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言＝謊言？輸入法重碼泄露「天機」

這是作家、編輯楊葵為分答撰寫的文章。

這兩天是高考的日子，我沒什麼對自己當年高考的回憶，倒是想到大學一畢業，我到一家出版社做編輯。

那年份有點特殊，特殊在有個新政策——應屆大學畢業生必須下基層鍛煉。一時出現很多好笑的事，比如我們中文系的畢業生，有被分配到鄉里狠抓計劃生育工作的。而對我這個編輯而言，基層就是校對科。於是，我當了一年的專業校對。

那時出書還都鉛排呢，在校樣上挑錯，特別要注意那些字形相近的字，別用混了。比如「己」被排成「已」，「贏」被排成「嬴」或者「羸」，等等。記得有個文化名人當時來講課，說他年輕時也做校對，犯下的最離譜錯誤，是校對《婚姻法》時，居然沒看出來「一夫一妻制」被排成了「一天一妻制」。

後來有了方正電腦排版系統。我雖離開了校對科，但通讀校樣是必做的工作，所以校樣還是不離左右。排版手段的科技化，帶來錯誤的複雜化。負責文字錄入的，基本都是使用五筆輸入法。五筆本來就是從字形入手設計的，所以字形接近的錯誤經常出現；與此同時，五筆輸入軟體還有片語功能，錄入員為了提高打字速度，會盡量使用片語輸入法，結果就出現了一些千奇百怪的錯誤。比如好端端一句話，中間猛不丁兒出現個長得張牙舞爪的「鷳」字，沒頭沒腦的。怎麼回事呢？「新鮮」二字當片語輸入，出現的重碼。

時間一長，這類重碼錯誤見多了，非但不以為怪，還漸漸從中發現了好多小樂趣。比如「諾言」和「謊言」重碼；「地方黨委」和「老謀深算」重碼；「幸福」和「喪禮」重碼；「文物」和「廢棄物」重碼；「劇本」和「尼古丁」重碼；「傷口」和「作品」重碼；「基督教」和「邪教」重碼......最逗的是，「五筆」和「開玩笑」也是重碼。

五筆輸入法的要點，是把漢字拆分還原成山、水、雲、雨、土、石、草這樣的字根。想想挺有意思的，我們老祖宗造字時，身邊的世界簡單而天然，他們首先要為身邊諸物命名，於是首先就有了山、水、雲、雨、土、石、草、犬、羊、竹、禾、目、日、蟲、川、田......筆劃一律那樣少，卻又是那樣精，千萬別小看這些小精豆子，它們是組成這個世界的根本。

世界越來越複雜，新鮮事物層出不窮，要認知世界、描述世界，字就越造越多，也就越來越複雜。而最早生髮出來的那些字，也就成了偏旁。偏旁加偏旁，偏旁再加新造出的偏旁，如此循環往複，排列組合，便有了如今這許多的字。

字既然多了，又越來越複雜，重碼就難免，錯誤也就越來越多，這是漢語文字的發展現象，我從中，又聯想到，人心也是一樣，不過就只能說到此為止，再往下說，肯定就得是雞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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