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說》：從場上到場下，他們從未「好好說話」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論衡》里有這麼一個故事：

鬼谷子在教了蘇秦、張儀一段時間的辯術後，在地上掘了一個大坑，命他們跳入坑中，道：「你們假如在坑中能用辨術把我說得情不自禁流下眼淚，出坑後便能榮華富貴。」

蘇秦、張儀二人於是竭其才智，「悲說坑中」，以致鬼谷子泣下沾襟。故事的後來，靠著辯才無礙，蘇秦佩六國相印，成了兼職最多的國務院總理。張儀入秦，把楚懷王氣得想報警。

靠著辯論，揚名立萬。《奇葩說》的辯手們，雖然無緣攪動天下大勢，可是在內容創業者的黃金時代：不須再把人說哭，只要把人逗笑，就足以支撐起還算體面的人生。

智者不辯，辯者不智。當那些網路綜藝中的人氣辯手，沿著蘇、張二人的成功軌跡，正要登上人生巔峰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撕X，揭開了親熱背後的朋黨林立，也給一路追隨的觀眾潑了一盆冷水：原來你們不是英雄聯盟，而是小時代啊。

《奇葩說》第四季的半決賽，姜思達沒能更進一步。心疼之餘，粉絲為其打抱不平，開撕肖驍、黃執中、馬薇薇等老奇葩。馬薇薇一夜怒懟後，又稍覺欠妥，在微博發了道歉聲明。

成也撕x，敗也撕x。一場突如其來的網路風暴，不僅暴露了辯手們隱藏的矛盾，更為這檔網綜霸主蒙上陰影。無論辯手們再怎麼辯才無礙，粉絲們再如何群情激動，故事的結果早已註定：

《奇葩說》必成最大輸家。

一場半決賽引發的血案

儘管姜思達在比賽中頗為搶眼，但按照賽制他遺憾止步，無緣BB-king（奇葩之王）。相比第三季與黃執中的天王山之戰落敗，其實也沒有太狼狽。畢竟一步之遙要比「兩步之遙」，更來得扎心。

誰都無法忘懷這個《奇葩說》中的插花少年，他在第一季中大方出櫃，還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便匆匆被淘汰。第二季捲土重來，他的進步有目共睹，只不過還無法撼動其他辯手的耀目。第三季，不快不慢，不急不徐，一切都恰到好處，貼合時宜。

他總是慵懶的起身，談笑戲謔間就回擊了對手，拋出了論點。

辯題「要不要刷爆卡買包」，他披著一個皮草站起來，語氣慵懶：「我不同意刷爆信用卡買包，我只同意刷爆信用卡買貂。」

買東西怎麼樣才能理直氣壯？他接著說：「你沒錢，那些東西你也喜歡，你怎麼辦？你罵它！」全場為之瘋狂，消費者的小心思被他評得淋漓盡致。

辯題「要求別人時刻保持聯繫（時保聯），是不是暴政」。他問：「我們有沒有做一頭安靜的豬的權利？如果有，請你不要剝奪它。」他說，時保聯最大的危害是：我們難以時刻和是自己保持聯繫。這一場，被稱作他的封神之夜。你且唇槍舌戰，我大美玲自成一派。

姜思達未必一定要靠問鼎奇葩王來證明自己。但他辯論的風格，的確值得粉絲的真心擁護。縱使這些擁護演變成一場「網路暴力」，罪不歸他。

半決賽節目播出後，網上立刻湧現一大批嘴上說著愛思達實際上卻各種惹事的粉絲，用盡各種不堪的語言攻擊節目組、攻擊其他奇葩。部分中立粉被這種氛圍帶動，也加入他們，場面一度失控，所以思達本人在微博上發了聲明。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辯手肖驍是這場攻擊中受到炮火最多的人，尤其是節目剛剛播完的那兩天。就在硬糖君惴惴不安，擔心思達和肖驍會因為這件事吵起來的時候，馬薇薇女士突然就下場了。

這位米果文化的副董事長，用實力詮釋如何不「好好說話」。在事態還未清晰的時候，她就拋出了一個陰謀論：

她說姜思達才是這個節目最大的黑幕，黑手就是奇葩說市場部的負責人李超，而她是思達的師妹。

然而，天亮之後，峰迴路轉。相逢一笑，似未撕X。馬薇薇女士連發兩條微博，對姜思達表示了歉意：我懟的都是腦殘粉昂，你們吃瓜的快退散。

成也撕，敗也撕

撒腿亂跑，一地雞毛。令《奇葩說》節目組始料未及的是，這場從場上蔓延到場下的風波，讓不少忠實觀眾「寒了心」。他們愛過馬薇薇、愛過黃執中、愛過姜思達，愛他們為辯題撕，卻不愛他們為了私人好惡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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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渦邊緣，黃執中和馬東的現身說法，也顯得有失水準。

