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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等我多久呢?」「也就這輩子吧」

「你會等我多久呢?」「也就這輩子吧」

「你會等我多久呢?」「也就這輩子吧」

王小波曾對他的愛人說:你要是願意,我就永遠愛你,你要是不願意,我就永遠相思。

愛情里,我們都有過等待一個人的體會。從天晴等到天陰,從花開等到花敗,從黑髮等到白髮。只不過,有的人等到了執手,有的人等成了回憶。

那些等待的時分,帶著甜蜜的、心酸的、近在咫尺的、遙遙無期的思念,最後統統見證了我們與愛情相遇時最溫柔的樣子。

誰說「我等你」不是比「我愛你」更深的情意呢?

? 一 直 在 等 你 ?

文 | 劉墨聞

四月,北方的春天才到,每當這時,爸爸便會沿著水流淌的方向邁進郊區的山裡,給爺爺、奶奶掃墓。去年掃墓回來的爸爸對我說,他在山上遇見了當年教我練拳的師父。爸爸上前和師父聊天,師父卻早已不認識他了,奈何爸爸想和師父多攀談幾句,詢問一下近況也不行了。

跟師父學拳時,我還很小。我兒時體弱,打架出事老是躲在三哥後面,爸爸看著犯急。後來,他給郊區農民送化肥時,偶然看見師父在那裡教娃娃練拳,便萌生了讓我去學的想法,就當是鍛煉身體,也好過我總是窩在家裡。

師父教的是北方八極拳,我拜師的時候,師父已經年過半百,但精力十足,走拳步步生風。小時候,我練基本功不肯吃苦,經常偷懶,被師父打手板。有時打得輕了,我還猴精似的鬼笑,氣得師父又加罰打一下。這次若是打重了,我就會微微地喘些哭腔。師父馬上就心疼得不行,一邊哄,一邊給我揉手。這時,小師叔就會站出來說:「嚴點出真活兒。」可師父邊揉邊說:「都是家裡的寶,打壞了可不得了。」

平日里,師父若不在,我們就跟小師叔學拳。有嘴碎的年齡稍微大點的學生就問小師叔為啥師父既不結婚,又沒孩子,還不收親傳。每當問到這兒,小師叔都要嘆氣搖頭。後來,我們知道的關於師父的事,都是在練拳間歇聽小師叔講的。

早年,師父是跟隨他父親學拳的,也就是我們的師爺。因為八極拳是挨搒擠靠,硬開硬打的功夫,所以並不適合女孩練,但師爺有一至交好友,把自己女兒交託給了師爺。這樣,師爺就收了這個女孩為二徒弟,也就是我們的霞師叔。後來,師爺又收了小師叔,算上師父、霞師叔,自此師爺一共收了三個親傳,若干入門弟子。

那時候,山裡淌著小溪,溪水順著稻田往下,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備用的直升機場。有時候呼嘯著一陣風來,練拳的孩子們便知道有直升機過來了,他們也會呼嘯著往風來的方向跑,任師爺怎麼叫也不回頭,只為在禁區外面遙遙地望上飛機那麼一眼。等到飛機飛走了,他們又穿過稻田,沿著小溪一路退回來,嬉皮笑臉地接受師爺的懲罰。

每次跑出去看飛機,都是師父最慢。有時,他還沒來得及跑出院子,就被師爺的目光釘在了原地。他太怕師爺了,然而他越怕,師爺就越恨,越覺得師父沒有點習武之人的樣子。

但每當飛機來時,師父若是真的跑了出去,那一定是霞師叔幫了忙。她一路拉著他往外奔。在人群最後的兩個少年,他們手牽著手惶恐又興奮地往前跑,又頻頻回頭。直到看見飛機變成一隻鳥,他們再悻悻地回巢。

霞師叔聰明伶俐,性格又酷似男孩,深得師爺寵愛。後來,師父遇事,總要霞師叔幫忙拿主意,他們關係也較他人更親近。

每到酷暑晌午剛過,太陽烤得蟬鳴不止,做完功課的師兄弟們就跑到小河邊,爭先恐後地尖叫著投進去,連衣服也不脫。霞師叔有時在河邊看著他們玩,師父也在河岸邊陪著她。師兄弟們喊著讓他們倆下來,師父每次都拽著霞師叔,不讓她下水,說水太涼,下去容易生病。他們也就真的沒下去過。

