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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耀如:傳奇人生鑄就宋家王朝

1881年,杜克大學(當時為聖三一學院)招收了一名來自中國文昌縣的學生,正是杜克大學校史上第一位國際學生宋耀如。

當時仍是清朝光緒年間,這位跨越千山萬水來到杜克大學求學的少年只是不甘心一輩子與絲茶貨物為伍,並不知自己及其子女將改變中國近代史。

他出生時,家道已中落,和現代眾多「絕望中尋找希望」的年輕人一樣,他將未來寄托在了大洋彼岸的美國。走出國門之後,他分別做過絲茶館學徒、美國緝私艇水手、杜克大學國際生、傳教士、洋行買辦,干過民主革命,去過南極,還養育出了大名鼎鼎的宋氏三姐妹。

在宋耀如之後的100多年間,一直都有優秀的中國學子前往美國杜克大學求學。2013年,杜克大學同樣走出國門,跨越兩萬公里來到中國,與武漢大學共同創辦崑山杜克大學。中國與杜克的緣分不僅未斷,反而在新時期有了新的故事。

聰慧果敢的留洋少年

宋耀如(1864-1918)本是出生在海南文昌縣的韓姓人家,乳名阿虎,大名韓教准。

童年時期的阿虎,就已經表現出了超脫正常孩子的叛逆。父親不讓妹妹上學,他頂撞父親、記恨父親。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日後首先送三位女兒出國留學。父親店裡的賬本和家什雜物被盜,阿虎報官無門,手持匕首血刃了認賊作父、勾結洋搜刮民脂民膏的知縣大人。然而,能有幾位少年無懼「暴力血腥」?

少年阿虎一直在思考:中國為什麼落後?洋鬼子為什麼敢在中國土地上橫行霸道?當地官府為什麼又與洋鬼子串通一氣?人民為什麼不起來反抗?這些疑惑幾乎充斥了阿虎的整個少年時代,直到遠在美國波士頓的舅父回鄉探親,為他帶來基督的福音,並帶他遠赴大洋彼岸。

阿虎對舅舅帶回來的外國玩意很是新鮮好奇,每次都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在他那小小的心靈中,外面的世界充滿了神秘。因為阿虎無盡的求知慾和聰明好學的性格,讓沒有孩子的舅母與舅父歡喜不已,當下便決定收阿虎為養子,並改名宋嘉樹(字耀如)以繼承家業。

舅父對宋耀如的培養可謂傾盡了心血,教他生意經營之道時,還聘請了美國人林地小姐教他英語。林地與宋耀如說,美利堅合眾國是一個充分民主和獨立的國家,各種言論都可以公開發表,上至總統,下至黎民百姓。而中國卻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可以說是這位姑娘的言論影響了宋耀如今後人生道路的選擇——讀大學,學習美國先進的文化,再將先進的理念帶回中國。

圖為青年宋耀如。在舅父處做了三年學徒後,宋耀如於1878年初冬的一個深夜出逃,「當時別無辦法,為了追求,只有出走。」

然而,這一想法並不能得到舅父的認同,宋耀如在失望中毅然決然放棄繼承權離家出走,他聰明得避開了舅父對火車站的追捕,巧妙逃到了「科爾法克斯」這艘緝私船上,不幸被船員發現。他被帶至船長查理·瓊斯那裡,並被恐嚇要丟下船喂蟹,宋耀如急中生智,一邊為船長擦鞋,一邊可憐兮兮的哀求船長:「船長大人,我知道你要拿我喂蟹,那是不費吹灰之力,可是若拿我餵了蟹,你將缺少一個擦皮鞋的夥計,還得勞累您的雙手。」瓊斯船長驚愕,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小頑童,如此機靈巧妙,並透有幾分貼心之意,竟然同意讓這個偷渡者留在船上做船員並跟隨自己。

少年很勤奮,在這艘緝私船上,他學會了劍法、拳擊、散打、擒拿等各種技藝,與船員的愉快相處中,而他也以「查理·瓊斯·宋」這個英文名字,在美國人中站穩了腳跟。

瓊斯船長覺得宋耀如潛質非凡,決心將他培養成他所崇拜的華盛頓、林肯那樣的人物,於是被推給第五街衛理公會教堂受洗。瓊斯船長與教會裡考得牧師甚至將對宋耀如的培養列入計劃,希望在其學成之後回國,以拯救那些如迷途羔羊的中國人的靈魂。在受洗後的第二個禮拜,教會推薦宋耀如加入杜克大學,並為他尋得來自北卡羅來納州達勒姆的最著名的實業家、杜克大學董事卡爾將軍的資助。

受北卡羅來納州監理會的委託,宋耀如很幸運的得到了達勒姆最著名的實業家,也是杜克大學董事會董事的卡爾將軍的監護,進入達勒姆附近的聖三一學院(杜克大學)求學。

宋耀如英文手跡和簽名

堅韌頑強的革命者

都說大學是塑造一個人品性的搖籃。在美國杜克大學的學習,宋耀如不僅大大增長了知識才幹,同時還樹立了在中國推翻封建專制制度建立共和國的偉大理想。帶著振興祖國、拯救國民的偉大理想,宋耀如回到了祖國,決意通過佈道以對國人進行思想啟蒙。

