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如果想我，就告訴我，我做飯給你吃

原創文章，轉載請註明出處：晴木杉

桔子不是水果里的那個桔子，她是喜歡窩在樹子懷抱里的那個桔子。

如果你要走，別忘了教會我做飯。

（一）

桔子第一次做出貌美味絕的糖醋排骨的時候，剛剛拍完畢業照的她興奮地打電話給慶輝：「慶輝，你家桔子做了糖醋排骨，快過來嘗嘗，絕對不毒死你！」

住對門的慶輝一臉驚恐地過來，望著那盤金燦燦的排骨不由得心跳高了好幾十，這還是那個洗個碗不是割了手就是碎了一地碗渣的桔子嗎？

眼前的桔子一身休閑打扮，襯衫挽進褲子，栗色的波浪捲髮，瘦小的臉，一雙眼睛盯著慶輝都發了光，整個人都透著自豪的神氣。

慶輝嘗了一塊，慢慢咀嚼，不由得意味深長地望著眼前這個甜美可愛的人。

「桔子，你用兩年學會了做飯，你還記得你要做飯給誰吃嗎？」

「記得啊，做給自己吃。」

桔子笑了笑，當年那個吵著鬧著的桔子，如今已亭亭。

（二）

兩年前桔子還是一個大二的工科女，偶然間認識了一個同行，不過是大了八歲的同行。

他有著不大的眼，不高的身高，典型的程序員裝扮，然而情商又高得嚇人，能洞曉桔子的一切心理活動，又不露痕迹地讓她說出自己的故事。

聽說女孩子都會愛上那個每天深夜陪她聊天的人，桔子也不例外。

很順理成章地他們在一起了，在認識一個月之後。

樹子說：「桔子，哪天你想過來看我，就來，我會給你訂好車票。」

桔子第二天就跑去了深圳，在熟悉的中心書城外面，她跳著蹦著就撲到了樹子的懷抱里。

那是他們成為男女朋友之後第一次見面，向來矜持的桔子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就率先抱了他，然後樹子也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

三月的深圳還帶著些許冷氣，從地鐵吹來的風卻像熱浪，拍打在兩個都微紅的臉龐。

那天他們去了深圳最偏的沙井，樹子剛來深圳待的地方。

儘管桔子對深圳也是那麼的熟悉，沙井倒確乎是第一次來，她仿若來的不是深圳，是兩個愛的人一起的城市。

桔子在深圳待了兩天，他們去了一個公園，聽著祈福的大鐘聲響，看著深圳的外海，桔子把樹子的手握得更緊了。

（三）

後來樹子過來桔子讀書的城市幾次，每次都是拖著加完班的小身板就趕火車，再坐一夜卧鋪回到深圳。桔子帶著樹子去了南昌的秋水廣場，還有她學校附近的街和，她一個人的時候常去的地方。每次吃飯樹子都不停地給桔子夾菜，吃火鍋也是，桔子只負責吃就好了。

儘管樹子工作忙到爆炸也會分外關心桔子，加之每次過來看她都那麼辛苦，桔子對樹子更加信任和依賴了。

儘管異地，他們討論最多的卻是做飯。

桔子力爭不會做飯，撒著嬌央求以後讓樹子做飯。樹子堅持兩個人分擔，每天輪流著來。

「一三五你，二四六我，剩下一天咱就去吃大餐。」

「那一三五我們就餓著吧，反正餓一兩天也沒關係的。」

「......」

每次樹子對桔子的這般耍賴都無可奈何，桔子卻是萬分討厭做飯。即使桔子在初中就學會了怎麼做飯，但也只是做了兩個月，後來一直沒做過飯。多年來的流浪在外，回到家都沒有自己動手的機會，漸漸地做飯這門手藝在桔子這裡是找不回來了。

