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魚動畫CEO潘斌：中國動畫發展急不來，市場需要用一個時代去培育

過去一年，潘斌都在談VR動畫，他笑稱：「很多人都以為VR動畫是我們的主業。」

實際上，從組織架構來看，娃娃魚動畫仍然是一家不折不扣的以動漫IP開發和運營為主的公司：在團隊100多人中，二維動畫團隊人數仍佔50%以上。從2007年成立以來，娃娃魚動畫相繼製作出品了《小米的森林》、《秘語》、《黑白無雙》等作品，目前正在籌備《黑白無雙》第二季以及幾部漫畫作品的連載。

潘斌坦言，他其實不懂二次元，娃娃魚的作品在風格上和萌娘、宅男這些元素關聯不大，「公司的slogan是『尋找心世界，發現東方美』，就是想在了解東方文化的基礎上做出一些挖掘人性的，有情懷的東西來。」他說，「我們一直覺得自己做的是文化產品，只不過是用動畫的形式來表達」。

共建產業鏈：做好「木桶里的一塊長板」

娃娃魚的大部分營收來自於動畫代工業務，比如《黑白無雙》第一季就是動漫之家全案委託開發。目前，娃娃魚在原創開發上採用的是委員會模式，公司自身出企劃，前期相關創作內容以及樣片，然後尋找產業鏈上合作方共同投資開發。

潘斌認為，大部分人對原創作品的理解存在誤區，其實不止是自己投資、創作和運營的作品是原創，接受全案委託也是原創，只不過商業形式不太一樣。

娃娃魚不是沒有嘗試過原創動畫，只是那時候除了口碑外顆粒無收，潘斌覺得，娃娃魚擅長的是內容開發，如果貿然涉足和包攬作品運營、市場推廣等工作，等待娃娃魚的，可能是死亡。

但這些考量並不意味著娃娃魚安於止步不前，潘斌有自己的想法。「前期用低成本的漫畫孵化IP，用作品證明公司值得合作，實力漸強之後可以共同出資，分享IP後續開發的權益，等時間成熟了再自己全資開發原創作品。」

難道娃娃魚不擔心時不待我，被後起之秀趕超？潘斌想了想，告訴億歐：「我們也很著急，強烈地想把創作慾望轉換成自己的故事，但一想到做動畫是一輩子的事業，至少需要20年的時間來完成，我們就明白現在還是產業鏈共建、合作共贏的階段。」

在潘斌看來，文化行業和製造業不同，不是資本加碼，拓展生產線，挖走工人就棋高一著，如果沒有持續生產優質IP的能力，即使公司曾經如日中天，也有可能被市場淘汰，「文化要沉澱，哪怕團隊只有三五個人，只要故事好，找准一個點就有可能爆出來。」

工業化時代盛行的「木桶理論」已死，公司沒必要再樣樣精通，在全球互聯網時代，娃娃魚願意成為一塊長板，用潘斌的話說，「在越來越扁平的世界裡，合作絕對是主流，我們先把最擅長的部分做到極致，只要長板足夠長，肯定能找到同樣的長板一起合作。」

對娃娃魚而言，共建產業鏈不只是停在口號階段。2015年，在徵得動漫之家同意的情況下，娃娃魚公開了動畫《黑白無雙》的源文件，這些文件可能還不夠嚴謹，但至少是動畫第一線的製作方法，給動畫學生和動畫同行提供了學習材料，某種程度上起到了規範行業製作標準的作用。

資本VS動漫公司：起催化作用但不是核心

在資本大規模進場之前，動漫公司基本靠兩條路存活下來，一是政府補貼，二是包攬美日動漫企業的外包項目。作為娃娃魚的掌舵者，潘斌帶領團隊選擇了第三條路：另做一個和多媒體裝置相關的商業化項目，利潤拿來養活娃娃魚動畫。這一堅持，就是十年。

2015年，娃娃魚動畫獲得了1300萬元Pre-A融資，投資方是龍圖遊戲CEO楊勝輝個人以及優格資本，潘斌認為，資本為公司買來了時間，可以讓團隊暫時專心致志地開發和創作，「只做外包的話團隊很辛苦，創意力也會下降，不過現在多媒體裝置的項目已經停掉了，我們專心做動畫。」

面對資本，潘斌的心態發生了一系列微妙的變化。他告訴億歐，剛開始覺得氣憤，「很多投資人不懂動漫，卻野蠻進入這個行業，用產能和各種數據要求從業者」，冷靜下來再看，資本也有好的一面，為創業者買時間，買人才，還提升了整個行業的發展速度。

雖然潘斌總是笑著說娃娃魚缺錢，公司在緊巴巴地過日子，但他在資本問題上很清醒。「求仁得仁，如果創業者和投資方談數據和產能，投資方反過來也會用這些指標來要求創業者，資本有催化作用，但絕對不是核心作用，我們不能拿了錢就變成產能的奴隸，儘力做出好作品才是正確選擇。」他說。

商業逐穩，創作求新

在資本的催化作用下，國內動漫行業用遠超於美國和日本的速度加速前進，奧飛娛樂、光線傳媒等大公司通過一系列買買買布局產業上下游；阿里、騰訊等互聯網巨頭也入局動漫IP孵化；大量創業公司冒頭，或推出原創IP，或參與某一環節；甚至和動漫業務毫無關聯的公司也說要轉型動漫，十分熱鬧。

熱鬧的同時問題也不少，盲目模仿導致作品同質化嚴重，過度追求經典IP忽視動畫原創力，片面強調產能弱化動畫質量等不一而足。

潘斌覺得有些可惜，國內動畫明明有百花齊放的機會，卻總是在模仿。「商業追求穩健，講究保險，這倒逼作者拷貝複製已經成功的作品。「他說，「作者的聲音慢慢被弱化，這就是商業惡的地方。」

行業發展之路唯艱，但在動漫行業摸爬滾打18年的潘斌覺得「做這事有勁兒，做其它事情沒勁兒」。他相信用戶有分辨能力，只是市場上還缺乏好的作品。好比即使蘋果手機超越了用戶的想像，用戶依然會拋棄諾基亞，選擇蘋果。動畫作品也一樣，不能一味模仿，以爛比爛，應該注重作品的創新和品質。

在「如何平衡作品的商業性和藝術性」這個頭號難題上，潘斌用經驗摸索出一套方法：製片人制代替導演制。以前娃娃魚單純從創作者角度出發，重視作品的藝術高度而忽略商業化，現在製片人會分析市場、受眾、競品等因素，還會考慮作品是否和團隊契合，是否符合公司的品牌調性。「歸根結底，是人和體系的力量」。

中國動畫缺什麼？

那人才夠了，中國動畫行業就會好起來嗎？

潘斌的答案是否定的，他認為這是一個綜合性問題，人才、資本、好作品、渠道和用戶缺一不可，他頓了下，又補充說：「最根本的還是缺乏文化土壤。」

與一片宣揚中國動漫市場巨大的聲音不同，潘斌覺得中國的動漫還是小眾文化，「比起真人劇，動漫這種藝術表現形式對普通老百姓來說不是很直觀，需要轉化」。現在之所以會覺得動漫產業火了，無非是最早接觸動漫的那批小孩長大了，擁有話語權後逐漸影響了更多人。

不管是日本還是美國，爺爺、兒子和孫子三代同堂一起看動畫的場景並不少見，「這是時代的記憶，中國同樣需要用一個時代去培育市場「潘斌相信，「時間是最好的解藥，急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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