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的五溺時代：所有彎路和迷茫，都有命運安排的深意

文史 06-13

最有格調的國學微刊

作者：譚無稽

【一】

王陽明在龍場悟道之前35年的人生，史稱『五溺時代』。

也就是王陽明在回歸儒家聖賢之道前，曾歷經了五個階段的沉溺，湛甘泉為王陽明寫的墓志銘里這樣總結：『初溺於任俠之習，再溺於騎射之習，三溺於辭章之習，四溺於神仙之習，五溺於佛氏之習。正德丙寅，始歸正於聖賢之學。』

這五溺，耗盡了王陽明大半生的光陰——因為宿疾和積勞過度，他只活了57歲。這種沉溺，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彎路。很多人看到這裡可能會覺得釋懷：即使偉大如王陽明，也免不了要走彎路，還一走就是35年。

真的如此嗎？

讓我們看看回歸後的王陽明所創立的心學是什麼樣子：很多人覺得心學像禪，言『無善無噁心之體』『人人自有定盤針，萬化根源總在心』『乾坤是易原非畫，心性何形得有塵』，禪宗與道家又是一脈，所以道家與禪宗的兩溺，對於心學其實起了根本性作用。

陽明心學的精髓之一和最獨特處是『事上磨練』，強調積極做事，有益於自身、他人和天下，以此磨練自己的心性，他自己就是建立了43天平定寧王朱宸濠叛亂不世奇功的人物，所以弓馬騎射、兵法和任俠之氣的兩溺，起的作用同樣巨大。

辭章就是讀書，王陽明有過一段專心致志讀書的歷程，而陽明心學正是建立在對理學的批判、世間學問的考察和儒家正道的正本清源上的，這一溺作用也很大。

最終，王陽明不過是找到了『致良知』這個中介點，將出世和入世的兩端打通為一體，而這個中介點，和儒家的親緣關係更大而已。

所以這些根本就不是彎路，從來就沒有偏離王陽明12歲就立下的做聖賢的大方向，並成為心學最終得以建立的必要儲備。看似破碎無關聯的五溺，將其貫通和圓融，就是心學。正是因為五溺，王陽明才最終成為一個『左手執卷講學授業，右手撫劍叱吒三軍』的曠世聖賢豪傑。

我們每個人其實都是這樣，天下沒有白走的彎路。所謂的彎路，都是你抵達最終頓悟之前的資糧儲備。沒有這些彎路，你抵達不了你想要到達的目標。不經過這樣無意識的左沖右撞，你的眼界和心的格局就打不開。所有你想要經歷和體驗的全部發生了，才談得上最後的歸整。只是當時，你不自知、不能理解而已。後悔和懊惱，完全沒有必要。

而之所以所有的彎路都不會偏離命運的大方向，則是有深刻原因的。理解了這個原因，反過來就能給我們一個重大啟示。

【二】

王陽明11歲時，隨祖父進京找父親，途徑江蘇鎮江金山寺時，在賞月的宴席上作了兩首讓在場所有賓客大為驚嘆的詩：『金山一點大如拳，打破維揚水底天。醉倚妙高台上月，玉簫吹徹洞龍眠。』『山近月遠覺月小，便道此山大如月。若人有眼大如天，還見山小月更闊。』兩首詩，一從境界一從哲理，已顯現王陽明將來的哲人高度和氣象。

王陽明13歲時，母親去世，繼母待他不好。他便想了個法子，買了只會怪叫的呺鳥，又買通了一個巫婆。小陽明將呺鳥放到繼母被子里，晚上繼母回屋被嚇到後，他便建議她找巫婆詢問。巫婆便裝模作樣地做法，告知是王陽明故去的生母怪她對小陽明不好，要索命。從此，繼母心性轉善，對小陽明的態度大大改觀。王陽明的機變和智謀，此時便已顯現出來。

王陽明15歲時，和父親同游居庸關，已經開始研究兵法的他，竟然開始自覺調查起這裡夷狄的種類和分布，思考針對夷狄的防禦政策。也是在這年，王陽明看到各地災害頻發，盜賊乘機作亂，內憂外患讓他生起憂國之情，便打算向皇帝上書陳述對策，他對父親說：『願得壯卒萬人，削平草寇，以靖海內。』在父親阻止下才作罷。這時的王陽明，已經顯現他將來的豪情氣魄和經略四方之志。

……

所有這些，都是日後的王陽明所一直秉持和追求的。王陽明內心的真實，在他成長的過程中一直在閃現。

我們每個人也同樣如此，我們成長過程中那些看似破碎的表現，都在折射著真實的自己。你所有的想法和行為，包括你所謂的彎路，全部出自自己的本性，都是你真心的外現。這就是為什麼人生的大方向從來不會偏離。

每個人都有迷茫的時候，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不知道路該往何處走。這時，你就可以回望下自己過往的種種，因為都在反映著你的本性和真心。真正的你是怎樣的，適合你的是什麼，答案都在裡面，然後你自然知道路該怎麼走。暫時實在看不穿也沒關係，辦法也已經給了我們——遵從自己的本心走，便永遠不會出大問題。這就是反過來看，那個重大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