桔子每天家教回來的路上跟樹子說著一天的事情，樹子也樂意分享公司的苦累，桔子聽得出樹子說話的辛苦，但還是不忍得掛了電話讓他好好休息。

她想這大概就是愛了，信任一個人，毫不忌憚地說著未來。

（四）

桔子最後一次見到樹子是2015年5月20日，那個被稱為「表白日」的日子，桔子說了分手兩天之後。

桔子對樹子說：「我知道我很任性，不能體諒你，不能好好為你想一想，可是我並不是不能和你一起承擔啊。我現在是大三就好了，這樣就馬上就能來到深圳了。你能不能相信我，能不能不要放棄我，我好不容易，我不想去認識別的人了，我放不掉，我這輩子都放不掉！」

桔子鑽到樹子的懷抱里，左手緊緊圈著他的脖子，就差哭一場了。

第二天早上桔子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當著樹子的面，一邊哭一邊說她的捨不得，驕傲和卑微輪番上演。

那年五月二十一日的深圳微風，來來往往的人都在奔波著各自生活。桔子背著包沒有目的地行走，直到見到深圳的某個不知名的地鐵站下面開著不知名的花，她踏上了回去的車。

（五）

「哎，慶輝，你跟麗東什麼時候結婚啊？」桔子坐在地毯上，望著正在吃著她做的糖醋排骨的慶輝。

慶輝放下筷子，對她說：「我家那個說，桔子什麼時候有男朋友了，她就啥時候跟我去領證。」

「那你還是當我上一句話沒說吧。」桔子不由得別過臉去。

慶輝是她從小學到大學的同學，十幾年的感情，最終被磨成了親情。雖然慶輝比她大，但是桔子從來也沒叫過他哥，倒是對麗東「嫂子嫂子」喊得不亦樂乎。

說起來麗東是慶輝大一到現在的女朋友，畢業了一起來深圳打拚，所幸慶輝的爸媽早早地就在深圳購了房，無形之中減輕了慶輝不小的壓力。

「其實我挺對不起你的，當年如果不是我過年的時候把你帶到我家玩，就不會認識樹子了。」

「可是人生沒有這麼多如果不是嗎，我沒有怪你啊。你看我不一直都過得好好的嗎。還得感謝你和麗東，把我照顧得這麼好，還不嫌棄我對你們的『毒殺』。」

「對對對，大廚初長成，終於不用吃黑乎乎的東西了。」慶輝一想到這一年來桔子不懈放棄的「廚藝」，就不襟五味翻騰，練得他和麗東的口味如今不是一般地能抗千奇百怪的味道，有一次他干吃芥末舌頭都沒反應，可見被荼毒地有多深。

「不過啊桔子，你沒發現其實有一個人是會為你做飯的嗎？」

「你嗎？」

「除了我，當然還除了你爸媽。兩年了，我至今還是很覺抱歉。」

「要是覺得抱歉，那貸款的錢別讓我還啊！」

「好啊，我去跟麗東商量一下怎麼把你賣了。」

「你......」

（六）

是啊，兩年了，當年那個哭著鼻子，自2015年5月21日後還會時不時略帶憂傷和絕望地對著微信發消息，說著她對他一字一句的承諾。那天坐了一夜火車回到學校的桔子，頓時就瘦回到了高中時代的九十斤。

「如果想我了，就告訴我，我做飯給你吃。」

桔子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到這句，到最後還是發給了樹子，還有接下來一連串的不知名情緒統統都丟了過去。

像大多數失戀的人一樣，桔子那些天沒有一次好好吃飯，餓了就喝點東西，早早地睡覺，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日子還是這樣的過，就是看不到未來而已。

到底是什麼時候放下的呢？大概就是樹子先一步修改了空間訪問許可權，先一步不履行說法的那一刻開始，桔子突然明白所有的接近都是有預謀的，所有的遠離都是有打算的。

人啊，當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那一刻開始，就不經意放下了執念。

不多不少，失戀十一天。桔子把宿舍重新打掃了一遍，該扔的東西統統都扔掉，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門自習。那一天陽光灑在她的衣裙上，閃著光的背影讓她自己都感受到了生命的活力。