先是黃執中發微博，暗指姜思達並未約束好自己的粉絲。而馬東的太極拳意味明顯，「人都有失控。我是酒後，馬薇薇是睡前」。邱晨企圖力挽狂瀾，稱「有壞人製造了災難」，但已無力回天。

且不論網路暴力誰是始作俑者，奇葩們之間的面和心不和，才是風波之下的暗礁。沒有真感情支撐的「友誼」，就像手中的沙粒，腦殘粉一挑撥就散了。

如果之前的「抱團說」只是捕風捉影，馬薇薇姜思達事件則已經將暗涌挑明：不僅老奇葩對新奇葩有排斥，老奇葩之間也互有派系。

派系之中，友誼萬歲。派系之外，互懟無謂。在這種有限的友誼的包裹中，是春風般的溫暖。你可以聽到黃執中對馬薇薇的，「來，馬薇薇，這一段我說給你一個人聽」。可以聽到胡漸彪對顏如晶說，「世事確實未盡如人意，但你放心，我們都在你後頭。」

而在這種有限的友誼之外，是秋風掃落葉般的無情。你可以看到姜思達在奇葩大會（節目預選賽）上，寥落的鏡頭和被挑剩後的故作淡定。你可以看到那些看起來「好好說話」的人，也許不會「好好做人」。

硬糖君現在回想起當初老奇葩各種誇思達的話，諸如馬薇薇女士的「平靜之中自見靈魂洶湧，戴花少年吧人生走成T台」之類，真覺驚心。當初大家一起走秀的T台，變成了充滿戾氣的菜市場，怎不唏噓。

莫迫桑有個短篇故事叫《小狗皮埃羅》，鄉紳太太勒費弗爾和她的女僕蘿絲，一開始特別喜愛一隻名叫皮埃羅的小狗。可當勒費弗爾知道養狗要納稅時，便毫不猶疑的將皮埃羅丟棄到岩坑中。剛開始，勒費弗爾還往岩坑裡丟麵包，後來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也許，姜思達就是《奇葩說》的皮埃羅。

當他沒有威脅，只是節目的點綴的時候。馬東.勒費弗爾和她的女僕蘿絲們，都對大美玲不吝讚美之詞。當她們驚覺，姜思達離皇冠僅一步之遙的時候，又忙不迭的圍剿。

《奇葩說》的皮埃羅，不止姜思達一個，他只是最先被弄掉的出頭鳥。當一路表現可圈可點的董婧，收到來自黃執中的黑猩猩的時候，奇葩說已失去本來的公正。

都說奇葩說辯題枯竭，其實在硬糖君看來，下一季可辯的題目超多：我本來就看一個人不順眼，該不該借題發揮懟他？

君子之辯

有一個關於盜跖的故事，《莊子》記載盜跖是當時很著名的強盜頭子。跟隨他的人有九千多，他們專門劫富濟貧。不止如此，盜跖還有自己的一套偷盜的大理論，平時大力宣揚自己的這套大理論。因此，手下匯聚的人越來越多，盜跖的名聲也越來越顯赫。

《莊子.盜跖》云：「盜莫大於子，天下何故不謂子為盜丘，而乃謂我為盜跖？」為什麼君子會瞧不起他？盜跖對此難於釋懷，因為他自己總是和當時的另外一位著名人物孔子作比較。

君子辯言仁也。荀子主張為實現仁義道德之善而進行論辯，盜跖能言善辯卻違背禮義道德。他認為辯論有三種：小人模式、君子模式、聖人模式。

不預先考慮，不早作謀劃，一發言就很得當。既富有文采，又合乎禮法，措辭和改換話題，都能隨機應變，而不會窮於應答。這是聖人式的辯說。

預先考慮好，及早謀劃好，片刻的發言也值得一聽。既有文采又細密實在，既淵博又公正，這是君子式的辯說。

凡是說的話不符合古代聖王的道德原則，不遵循禮義的，就叫做小人式的辯說。硬糖君在《奇葩說》常見君子辯說，偶見聖人辯說。但這一次，彷彿看到了小人的辯說。

孟子也有一句話把道理說得很透徹，「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陂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君子的辯論不是會為做秀，君子不作無原則無目的的辯論，君子更不會作低俗無聊的辯論。

「貴公正而賤鄙爭，是士君子之辨說也」。一場辯題之外的風波，缺少公正，滿是鄙爭。《奇葩說》的崛起讓人們看到了辯論娛樂化的廣闊前景，也讓人驚覺無的放矢的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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