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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和避孕套——偉大的《異形》是這樣拍成的

這可能是你看到的關於《異形》最詳細的報告。

對於《異形》粉絲而言,2017年影壇最大的期盼就是6月16日《異形:契約》的上映。

雷德利斯科特將在這部影片中繼續拓展異形宇宙。在迎接《契約號》浩瀚的洗腦攻勢前,讓我們回到1979年,這一年,誕生了史上最偉大的太空恐怖片《異形》。

在《異形》的劇本幾經轉手無人問津之後,當時還是新人導演雷德利斯科特接下了人生第二部長片。

和他同樣默默無聞的還有演員們,女主角西格尼韋弗在上一部伍迪艾倫的《安妮霍爾》中僅僅露了6秒鐘臉,女配角維羅妮卡(飾演蘭伯特)在正式開拍前還以為自己扮演的是雷普利。

可是開拍三周後,所有演員都意識到這將是一部不朽名作,湯姆·斯凱里特(飾演達拉斯)在吃晚飯時說,20年後《異形》將會進入電影博物館。

還未孵化的《異形》已經具備了破膛而出的不朽潛質。

作為一個曾在80年代的地方電視台中看過《異形》的異形迷;一個幾乎每年都重看一遍的科幻迷;一個善於蒙著眼只敢看字幕的恐怖片迷,特地向您隆重推出《異形1》的全面解讀。

一,《異形》的前世

1974年,有部不起眼的科幻片《黑暗星球》上映,講了黑暗的太空中有一艘專門負責清理太空垃圾的飛船。

《黑暗星球》中外星人的模樣

船上有一台會說話的控制電腦,一群慾壑難填的無聊宇航員,捉了一隻差點把他們置於死地的外星人。

它的導演叫約翰卡朋特,8年後他將拍出同樣在幽閉空間內的恐怖經典《怪形》。

它的編劇叫丹·歐班農,他原本想把《黑暗星球》打造成喜劇。可觀眾覺得這是一部嬉皮士風格的蠢劇。遭受重大打擊的丹終於悟出一個道理:讓人發笑的東西各不相同,但令人心生恐懼的元素是一致的。

於是,在這多麼痛的領悟下,他以《黑暗星球》為藍本寫了一個相似框架的太空恐怖故事,把它命名為《Alien》,從此人類被它帶來的恐懼支配了近四十年。

二,異形的誕生

丹的劇本完成後,導演雷德利斯科特開始思索如何把異形具象化。他幸運地遇到了偉大的設計師H.R.Giger。

這個面色蒼白,總是一襲黑衣,習慣躲在暗處的設計師有著無與倫比的藝術天賦,同時也有著天才般的怪癖,他的家裡擺放著各種骨頭,包括自殺的未婚妻的骨頭,他的作品中瀰漫的透著死亡氣息的恐怖美感。當一件件彷彿從地獄烈火中淬鍊出來的作品誕生時,Giger自己都會害怕。

Giger最初設計的「異形」是有眼睛的

他在《死亡之書》里一副描繪外星怪物的畫作一下子吸引到了雷德利。

這就是異形的雛形。

在《異形1》中,一共呈現了這個怪物的四種形態:異形卵、抱面蟲、破胸者、成體異形。Giger賦予了它完整生態的同時注入了冷酷絕望的氣息。

三,風格

從片名慢慢浮現開始,《異形》的陰冷就開始逐漸侵入觀眾的感官。

如今的好萊塢電影傾向於在一開始先製造一個小高潮來調動觀眾的情緒,穩住觀眾的屁股。《異形》反而在從容不迫的敘述中塑造獨特陰暗氣質。影片的前5分鐘沒有演員登場,沒有一句台詞。觀眾們跟著平緩的鏡頭慢慢了解船艙結構;前30分鐘里,蘇醒的船員談論著家常、分紅和那個奇怪的信號。就連飛船降落的時間都夠去泡壺茶了。

如果比較下《星際傳奇1》里那段爆裂的速度與激情似的降落,你會發現一個是「我迪塞爾宣布來這裡就是搞事的」的娛樂動作片,一個是氣氛凝重的太空恐怖片。

影片中幾乎所有的元素都服務於這樣黑暗壓抑的風格。

船艙內部通道模仿的是二戰時的潛艇。為了讓通道看起來更深邃,雷德利斯科特在走廊盡頭裝了玻璃。

巨大的內部空間彷彿哥特風格城堡。

在這部時長近2小時的影片中,幾乎只有黑灰白三種色調。所以,那一抹破胸而出的紅色才格外攝人心魄。

四,破膛

很多觀眾是從這一幕開始才真正感受到異形的恐怖魅力,也有很多觀眾在當年因為這個鏡頭離開了影院。

甚至可以說,這一幕開啟了《異形》系列38年來的經典地位。兩種文明,兩種生命形態在共生與毀滅中糾纏在了一起。

拍攝這一幕時,除了「孕育」著異形的演員約翰赫特外,其餘演員都不知道小異形的模樣,也不知道這場戲會有血漿爆裂的驚悚效果。到了拍攝現場後,他們才發現所有的攝影機都已經遮上了膠布,果然,當異形破膛而出時,飈出的血液濺滿了維羅妮卡一臉,她本能地嚇得大叫大哭。

這樣自然的反應恰恰符合維羅妮卡的角色定位:她代表了觀眾的恐懼。

五,生化人Ash

雖然所有演員的演技都非常出色,但我還是要特別提一下伊安霍姆扮演的生化人Ash。

在丹·歐班農的原始劇本中,並沒有這個角色。Ash的加入使人和異形的角力之間有了未知的第三方勢力,他善於偽裝,精於計算,心思莫測,他身上既承載著人類的野心,也透著人工智慧的私念。從Ash的誕生到《異形2》的主教,《異形4》薇諾娜賴德扮演的考爾再到《普羅米修斯》的法斯賓德,直到如今的《異形:契約號》,生化人一直提供了關於生命和宇宙的另一個緯度的思考。

