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窮的撒尿——抽冷子！

北京有句俏皮話兒叫：縫窮的撒尿——抽冷子，仔細琢磨，這裡面竟然涉及到兩個「知識點」：一個是方言土語，另一個是一種職業。抽冷子：北京方言（其它地區可能也用），意思是突然的、趁人不備的，也有剛開始的意思，跟冷不丁兒的意思相近。比如曹禺先生的話劇《北京人》中有這麼一句：「給他先點上蠟好。別待會兒喝了一半燈抽冷子滅了，他又不高興。」在這兒就是突然的意思。

比如：「我這兒坐的好好兒的，他抽冷子給我來（打）一下兒。」這裡既有突然的意思，也有趁人不備的意思。再比如「這事兒我本來就不會幹，抽冷子讓我干，我還真弄不好！」在這兒就有剛開始的意思。抽冷子，也有寫作「瞅」冷子的，想想其實也沒錯兒，瞅准了空隙，趁人不備、突然的來一下兒，大概這兩種寫法兒都可以，有時也說抽不冷子或瞅不冷子。

再來說說這個職業：「縫窮的」：指的是替別人縫補舊衣服的人。這是過去一種窮人賺窮人錢的職業，從業者大多是中年婦女，跟修鞋的差不多，在街邊兒擺個攤兒，「家當」比修鞋的還簡單，兩把小凳（一個自己坐，一個給顧客坐），一個針線笸籮能「開張營業」。現在已經不多見了，就算有擺攤兒替人縫補衣服，也不這麼稱呼了，這種職業被稱為改革開放後消失的十大行業之一。

為什麼叫「縫窮」呢？因為面向的顧客大多都是窮人，首先說富人一般不穿舊衣服，除了那種富到隨便糟錢地步的富人之外，一般的富人倒也不至於衣服舊了就扔，但是絕不會穿帶補丁的衣服，只有窮苦老百姓才過著「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日子。過去有句老話兒叫「笑破不笑補」，說一般人穿帶補丁的衣服出門兒，沒人笑話，要是穿破了的衣服上街，就該讓人笑話了。有錢人家裡使奴喚婢，衣服破了有專人給縫，就算是沒有下人，夫人、小姐不用參加勞動，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也就是做做針線活兒。一般家庭的婦女要參與勞動，還得負責縫縫補補，可是對於光棍漢來說怎麼辦？或者家裡人做不了針線活怎麼辦呢？衣服破了，只能拿到外面找人幫著縫個口子，打個補丁伍的，於是就誕生了「縫窮」這種職業。

上歲數的中老年婦女居多，繁重的體力勞動幹不了了，只能替人縫窮，掙點兒小錢兒補貼家用，這其中也會有男同志，不過大都是些身體不好的呀，腿腳兒不方便的呀，別的又幹不了。您要說那綢布店、成衣鋪里給人做衣裳的不也凈是男的嗎？那叫裁縫，是負責量體裁衣、做新衣服的，縫窮的是負責縫補舊衣服的，兩碼事！再者就跟做飯一樣，居家過日子，通常是女同志下廚（當然時代不一樣了，男的在家做飯的也不少），但是專業的廚師，還是男的居多。一般縫窮的也會代賣些東西，也都是自己做的針線活，比如在家用舊布打袼褙、納個鞋底兒，做衣服的下腳料縫個襪子、做個鞋墊兒之類的。做這行的是窮人，來照顧買賣的也是窮人，而且真是廉價勞動，給不了仨瓜倆棗兒的，這可不是窮人賺窮人錢的職業嗎？

有段相聲叫《改行》其中有這麼一齣兒：說一個女藝人得罪了權貴、還是趕上國喪來著？反正是不讓演出了，日子過不下去，別的手藝又沒有，只能上街給人縫窮，大傢伙兒一看都認識，非讓唱一段兒，結果一邊兒縫一邊兒唱，還把別人的衣服跟自己褲子縫一塊兒了。那怎麼縫窮的跟抽冷子會聯繫到一起呢？因為縫窮一般不去遠地兒，家門口兒呀、胡同口兒呀、家附近街邊兒呀......也就是這些地方擺攤兒，來照顧買賣的也多是附近的街坊，或者有路過的行人，趕上衣服破了，臨時補一下。這一天老在外面坐著，晌午頭兒能回家吃飯，那上廁所怎麼辦？站起來就走怕凳子、線笸籮丟嘍，來回搬著又麻煩，所以只能手裡沒活兒，瞧街上沒人，或者人少的時候，得空兒趕緊去，完事兒趕緊回。所以落下這麼句俏皮話兒：縫窮的撒尿——抽冷子。

聽上去彷彿挺可樂，但是這是過去窮人的無奈之舉。老舍先生的著作 《駱駝祥子》里提到過這樣的場景：「大雜院中的苦哥們兒，男的拉車，女的縫窮，孩子們撿煤核兒，夏天在土堆上拾西瓜皮啃，冬天全去趕粥廠。」這是舊社會窮苦人家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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