有一次,他們又去河邊玩兒,師兄弟們硬是把霞師叔拉進了水裡。那天,師父和他們打了一架,尷尬地收場。當天,師爺罰他們扎樁一晚上。

第二天,霞師叔又跟著師兄弟們去河邊玩,回來後,師父就跟霞師叔大吵了一架。事後的幾天,師父都不和霞師叔說話。大家也都瞧得出來,他們刻意躲著接觸對方。

直到年下的冬天快要過去,春天還沒來時的某一天,一架架直升機呼嘯著落到山的附近,又頻繁地離開。附近的村民奔走相告:出事了,遼寧出事了,營口出事了。

一九七五年二月,海城地震。東北各地組織救援,直升機一架架地去,物資一批批地運。當晚,霞師叔所在防疫站也被調進救援隊,前往災區參與防治傳染病的工作。

霞師叔前腳剛登上救災的火車,就從窗口看見師父也跟著闖進車站來。師父聽人說後續可能還有餘震,他想把霞師叔勸下來,但霞師叔堅持要參加任務。最後沒辦法,在火車就要開動時,師父硬是擠開人群爬上了車,陪著霞師叔去了海城。

坐了一夜火車到了海城後,他們一下車就長了見識:當地的災民像末日一般殺豬宰羊,到處哄搶,來的物資還沒到站點,便散落一地;黃鼠狼滿地跑,人們忙著抓小崽,雞都上了樹,耳邊轟鳴,分不清是人聲還是獸語。師父擋在霞師叔前面,拽著她的手,兩個人拚命地往外逃。那一晚,隊伍已經不再是隊伍,分散的人們各自尋找著救助點。

師父和霞師叔沒找到救助點,只找到了一個柴火垛子。晚上風硬,兩個人便一起鑽了進去,互相依偎著取暖。月光緩緩地落下來,星星點點鑽進柴火垛子。借著月光,師父瞧著霞師叔的側臉,懷抱著霞師叔的後背。那一晚之前,師父從未將自己置身於這樣的險境,但他卻並不覺得害怕。

第二天,他們回到了救助站,救援工作陸續展開。霞師叔在發放藥品時結識了一對做木工活的父子,一時間不知道哪裡來的興緻,也開始學起了木匠手藝。

等到救援隊分批撤離時,霞師叔卻遲遲不肯走,師父就陪著她留在那兒。又過了段日子,最後一批隊伍要走的前幾天,霞師叔偷偷和師父說,她已經是木匠的兒子的人了,他們打算就在這兒結婚。

師父當時很驚訝,也很難過,但他什麼都沒有說,還是想勸霞師叔和他一起回去。霞師叔沒有再理師父,而是和木匠的兒子一起去找老木匠攤牌。

結果,老木匠氣得差點昏過去,他早在幾年前就為兒子訂好了婚事。這讓霞師叔和心上人的境遇一下尷尬起來。師父以為事情有了轉機,就想帶著霞師叔連夜離開。結果,霞師叔告訴師父,她要和木匠的兒子一起逃走。如果師父也和他們一起離開,那就明早在村口的「咽道」上等。

「咽道」上有兩條岔路,一條是奔著營口的方向,一條則是生產隊撤退的路。師父說他會在生產隊撤退的路上等,不會和他們一起走。如果霞師叔想通了,就到他這邊來,如果第二天沒有等到霞師叔,師父就自己回老家去。

第二天一早,窗外剛有些蒙蒙亮,師父就站在路口邊等著了。過了沒多久,師父看見霞師叔和木匠的兒子跟在一批進城人群的最後面。他們緊張兮兮地走到路口,忽然方向一轉,丟下人群朝著營口方向一路狂奔。師父隔著幾十米的距離眼看著他們跑掉,連一句再見都沒來得及說。

就在師父不知所措時,老木匠帶著鄉親從村子裡沖了過來。快跑到「咽道」時,忽然有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只見師父提著一根長棍,立在「咽道」上,不讓人過去。村民們繞開師父往前走,卻被師父一棍掃回來。人群一擁而上,雙方打在一起,最後誰也沒有佔到便宜。師父單憑一根木棍,守著這條路不知多少個時辰。

