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茶圈裡，需要十六位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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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27日，走在雲大東陸園的銀杏道上，看著今年畢業的女生們穿著民國時期的學生裝拍畢業照，於是感慨的跟同事浩哥說，看來我們的大學還是缺乏創意啊，漫天都是民國風，十幾年來都是如此。浩哥說，畢竟那個是一個讓人充滿想像的年代嘛，而且估計學校就買了這麼一種給學生借呢。

的確，正如浩哥所言，民國的多元文化作為一個我們記憶結構中的特殊存在，讓很多人充滿想像。這其中，最令人稱奇的，就是活躍在思想文化領域各種奇葩大咖。我們喜歡用大師去形容他們，而且往往很難有錯，畢竟是前無古人，後也很難有那種境遇而塑造出類似的「來者」。

周重林和李明顯然也聞到了大師的氣息，當然，他們觀察大師的視角與一般人不同。作為茶文化研究者，他們更想圍繞大師們的茶生活來了解他們的日常。自從戈夫曼強調「日常生活的自我呈現」對於我們觀察特定人群社會帶來的新鮮維度之後，日常成為一個時髦的詞，讓我們在柴米油鹽里看到另一個大千世界。

這本《民國茶范：與大師喝茶的日子》（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17年2月）並非一日之功，而是周重林與李明在近兩年里的一個創作合集，而且是有意識的系列創作集。書里共提到胡適、魯迅、周作人、梁實秋、林語堂、聞一多、郁達夫、陶行知、汪曾祺、巴金、蘇曼殊、李叔同、豐子愷、張愛玲、張恨水、顧頡剛等十六位文學、歷史、思想、教育、宗教、繪畫等不同領域的大師們。

書的立意很清楚，就是要從大師們的茶生活中觀察其與眾不同的另一面。胡適嗜茶，哪怕到美國講學，也不忘叫家人寄茶給他，而且留學的時候為能喝到茶，不得不「用酒精燈燒水」。當然，茶人合一，胡適雖愛茶，但並非愛財如命之人，故接到胡近仁要求他代言茶博士的廣告之時，他婉然拒絕，不過對於家鄉茶倒是推薦有加。由此可知胡適為人之特性。

或許是因為資料較多抑或是話題性比較強的人物，魯迅和他弟弟周作人在書里所佔的篇幅分居一、二位。魯迅在抽煙、酒宴等的日常生活和不同階段的喝茶經歷，都躍然紙上。他一如既往愛憎分明的個性與我們平時所認為的茶道和而不同的趨向使他顯得更加與眾不同。而他弟弟周作人與他性格迥異，雖也憤世嫉俗，但卻還是追尋和同之境。儘管他的打油詩曾引起20世紀上半葉最大的一場茶水戰，但最終還是很快看淡了。

在周重林和李明的筆下，我還看到了梁實秋喝茶時的講究與較真，林語堂以茶會友並積極傳播茶文化的自覺，聞一多對茶的嗜好與自由之心、郁達夫在茶里的逍遙自得、陶行知借茶來推行知行合一教育理念的雄心、汪曾祺在茶館裡泡出學問來的趣史、巴金茶杯里的溫暖、李叔同清茶一般的淡雅人生、蘇曼殊隨性喝茶顯現的佛心、豐子愷栩栩如生的茶畫與緣緣堂里的快意人生、張愛玲茶杯里的苦澀與文字中的凄美、張恨水「病入膏肓」的茶嗜、顧頡剛茶杯里的洞識與執拗。

以茶生活為線索，我們不僅看到了大師們個性鮮明的一面，同時也看到那個時代的人們圍繞茶而構築的生活空間與文化空間上的有效契合。一如汪曾祺一再強調自己的學問是在茶館裡泡出來那番，大師們在這片神奇的樹葉上感知到的不僅是淡雅抑或苦澀，更是周圍人群的鮮活與多樣。

周重林在該書序言部分坦言，「20世紀初期的中國茶館或有茶的客廳，同樣是一個天才結伴而來的地方。」寫這本書的用意，就在於「呈現他們過去的日子，重新定義我們生活」。如果從書的基本內容看，我們確實看到了大師們很多局部卻又鮮為人知的生活。這些生活的斷面，成為我們想像那個時代人們生活與精神世界的重要線索。

文化史的書寫，忌諱「總結陳詞」，儘管是書兩位作者並非史學出身，但卻似乎深諳此道，故而極少在書中有妄言臆斷之處，僅有的發揮，也只是就前人之論，而言今日茶事，細微之處可見作者行文之謹慎。

與此同時，與別的茶書蓄意發揮不同，本書的行文多在材料爬梳之間見微知著。是故在文末，還特地奉上了魯迅的《喝茶》、周作人的《喝茶》、《吃茶》、梁實秋的《喝茶》、林語堂的《茶和交友》、郁達夫的《上海的茶樓》、《郁達夫茶詩選》、汪曾祺的《泡茶館》、沙汀的《喝早茶的人》、李叔同的《我在西湖出家的經過》及《曼殊外集》里的《採茶詞》和豐子愷的漫畫等時人所做原文。

此外，作者還在文末列出了79種與是書寫作相關的參考文獻，從中可以看出作者對於原文的尊重與謹慎。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不僅包含諸多原始材料，還涵蓋不少研究當事者的今人專論。由此可知兩人創作過程中的視野之開闊。

總體而言，這本以民國大師茶生活為題材的新茶書代表了中國茶文化研究新的階段。我接觸茶研究時間晚，了解並不透徹。但粗觀近幾十年來的茶研究，大部分的作品都在兩種取向上打轉，一種是沉浸在古典文獻里，聯接部分茶業事實而無限發揮，看似高雅，卻已漸沒落，因為把人和文化剝離了；另一種則是在各大山頭打轉，力圖在茶農、茶人的世界裡展現另一個茶世界，從而在細分市場里獨佔獨領風騷，不過卻大多少了一種「低到泥土裡」（周重林語）的姿態，是故雖身在茶山，心卻未與當地人同在，即使有，亦多為「茶農注我」的狀態。

平心而論，作為一種新文類的創作嘗試，本書在架構體系、圖與文的相互映襯、茶人生活脈絡的清晰度等方面還有不少拓展的空間。不過其意義不僅在於內容的具體呈現上，而是可以提醒我們，當我們談論人之文化生活時，是不可以離開具體的人及其生活場景而獨立存在的。無論我們是在經典里接續我們的生活世界，還是在茶山裡尋找另一種自我存在的方式，都需要把人放在核心的位置。這個人或是一個具體的對象，或是一個集體的群像，其能動性與生活實踐，將成為茶文化研究的根基之所在。期待今後能看到更多「以人為本」的茶文化作品湧現出來。

文中山大學歷史人類學專業博士、

雲南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講師

圖茶業復興圖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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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茶范：與大師喝茶的日子》

作者：周重林 李明

出版社：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

版次：2017年2月第1版第1次印刷

頁碼：336

定價：69.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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