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張懸到焦安溥，感謝人生無常

前幾天，台灣司法院大法官通過釋憲案，表示應該以法律保障同性婚姻，並在2年內生效。這表示台灣同性婚姻合法化終於得以實現，最遲到2019年5月24日。也是亞洲第一個通過同婚合法化的地區。

看到這條消息之後，很為同性戀人們開心，轉念又想到了歌手張懸。

去年，立法院同性婚姻法制化公證會上，張懸曾發表看法，「雖然法律難以改變人們的偏見，但法律不可以為偏見服務，更不可以使人們的偏見成為習慣，因法律而直接或間接地產生力量。」

而早在2011年，一直為同志發聲的張懸就曾擔任過台灣同志遊行的彩虹大使，也創作過一首同志色彩鮮明的歌《Beautiful Woman》，更承諾過，如果台灣同志婚姻合法化，她就出一個這首歌的remix版本。如今，歌迷們都在等她兌現諾言。

我追求的是人活生生的一面，人各有生存之道

其實不知道這個時候仍然叫張懸合不合適，因為早在15年「潮水箴言」演唱會後，她便已經向大眾宣稱決定暫退歌壇，並不再使用張懸這個名字，恢複本名焦安溥。同時閉關寫書、製作專輯及舞台作品。

但到現在大家還是習慣叫她張懸，或者張老闆。

張懸當初沒有使用本名，大概多少和自己的父親有些關係。畢竟父親是前海基會祕書長焦仁和，這樣的「官二代」身份無疑不惹人關注。但她明顯選擇了更艱難的一條路，「避嫌」。

不僅如此，在父母都擁有博士學位的家庭，張懸卻選擇了高中輟學。其實當時張懸因為演講比賽得名，已有推薦上大學的資格。但一想到仍要做個站直挺胸字正腔圓演講的「好學生」，張懸早一步為自己做了了斷：「我是那種功課不好又有話想說的人，但學校會說，你把書念好了再來。我如果領了畢業證書就是變相苟同，所以我不念書，只寫歌詞，把自己當掉。」

休學之後，她很豪氣地跟爸媽說，要走音樂這條路，未來不能安身立命也是自己的責任。即便後來她發現自己錯了，也不後悔，也要繼續把路走下去。「因為人一生如果能夠主宰自己的一件事，那也夠了。我覺得年輕人須勇於承擔自己的人生，不只是堅持而已。」

那時，張懸18歲。簽約了一家唱片製作公司，在等待發片的日子，她搬出了家自己租房子住，為了掙錢生活在餐廳端過盤子，酒吧駐唱忍受過演出境況的蒼涼。但這張唱片，一等就是5年。因為她的專輯早已做完卻一直被公司冷凍未能發表。但她依然用強大的、明辨是非的定力說服自己，「我才明白這輩子我想要追求的不過是求仁得仁，即使被刁難、受挫，都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我得自己迎向困難，而不是把困難歸諸於遇到的人不好，或事情錯了。」

2006年，被耽擱6年的張懸終於推出了自己的首張專輯《My Life Will…》，其中收錄的13歲時寫出的《寶貝》讓她在歌壇一炮而紅。這時，張懸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並有無數個可能。

2007年發行專輯《親愛的...我還不知道》；2009年，張懸推出了《城市》；2012年，發行專輯《神的遊戲》。11年時間，四張專輯，雖然低產，卻每張口碑俱佳。因為每張都是張懸用生命近身肉搏的記錄。

她寫《寶貝》是13歲時和媽媽吵架出走，覺得每個大人都來指點小孩，不知道怎樣才算符合標準。於是想唱一首歌安慰自己。她寫《So》也是和媽媽吵架，「那是國三我去看屏風表演班，搭公交車最後一班回家。台上李國修哭了，我感動得要命；我媽不管年輕人的感動有多可貴，只在乎搭不搭得上公交車。」這些生活里的小細節，無一不記錄著張懸敏感又慘烈的青春。