後來,鎮上來人把師父抓走了,拘了些時日,便放回了老家。回來後,師爺氣得生了一場大病,很久沒能下地,也不再教拳。師兄弟們便作鳥獸散,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人。

時間往前趕,又過了段日子,師父收到霞師叔來信:「落腳營口,一切都好,勿念。」

師父回信:「速擇日歸家,等你。」

這一等,便遙遙無期。幾年過去了,師爺大限將至,臨走時仍然挂念著霞師叔,末了還在問師父:「霞兒回來了嗎?」

師爺走後,師父給霞師叔發了電報告知,希望她能回來弔唁。哪知數日後收到回信:「家中貧困,已無米下鍋。」當晚,師父便帶了錢和糧食,從四平老家出發,坐了一夜的火車,到了營口又搭車走路,總算是把錢和糧食送到了霞師叔那裡。

一別數年,兩個人卻沒有時間多待一會兒。隔日,師父便要回來料理喪事,又是分別路口,師父問霞師叔何時歸家。

霞師叔說:「我丈夫、孩子都在這兒,離不開。」

師父不語。

霞師叔又問:「你可成家了?」

師父說:「沒有。」

「趕快成個家,把本事傳下去。」

「我會等你回來。」

「別等我,我不會回去了。」

聽到這兒,師父忽然哭了,像個孩子一樣仰面朝天地哭著。他邊走邊哭,邊哭邊喊:「我等你,我就等你,我會一直等你!」

師父這一等,又是二十幾年,直到我們這輩不爭氣的孩子們上山。好好的本事,讓我們學成了花架子,也還是沒有等到師父成家。好好的師父,熬成了年過半百的老頭,也沒有等到霞師叔回來。

我上山快半年的時候,忽然有一天,小師叔從外面瘋跑進院子,跪在師父耳邊說了些什麼,師父便呆住了。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怒喝了一聲,隨手抄起手邊的圈槍,抬手便在院子里畫出一個圈,然後提槍轉身一揮,帶起一陣塵土。橫絕大漠般揮掃過去捲起一陣風後,他卻支著槍立在原地不動了。

師父雙手扣緊槍身,腦袋埋在手背上,槍頭深深地扎進了土裡。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立了一會兒後,他竟顫抖著悲慟地哭出聲來。那根同樣年邁的長槍被師父哭得不停搖晃,像是告別時的擁抱一樣。

後來,小師叔告訴我們,那天霞師叔病故了,他們沒來得及看彼此最後一眼。

儘管如此,師父還是去參加了葬禮。靈堂里,親屬們互相撫慰,故友奔走寒暄,沒有誰在葬禮上問一問這個老人,他到底是誰,是已故之人的朋友還是親人。他只是來這裡送她最後一段路,就像當年在村口「咽道」那次一樣。

從那以後,師父便不再教拳,他說教不動了,就安安心心地種地養老了。我們下了山,偶爾有人回去看他,只見師父拿著一張破椅子,卧坐在村口,卻也不知道他在等誰。

去年,我回家過春節,爸爸又告訴我,他後來又去山上尋過幾次師父,最後一次去時,鄰居告訴他師父已經住進了療養院。

我打聽到了療養院的位置,尋著地方去探望師父。一路上都想著小時候學拳總是跟師父撒嬌,舉著手累了就悄悄放下來,被師父看見了就一個戒尺打在手心上的情景。

療養院人不多,但是雜亂得很,我繞了幾個地方,才找到師父。他衰老得非常明顯,頭髮稀疏。他彎曲著身子,蜷縮著坐在床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我上前去叫了一聲師父,他好似沒聽見,抬起頭瞟了我一眼,又低了下去,像不認識我一樣。

我就在他前面找了個板凳,陪著他靜坐了一會兒。後來,他注意到我,我就往前蹭了蹭,喊了一聲:「師父。」老頭表情一怔,眼睛開始緩緩地聚焦,有了星星點點的碎光。

我把手放在他的膝蓋上,又叫了一聲:「師父。」

一絲溫柔在師父的臉上緩緩地展開,他拾起我的手放在自己懷裡,問我:「疼嗎?」

我淚眼矇矓地從凳子上起身,蹲跪在地上,喘著粗氣說:「不疼。師父,一點也不疼。」

? end ?

摘自劉墨聞全新故事集《特別不浪漫》

「你會等我多久呢?」「也就這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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