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醒了?水裡長出了一朵小桃

主播微然為你讀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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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的

上次蘭州作別，各落一枝。

想起早前你披戴秋光，乘車輾轉，為送我幾顆新橘。

被回拒後，我想像過這些小宇宙如何從你的花幾滑落

如何叫日子束身，寬去皇帝的袍衣

你自然是岸的。

悲傷也是岸的，彷彿有人修剪

低矮平坦，環抱水域

看過你慢飲葡萄酒，說聞香課最浪漫

如在宋朝的歌姬中聞胭脂識人

說酒的原鄉，有的建在一株水稻之上

說酒興好啊，可令悲傷率他的衛隊，馭馬消失於黃昏

此刻，我就坐在你多次頌讚的夜裡

遠近的光都藏了。——深淵啊，人間

一隊鴿子從教堂的尖頂俯衝過來

——Phoebe Snow

慌亂中，我喊出你鍾愛的酒的姓氏

銀馬車

不會明亮了。今日，我還沒有拾到充足的柴禾

餵養牛羊的苜蓿草。綠跑來耳語：銀馬車丟了。

可我記得明白，南坡有個大石磨。我的銀馬車就系在石磨上。

守門的衛士也矢口否認見過我的銀馬車

他們神情詭異，司時的間隙輪流跟蹤我行跡

並隔牆低首說話。有人走過就假裝咳嗽

我看見白日下我一個人，來來回回地走著。

他們眾口一詞在小聲說著我的銀馬車。——我的銀馬車很美

它是發緊旗袍下初熟的女人胴體，以近似葡萄柚的

微微氣息，誘逼之前一切美的典範

就地獻出王的勳章。它完全負擔得起眾人眼神里，所盛的讚譽。

而我的悲傷從銀馬車不見

復燃。晚歸的松油燈也總帶不回來明亮的音信。

苜蓿草只勉強鋪滿采籃底面。下過雨，柴禾得耐心等

一陣，才能再次成為柴禾。

瓦片

你也別怕。

既然幫祖母曬過棉花

就有恩於雪。必會分到一些白

再不濟，你還有凈潔安寧的愛人

有懸掛風口也獵獵作響的良知

她們都和白有關。

如果你贊同我說的

就從屋檐爬下來。呶，木梯就在腳邊

昨晚。雪剛剛催眠了瓦片，祖母

你不要在高處哭

不要驚動她們

奶牛

夢裡追趕紅狐。醒來後

令人痴迷並厭煩的關係出走了

牆上的星星勳章，黑蝙蝠

水一樣精細的感覺也出走了

我睡在他裸裎的懷裡。腹中滋長著會說話的靈光

他同時環抱著它們，環抱著更多細小的愛人

我們的奶牛站在院子里，這年近桑榆的英雄

被極簡和謙恭的陽光投照。

走過去，數給它應得的修辭

這是我唯一可做得圓滿的事情了。

它領受鮮草一樣緩緩接過

除了奶牛，我還沒有在其他事物身上看到過

白雲烏雲如此和氣地坐在一起

多麼好。

房頂上

年輕的瓦片在羞澀地練習第一次發亮

火車

一千輛火車綠蛇般爬行

夜晚長於隱瞞。「星星的重量是所有泛光之水的重量」

我從眾花的議論中醒來

聽火車親近、疏離。分辨哪一聲鳴笛經星星開光

又了悟般，返回如淵的沉寂。

此刻，突然想深情喚你

好像寬寬敞敞一個人間，只有我們兩人並排走著

相照耀著

罐子

綠領子的女僕擦洗著茶器

頸上之白指向坊間大雪。

樹脂色的光觀照著她。她能看到每一隻茶杯歷經的宴會

賓客在她四周落座。

她感覺他們都是不同形狀的罐子

人間都是行走的罐子

他盛著偽蝮蛇。他盛著星光

哥哥說，家裡的小羊死了

她便聽到清脆的罐子的破裂聲。

罐子們都推搡著去了閣樓高處

她倒很願意在林中空地上

認真空著。一兩隻飛久了的罐子眠在她肩上

她感到，空的疊加

之下

並排睡著。四周皆黑

我們像是睡在相鄰的兩口棺材裡

這樣想著

便感到蠹蟲咀嚼，棺木疏鬆。

幾隻透明的氣泡小鬼發出咩咩的笑聲

火成岩在閉門靜修紋理，發力醞釀著火焰

我每咳嗽一下，樟樹的根就停下漫展

頓一會兒

故去的親人游過來

輕叩棺門，向我問詢凡間煙火之事

夜深了。我們對飲了一杯又一杯地泉

打著哈欠。等待人間破曉

小桃

春日過於美好

以至於暴躁的人們對小桃偷情的事宜

也三緘其口，一再按捺

要是有小毛孩兜不住了

大人們就采一把角堇放在孩子床頭

次日，孩子便做錯事般

小臉兒潮紅

出奇聽話

那日，披角堇花衣的小桃裊裊地

從巷東飄到了巷西，睡到了春日的湖底

一個戲水的小毛孩最先發現

他在寨子里跑著嚷著——

水裡長出了一個角堇

水裡長出了一朵小桃

山間皇帝

故去的先人，就在小樓隔壁

同活著的人一同享用新出爐的熏肉

享用粗竹的陰涼，黑妞[1]的溫馴

有時走出來，輕盈地坐在圓桌邊

參與小輩的婚儀討論

要發言了，就搖一下茶樹

這兒輝煌得只有橘子

日色爬上山頭，推行法令

見除了走鵝、懸魚，響應者寥寥

就知趣地退下來

這個架空的皇帝

一如林中廢棄的白洋樓

堂皇，平易近人

不像城裡的

指使你東

指使你西

注:[1]一隻純黑的拉布拉多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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