大二快結束了，大三剛開始。大四實習的時候，桔子瞄了一眼聯繫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樹子將她的qq、微信都刪除了好友，「始終放不下的不是我」，桔子笑了笑。

樹子在16年初的時候結婚了，對方似乎是一個知性姑娘，哦不，是知性姐姐，畢竟人家才是和他相配的年紀呢——28歲，不多不少，正好是樹子認識桔子時候的年紀。樹子結婚的時候桔子沒有去，她忙著做她的APP設計，還有漫天漫地地跑去旅行。

實習的時候，桔子還是選擇回到深圳，儘管當年她說得有多麼鏗鏘如鐵不敢再回來。

慶輝和麗東把房子租在了桔子的對門，志同道合的三個人，決定紮根在這座花花綠綠的城市。

生活還是繼續忙碌著，桔子的一字一句正在一步步踐行，她從別人看來的假小子模樣變成了溫婉的大人，眼睛發著光，話語溫柔，每天的運動必不可少。

也許正因為這些自律，工作上的努力也卓有成效，一年來已經有了不小的進步。

桔子始終相信，上天是不會辜負每一個善良又努力的人的。

只不過做飯這個技能似乎是太難了，桔子怎麼也做不好，洗個碗會打碎，削個皮一定會削到手，連倒油都會濺到胳膊上燙到泡。或許是她根本不適合做飯，明明其他東西一學就會的啊，比如擺果盤插花繪畫她都能學得很快又很好啊。

或許只有桔子明白吧，她對做飯這件事真的有抵觸。

今年五月中旬從學校正式拍了畢業照，表示她真真正正地永遠離開了學校。桔子回到深圳，破天荒地認真地做起了飯，她記得慶輝和麗東最喜歡吃的就是糖醋排骨，她決定好好補償一下他們受傷了這麼久的胃。

（七）

「對了，九月份研究生開學的時候，陳然會過來深圳。」桔子摩擦著雙手，有點不知所措。

桔子低著頭，繼續說道：「你和麗東趕緊去領證啦，我也該好好過自己的生活了。」

慶輝好像早有準備，沒有表現得很驚訝。多年來的默契讓他望著眼前瘦弱又有點蒼白的桔子，這臉真的跟黃澄澄的桔子一點都不相配，居然還叫桔子叫了二十二年，明明心裡苦得要命，卻偏偏要表現得陽光滿溢。打打鬧鬧十幾年，別的好沒學到，遵守承諾倒是半分不差地學到了。

想到這慶輝不免笑著說：「我說你怎麼突然那麼富啊，還甘心做個房奴，原來是找到了一個男朋友。」

「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霉的把自己房子抵押借出的錢，不然我還真沒錢拿得出。」

「我這不是要成全某隻豬的夢想嗎，不然某豬估計這輩子都不知道怎麼去跟另一個人過生活去了哦！」

「滾滾滾，你才是豬！」

「真好，桔子變成了真的桔子，有著發光的臉頰，耀滿陽光的全身。」

「謝謝你啊，老哥。」

「哇，你這句話扎心了，老鐵。」

（八）

那些年輾轉無眠的夜，食之無味的三餐，星星灑滿的操場，人來人往的大街，隨著時光都漸漸模糊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不動聲色地照常生活，忍受夢魘堅定地絕步向前。

你先來，我後走，誰也不曾停留，在繁忙的世界裡步履匆匆。你帶著年齡的優勢倉皇奔向遠方，希望你選擇的都是對的，希望你得到的都是你想要的。我不記得彼此都是真誠地在一起過，我不記得時光是如何將現實殘忍地擺在我面前，但我記得要好好愛著這個世界，容納、接納所有好的、壞的。

兩年了，房子是未認識你之前的夢想，如今似乎輕易就實現了，背負幾十萬也覺走得異常輕鬆。因為在這個愛了很多年的城市，除了親情、友情，還有一個家，還有我看得見的未來。

「你要是突然想我了，就告訴我啊，我做飯給你吃。」

大概桔子就是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整個人的心都化開了。

此後人生艱難，哪止她一人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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