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嶺松風越千年 之一

文/語哲

（一組信陽浉河港風光）

【作者簡介】余道金，男，網名（筆名）語哲，獨立撰稿人，河南省報告文學學會會員，新華網上榜作家，信陽市雜文學會副會長，浉河區作協副主席。

原題《賢嶺松風越千年》

一個人，一座山；人以山傳世，山以人揚名。他，就是周磐；它，就是賢山。

賢山這座山不一般，它是聽著漢代周磐的教誨長大的，聽著賢隱寺的梵音成熟的。它位於申城信陽西郊，全名賢首山。它距離信陽城區很近，它的歷史卻很遙遠……

（1）

陽春三月，跨過浉河，走出小城，登高望遠，站在賢山東山頭上的聚賢祠向西望去，大小十二座山峰，群峰逶迤，勢如疾風揚帶，蜿蜒直至南湖大壩，文人墨客狀說為飄帶嶺。浉河一水由西南而北半繞著它，陪伴著賢山走過四季風雨，萬年雲煙；然後，涓涓流過城區，戀戀不捨地走向淮河，爾後浩浩蕩蕩注入東海。南湖則是1955年在飄帶嶺山口攔浉河建成的。湖光再增山色，賢山更顯得敦厚秀美，成為市民晨練和周末郊遊的首選之地。在這裡，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在人與自然的融合中各自獲得精神的慰藉與超然。

賢山山嶺遍生松樹，鬱鬱蔥蔥，崢嶸若屏，是拱衛信陽城的西部屏障。千餘年來，賢山處荒野而不覺其孤，鄰鬧市而不附其喧。滿山松樹，每一棵都能講一段賢山故事。有風吹來，松濤聲四起，如訴如歌，似乎講述著千百年來的賢山故事。怡神悅耳的「賢嶺松風」，早在明清時已是著名的「信陽八景」之一，歷代文人墨客為它留下了不少詩篇。清乾隆十二年，信陽知州張鉞訪賢山，聞松濤之美，揮毫寫下了《賢嶺松風》：

昔賢高隱處，遺嶺檀清幽；

松密煙速望，風翻翠欲流；

梵間多寶剎，坐愛滿林秋；

疑是蓬萊境，申南作勝游。

賢山不算高，名氣卻不小，因為賢山是一座有故事的山，它的名字也很有來歷很有故事；古往今來，這座山上曾發生過許多故事，賦予了賢山厚重的歷史和人文意蘊。千百年來，賢山閱盡繁華，不忘初心，為信陽留下一座傳世青山。

本地民間有神話傳說賢山初始名為「銜首山」。說是有一年的夏天，南海龍王（樁尾巴龍）回南海探親，行至信陽古城上空，突然發現城裡新建一座高高的佛塔，便按下雲頭，圍繞塔頭轉了三圈。看完急急忙忙掉轉龍頭升空趕路時，一不小心，大尾巴一下掃上了塔頭，只聽「咔咔嚓嚓」幾聲巨響，塔身攔腰折斷，塔的上半截隨著樁尾巴龍掃起的一陣狂風騰空而起，緊跟著樁尾巴龍駕起的雲頭墜落在城西南山谷間一塊平地上。這裡三面環山，一面向南開口，塔首就像是大山口中銜著的一柱塔。此後，人們就把這座不知名的山嶺叫「銜首山」。

至於賢山之名的來歷，許多人說起來，往往會把它與坐落在東山頭南坡的賢隱寺聯繫起來，以為賢山之名是由賢隱寺而來。因為，賢隱寺已經足夠久遠。它始建於齊梁年間，古時為「中原五大寺」之一，與「嵩山少林寺、洛陽白馬寺、開封相國寺、南陽玄觀廟」齊名，距今已有1500餘載。

但是，如果深入歷史，你會發現賢隱寺和賢山一樣，其名同源，都是為仰慕和紀念一個人——漢代孝賢楷模周磐。張鉞詩中首句「昔賢高隱處」就是引征周磐隱居賢山的歷史典故。

（2）

賢山這個不平凡的名字，確實源於漢代孝賢隱士周磐。

周磐，字堅伯，平王姬宜臼少子烈之後裔。東漢（後漢）建武二十三年（公元48年）生於汝南安成（城），他以孝廉著稱並被載入史冊。據《後漢書》等史料了解，周磐少時游京師，「學《古文尚書》《洪範五行》《左氏傳》，好禮有行，非典謨不言，諸儒宗之。」和帝初年拜為謁者，授職任城長，後升為陽城（夏）、重合縣令，經歷三城，都有良好的政績。後來思念母親，周磐棄官回到鄉里，盡孝母親膝下。母親去世時，周磐哀喪之極，痛不欲生；服孝期滿，他遊歷於此隱居，據傳就是在賢山的山洞旁邊，這個山洞後來也尊作「賢隱洞」。此說不僅有史書記載，而且在信陽當地民間也流傳甚為久遠。

《漢書地理志》記載：「南陽郡有蔡陽縣（今浉河區遊河鎮）。」賢山當屬蔡陽縣治。蔡陽（蔡母）城原是一個萬人小國淮陽的城邑（遊河鎮古城崗），淮南王劉安逃亡中死於此地。劉安叛亂失敗，漢庭廢劉安候的淮南國為九江郡，順帶廢淮陽國為蔡陽縣。彼時賢山還是遠離城廓的偏僻一隅，西蔡陽、北城陽（秦設城陽縣）與謝陽（安昌縣）、東鍾武，均相聚五六十里之遙，有山有水，可謂世外桃源；而山下浉河，彼時還叫著訾水，河對岸的義陽城，就是現在我們居住的信陽城，見諸文字的記載已在四百年後的齊梁了。所以，彼時賢山實乃仁者隱居之佳境。周磐從二百里外的安成（城，今平輿縣老王崗鄉）一路尋訪遊歷而來，結廬賢山，終其一生。

