章草古文字方面的研究。
★★發現、探索、自信,是研究章草的必備素質! 當今我們擁有前人所沒有的資源,我們不必懷疑,
我們要做的工作是整合資源、貫通資源。
我們首先要整理的是章草的已知條件,然後再去求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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