伊安霍姆是一名經常出演莎士比亞劇的演員。他精準而富有層次的表演讓《異形》的情節銜接更加順暢,讓影片在思想性上的高度更有說服力。

我們可以留意下伊安霍姆4處看似不經意的細節表演,就更容易理解這個角色的重要性了。

細節1:是他打開艙門放異形進來。

細節2:Ash在研究異形細胞時,雷普利出現在身後,他有個並不誇張的被嚇到的動作,引導觀眾誤以為他是人。

細節3:他多次制止船員殺破胸者。

細節4:破胸者逃跑後,相較於其他人的驚慌失措,他臉上浮現出了對完美生物的膜拜表情。

同時,ash並不是一個絕對冷酷的機器,他身上偶爾露出的慾望讓這部恐怖片具備了哲學思辨的厚度。

六,《異形》與性

有很多向《異形》致敬的電影(包括不久前上映的電影《異星覺醒》),它們一次次地證明了《異形》故事模式的可複製性。可是《異形》之後再無同類電影能超越它,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異形》從頭到尾,從風格到內容,從異形到人類到生化人,都瀰漫著兩種具有致命吸引力的元素:死亡和性。在弗洛伊德看來,死亡和性恐怕是人類最欲罷不能的衝動了。

影片中,「性」元素始終和死神如影隨形。

Giger為異形巢穴設計了意蘊豐富的入口,船員們緩步而入,彷彿走入子宮迎向新生命。無論是抱臉蟲的生物形態,還是它注入新生命以及從寄主體內誕生的方式,都暗示著性與生命的神秘關聯。

Ash房間的櫥櫃內側張貼著裸女的畫。也許因為漫長無聊的太空旅途,也許因為對人類好奇,也許他開始困惑於自己雖然完美卻無法觸碰人類最基本的慾念。這個生化人不知從何時起再也無法剋制自己涌動的情慾和對自然人性的渴望。

被雷普利識破真相後,Ash發瘋一般想要殺死雷普利。他捲起雜誌重重地塞入了雷普利的喉嚨,這一象徵意味明顯的舉動代替了他無法實現的幻想。

類似的情慾與死亡交織的畫面還反映在維羅妮卡被殺死的場景。異形在她身後慢慢豎起尾巴,用它的堅硬和鋒利把她帶向了死亡。

所以當影片結尾,本以為天下太平的雷普利卸下疲憊,脫到只剩白色內衣和身後蜷起的黑色異形近在咫尺時,觀眾們會感受到死亡迫近的殘酷美麗。

七,內臟和避孕套

儘管雷德利斯科特最後拿到的影片預算比開始時的420萬美元翻了一倍,可《異形》劇組仍然捉襟見肘。

在數字化特效還未成熟的1979年(《異形3》之後,數字化特效才開始大行其道),《異形》劇組大量地、並且創造性地運用了很多傳統特效手段。劇組的智慧性工作非但節約了成本,而且絲毫沒有降低影片的質感。

異形是由一個身材瘦長的演員套著道具扮演的,最令演員苦惱的是異形長長的尾巴讓他無法坐在凳子上休息,為此劇組特地給他坐了一個鞦韆。

異形蛋中黏糊糊的組織是他們去屠宰場運回的牛羊內臟和腸子拼湊出來的。這些內臟加上牡蠣等海洋生物還拼成了抱臉蟲。

異形的下顎肌腱由避孕套撕碎後組成。

宇航員用手電筒照著異形蛋,可以看到抱面蟲在內部活動,其實是雷德利斯科特本人用雙手在燈光下比划出的影子。

在這一場景中,導演還天才般地把這個外星蛋內部的液體設計成從下往上流動。完成這個特效,僅需攝影師倒過來拍就行。

Ash被打斷的頭顱夾在一片通心粉、牛奶、魚子醬和玻璃珠之間,口中吐出的白色液體也是新鮮可口的牛奶。

整個宇宙飛船內部,是從廢舊的飛機堆里找來材料拼湊成的。

《異形》中最燒錢的恐怕就是「工程師飛船」(當時還沒有工程師的說法)的真實布景,因為這個場景只會在影片中出現一次,太過浪費,所以遭到了投資方的反對。但雷德利斯科特堅持要做出實物。

為了突出背景的宏大,我們在鏡頭裡見到的宇航員其實是雷德利斯科特的兩個孩子,由於拍攝時溫度過高,宇航服又熱,兩個孩子還一度暈倒。

八,你可能感興趣的其他細節

船員們的宇航服有70斤重,雖然設計了排氣管,但是高溫下的拍攝仍然讓演員們吃盡了苦頭,我們看到的頭盔里的霧氣都是真的。

船員頭盔上的即時傳輸影像是雷德利斯科特用家庭攝像機拍的。

船艙內部牆面隨處可見的埃及文化符號。

在最後和異形的1v1之戰中,雷普利穿上的是自己的宇航服,身後的柜子上有她名字的標籤。

《銀翼殺手》中空中警車電腦屏幕的顯示圖形與《異型》中飛船離港登陸時的畫面一模一樣。(上圖為《銀翼殺手》,下圖為《異形》)

這大概是我所知的關於《異形1》的一切。

雖然第二部並非雷德利斯科特執導,但也並非無法彌補的遺憾。因為《異形2》的導演名字叫:詹姆斯卡梅隆。

敬請期待《異形2》的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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