秦漢以降，中國的士人把獨立自由的人格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周磐是後漢著名徵士，辭官盡孝亦被漢庭朝野傳為美談。漢代是把孝當作信仰的。漢文化認為孝是道德的根本，一切教化都從此產生，人不孝不可用，人不孝不可交。所以，朝廷認為周磐是有道之士，三次拜他出山。周磐對友人說：「從前，方回、支父拒絕堯舜，在家養神，不因榮利而亂其養生之道。我的母親已死，我要外物幹什麼？」有時候，人需要一種孤獨，需要一片寧靜。基於此，周磐沒有應徵出山，繼續在賢山隱居處山洞前教授君子之道、孝賢之德。

位於賢山東南側的山洞洞口原高約4米多，寬和深約5米左右，似人工鑿成之穹窿式洞穴。洞前原有約10米左右見方之地坪，是隱居在此的周磐日常傳道受業的地方。這位先賢不僅把孝的信仰落實在自己的行動上，而且把孝的理念當作學問來傳揚，他的生徒最多時有上千人之眾。默默的賢嶺，靜靜地聆聽了周磐講授的每一場孝賢之道。此後，這裡成為後人緬懷先賢的聖地，遊覽賢嶺風光者，無不來此地或瞻仰或小憩，歷經千年而不衰；睹物思賢，忠孝文化之光始終照耀著信陽大地。也因為此，「詩書繼世，忠孝傳家」已成為信陽人家風文化的基因而世代傳承。

此時你若重遊福地，與先賢作一次靈魂交流，捫心自問：不強求你放棄功名利祿，能不能常回家看看雙親？一千九百年後的我們，其尊老孝老能不能重達周磐的高度？

建光元年(公元121年)，周磐在隱居的山洞仙逝，享年七十三歲。周磐安於義理而厚重不遷，有似於山，後漢書贊他天下孝賢第一。後人尊他「賢首」實不為過。賢山從此有了華夏民族尊老敬老的高尚品質。周磐的生徒和當地百姓景仰他的孝道德行，就把銜首山更名賢首山，山洞被尊為賢隱洞來紀念他，以彰其德行，褒其言功；並在周邊山上遍植羅漢松，以伴先賢。那虯曲挺拔的松樹枝幹，像極了隱士周磐的錚錚筋骨，處貧賤而不失孝賢的精神。敬賢、重賢、思賢、學賢的文化傳統正是賢嶺松風千年不息之源。

由此算來，賢山得名已有一千九百年的歷史了。因為有周磐安卧身旁，賢山近朱則赤，滿山的精氣神，就像一位謙謙君子，滿山經史自不言，獨立不懼；但存傲骨，全無傲氣，以仁者的超然對望著山下城市的繁華。光陰荏苒，日月不淹，人們進入追求財富的時代，在急功近利的雙忙之中精簡掉「首」字，留下了被簡化的賢山英名。

（3）

斗轉星移，時光又過去近四百年，到了齊梁年間，有一位皈依佛教八大宗禪宗之南派臨濟宗的在松和尚，對集孝賢隱士於一身的周磐感佩萬分，慕名而來到賢山。佛家推崇善緣，百善孝為先，是所謂孝為善先，善為賢首。周磐之孝之賢，與佛家之善相得益彰；人跡罕至隱蔽處所，既是徵士隱居之所，也是佛家禪修理想之地。緣此，在松和尚執意在周磐隱居的賢隱洞旁建起一座寺廟，並取「賢隱」之意定名賢隱寺，賢隱洞則成為寺廟藏經的地方。寶剎追隨一代先賢周磐的楷模，又有在松大師弘法，落成開光法會之後，香客便絡繹不絕。千百年來，在裊裊香煙的虛無與真實里，男女信眾焚香膜拜的既有先賢周磐之孝，也有佛祖釋迦牟尼之善，眾生同沾法益，在這裡叩達靈魂的重量，故而香火久盛不衰。

賢隱寺賦予了賢山以善的品格。在時光流逝中賢隱寺守護一方寧靜，使賢嶺松風裡增添了幾分禪意。千百年來，賢山被世人譽為賢隱聖境，佛光寶地，很多後人來到這裡尋找一片心靈皈依。一山一寺都為周磐，無他不起，無他不落。賢山一如出世的智者，在這片松林覆蓋、梵音纏繞的山嶺中，既有人的來處，也有人的歸處。歷史上佛家和隱士們刻意選擇孤獨困頓之境，自省和修身，這種精神在物慾橫流的今世更顯得彌足珍貴。

賢隱寺的興旺，佐證了周磐隱居於此山的歷史，也成就了在松高僧一代開山宗師的美名。南宋時期，戰禍連年不斷，寺院遭到嚴重破壞，元代開始不斷進行修建，明、清均有修葺，尤其是公元1923年，慕西和尚南渡海外歸來，見母寺蕭條，遂多方募化重修寺院，使之煥然改觀，一座氣勢恢宏的珈藍依山旁水而起，成為與少林齊名的豫南名剎，以至於有香客把賢首山稱作賢隱山。

信陽賢山（1）：山即人，人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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