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不為人知的植物故事

小區原有水景設計，數年後流泉不再石階仍在。跑完步我慢走，看見了它們——石階縫間冒出的很多植物：海金沙、華南毛蕨、少花龍葵、旱墨草甚至榕樹苗都在石頭毫米間的空隙里紮根下去。它們植株都很微小，像盆景般，有些開著花。可以想見，種子們當初被風一吹，被小鳥一扔，就掉到這沒有泥土的所在，運氣好的能攀上一點沙泥，也不敢長得大，因為營養就那麼多，趕緊的發芽生長開花結果，哪怕成為同類的迷你型款，也是自己一生。

正是初夏。小區的水石榕花開得沉甸甸枝條彎下了腰，並且枝幹也斜下來。不但是水石榕，還有它的親戚尖英杜英朝著陽光往上躥蹭蹭蹭到達三樓高而主幹卻搖搖晃晃；高樓旁穿堂風呼呼刮過洋紫荊軀幹貼樓歪著長有部分倒下來。包括園中間的楓樹，這裡沒有一棵大樹是穩紮穩打的樣子。誰知道呢。這些樹被移植過來時命運就註定了它們無法深扎於大地。——整個小區的底下全是空的，一層兩層的停車場車還不夠停。儘管時遇腰折，而大樹的枝葉還是要向著陽光的方向伸長，還是要開沉甸甸的花。

陽台。國寶兄弟送的葡萄扦插枝長出五片葉後，他囑我打頂。葡萄苗失去了頂端優勢不再長高，它在五片葉之下的葉掖間抽葉子出來，它橫著長，或許將在今年開花結果。上帝給你關了一扇窗，就會給你打開另一扇窗。生長不會停止，不向上就向旁邊。

樓頂。數天不見，忽然發現那兩排總共上百棵的曾經繁茂得讓人審美疲勞的桂花樹，乾枯了。枝葉凋凌，褐色的落葉鋪滿了它們腳下的天台。責職只是打掃的清潔工沒有擰開桂花樹旁的自動噴淋。水管就在樹旁。而淋水的工人某種原因沒有來上班。桂花或許喊吶過，但沒有人看到。桂花樹只好迅速地斷臂自保，彷彿北方知悉「凜冬已至」的樹木紛紛將葉子落掉。桂花的葉子果斷落下，僅有的水分將用於保住樹榦和根系。幸而廣州的夏天間中幾場大雨，桂花樹榦一息尚存還見綠色。一棵樹無法幫助另外一棵樹，儘管它們就在旁邊。這棵樹望著那棵，各自落葉，無法援手。據說植物間是會互相傳遞信息的只是用我們不知道的語言。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不知一字排開間距相等的桂花樹有否互相鼓勵過。

下午。小思來了，帶著老小四人。歲半的孩子爬上爬下無時無刻不在動。老人喊著叫著不許孩子亂動。媽媽抱著哄著。我端來吃的喝的，東西摔破了有什麼要緊。靜靜看著這人間煙火氣。想著那些植物的故事，還有一位鄉親阿姨。我問小思媽媽，是不是鄉里有老人去了，她一無所知。但她們分明是幾十年的鄰居，只是隔著幾條街住著。一棵植物無法支援另一棵植物。人也是。各自被自己的命運驅趕著往前。母親昨晚告訴我，她數天前探望那位阿姨。她已經不能說話只能眨眼睛，母親遞了紅包給她。她眨下眼，手指往房間方向動了下。母親說知道她在示意自己在旁的兒子回禮。兒子一下沒有領會。於是她合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再睜開時，再次用手指著房間。兒子終於明白了。給來客回了封利是。第二天，母親就聽說她去世了。這位阿姨和她的丈夫，都是母親在鄉間的好朋友。因此我曾被母親叫去以蒙古大夫的角色幫阿姨提供過保健建議。她是一位體面而堅持禮節的老人家。也和阿姨的丈夫通過數次電話。飯間聽說過這對老夫妻年輕時如何相遇成親的情節。他們是少見的真正的恩愛夫妻。

激烈地求存、發展，不論結果。過程除了自己，不為人知。很多事，就像植物間的故事一樣。20170611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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