然而,國人根深蒂固的帝制觀念,非常抵制這位不中不西的傳教士,他們將宋耀如視為洋人的走狗,辱罵毆打宋耀如,就連他的學生胡適先生也時常捉弄他。另外,宋耀如所在美國監理會的頂頭上司林樂知也嫉妒、排擠他,傳教之路充滿了坎坷。

但是,宋耀如並沒有氣餒,為了讓同胞認同自己,他脫下西裝,穿上長袍馬褂,戴上瓜皮帽,在腦後留起了辮子,並設法以自己的真情與誠懇去打動他們。為了解決佈道所需的費用,他重新開辦實業。為解決同胞們最迫切需要解決的生存問題,他自籌經費興辦慈善事業。

儘管宋耀如本人得到了不少同胞的認同,然而很少有人理解他的超前的思想——民主、自由、平等與博愛,更不敢接受他推翻封建帝制,建立像美國那樣的共和國的思想。直到1894年 2月,在陸皓東的引薦下,宋耀如與孫中山相識。 他們都是廣東人,且都受過西方教育,均傾向民主政制,三人經常一起討論革命大事。

孫中山經常住在宋家,在書房裡召開秘密謀劃的會議。不論孫中山到哪裡為他的事業籌集經費或爭取支持,宋耀如總是無條件支持。

他創立「華美印書館」印刷革命宣傳冊,並成功併購美國在上海的「美華印書館」,投資興辦香煙廠、棉紡廠,並取得成功。宋氏家族一度富甲一方,宋耀如將工商業經營中的大部分流動資金,都用來支持孫中山的革命事業。

1894年12月,孫中山發動的第一次廣州起義失敗,與孫中山相識不久的宋家幾乎傾盡了財產。在隨後袁世凱復辟後發動的二次革命,孫中山亦告失敗,在流亡日本的日子裡,宋耀如遠赴日本探望孫中山,並與他共商建國大計。

1913年初,孫中山作為全國鐵道督辦偕宋耀如(前排左一)等訪日考察

從羅剛編著的《中華民國國父實錄》中孫中山出行記錄來看,宋耀如一家與孫中山生死與共、親密無間,共同為革命事業並肩戰鬥。孫中山在將近 20年後 (即 1912 年春) 回憶道: 「宋君嘉樹者, 二十年來始終不變……」

更難能可貴的是,宋耀如從不貪戀權勢。《宋耀如全傳》中寫道,(當)革命取得勝利,孫中山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的時候,宋耀如則一直保持低調,既不貪功,也不戀權,婉言謝絕孫中山要他出任政府官員的邀請:「我的理想是自由地傳道,讓上帝的聲音傳遍全中國。」他以實際行動首先在中國做了第一個華盛頓。

學貫中西的開明父親

宋耀如是一位具有傳奇色彩的中西合璧式人物,他一直堅信「只要一百個孩子有一個成為超人式的偉大人才,中國就有四百萬超人,害怕不能得救?現在中國大多數家長還不能全心全意培養子女,我要敢於為天下先。」

他以傳奇經歷教育著子女,鑄就了宋家王朝在當時的地位。

宋耀如在長女宋靄齡出生前,於環境優美空曠的郊區置地安家,因為他知道愛玩是孩子的天性,而他要做的,正是要充分釋放孩子的天性。他會買上一箱皮球,鼓勵孩子們把皮球踢得到處都是。

當頑皮的孩子們因玩耍踏壞周圍村民的勞動果實,宋耀如支付了村民一筆遠超過損失的賠償金,並與他們達成口頭協議——不要驚嚇和干擾到孩子,讓孩子們可以在田野里盡情的嬉戲。無論工作多忙,宋耀如一回到家總是和孩子們一起做遊戲或講故事。

為了鍛煉孩子們的意志力,宋耀如常在電閃雷鳴的大雨天帶著他們一起在雨中受淋,野外徒步,一起禁食禱告,抵擋食物的誘惑,學會忍飢挨餓,所有這些都磨練出孩子們日後積極進取、堅韌不拔、敢於創新、勇於接受挑戰的精神和信念。

在送女兒去美國留學時,宋耀如對她們說:「爸爸要你們到美國去,不是讓你們去看西洋景,而是要將你們造就為不平凡的人。這是一條艱苦的、荊棘叢生的路,要準備付出代價。不管多麼艱苦,都不能終止你們的追求。」

宋子文曾說,父親生前囑咐過他,做不成人,不能回去文昌認袓宗、見父老。

宋耀如的孩子們在他的影響下,於自由和專制、獨立和干涉之間尋找平衡,他們都有變革自己所置身社會的功利心。

談論宋家王朝,最令人驚異的不止是他們的能力——宋靄齡、宋慶齡、宋美齡,以及經濟天才和外交家宋子文,以及同樣有才華的宋子良、宋子安,這些人都可圈可點——最令人驚異的是他們強悍的生命力,而這種生命力均來自於他們的父親宋耀如一生的深度和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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