她寫《城市》，極盡自己最大的聰明才智描繪了人與人、人與城市的關係。她希望歌迷們看到一個城市不斷流動的東西，不僅去觀察一個城市的硬體，比如建築；還有軟體，比如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她說，「我們希望自己的城市長成什麼樣子，都是可以下手去做的，每個人做一點，這個城市就會變得不一樣。」

她寫《Beautiful Woman》，無論是什麼樣的愛情都值得驕傲，都是美麗的、燦爛的、美妙的。只要是愛情，都該秀出來。

保持獨立的思考，做自己想做的人

張懸曾說，她的歌只是給了大家一個幻夢。但實際上，她一直在做深刻的音樂。她的歌詞，總是大串的抒情或態度表達。

她也很喜歡講話，甚至有點話嘮。有時候在台上，撥動了兩下琴弦，作勢要唱歌，卻突然又開了話頭。

所以漸漸地，比起她的音樂作品，大眾似乎更關心她作為公眾人物的所謂表態與意見。但張懸說自己想做的，只是以同儕的身份，與聽眾交換另一種看世界的方法。跟人分享或互相鼓勵的東西，也許比意見更多一點。

她總是鼓勵年輕人去實驗、自己去探索答案。通過獨立思考，找到這個世界新的期待或願望，危機或者隱憂。也不要放棄為自己而活，去做一些值得做的事情。

她說最喜歡周星馳電影《九品芝麻官》里的一句話「壞人奸，好人要更奸。」

「我們可以比壞人看得到壞人，更超越地去看待更大的前景，於是我們所做的每一個決定，不會囿於當下小小的利益，或所謂的孤獨和不被了解。反而是用更宏觀更開朗的心情，去讓事情發生，也許這是好人奸的第一步。」

張懸稱尼爾·楊是自己的精神導師，讓她學會在每個人生階段都會檢視自己，對生命中發生的事全心全意地謙卑。

所以，她談創作，談生活，談硬邦邦的社會議題，也教給我們檢討就會帶來收穫，告訴我們在這個資訊膨脹又繁雜的世代，不要不看不聽，變得虛無；要想看想聽，知道多一點事情，這樣在大家深夜入睡的時候，一個人覺得焦慮、痛苦，卻並不孤單。因為有張懸陪你，有別的其他人陪著你。

你會發現，每一位有靈魂的音樂人，都習慣於用更大的格局去考慮事情。他們善於自省，善於挑戰自己，善於給自己設立障礙，並不斷打磨自己。

於是在十幾年後的今天，當歡呼和掌聲都屬於張懸的時候，她突然想要好好放下公眾身份，在家整理詩集。

2015年，在「潮水箴言」的演唱會上，張懸解釋，「每一個年代都有自己時代的現象、表象，大家會討論很激烈，但我覺得有可能我把我的名字改回安溥以後，說的話會更直接，也不太會擁有以前張懸的戾氣。我想這是我自己想要選擇的。我從小到大就覺得我活著是要影響別人的。做著我應該做好的事情，犯我該犯的錯。然後在努力的看我的人生編織成什麼樣的一幅畫。然後這兩年我總是在路邊被人家叫住，或者握握手或者聊聊天，很多人都是跟我講一些心得或者抓住一些機遇跟我討論，或者只是想跟我說句謝謝。雖然他們不知道一直以來我比較謝謝的是你們。」

最後，她說，「感謝人生無常」。

最後幾句

張懸的歌不算主流，卻也並非特別小眾。年輕的時候，覺得聽張懸是令人驕傲的。和一些流於表面的小眾歌手不同，張懸，是用自己的經歷和眼界真實講著故事的歌手，是保持和這個世代的年輕人交流的創作者，是以搖滾的方式在流行樂壇里唱著民謠的女詩人。

現在，厭倦了現在的狀態的張懸，回到幕後，打算重新探索和挖掘另一個真誠而自由的人生，於是，我們期待著「新的」的焦安溥的到來。

就像她說的，「人生的風景各有險峻，我可能是誤入歧途、辛苦，可是能看到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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