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 1

最久遠的記憶就是那場雪了。雖然不知道我那時有多大，但照片上那雙有些憂傷的眼，似乎預示了我一生的命運……

感覺沒有風，雪花任性地從天空中飄落下來，落在遠處的山峰和大地上。遠天白茫茫一片，村郭有些輪廓，有幾縷炊煙飄緲，給這寂然的大地帶來幾分生氣。有幾瓣雪花飄落到我的身上，融化在我的髮際間，給我的心帶來了說不清楚的冷意；那幾片逝在草叢中的雪花，雖然是悄無聲息，但我分明聽到了它們落地時的訇響。我站在山坡上的雪地里，在漫天飛舞著雪花的時空中，抬著頭，迷茫著憂鬱的雙眼，若有所思。

這個村落是我生命的起點。村落斜掛在山坡上，四面是崚峋的山峰。山峰不高，到處是石頭，與灌木雜草叢生。這裡缺水，唯一的水源是山腳下那兩個人工壘起的壩塘。壩塘的水是下雨時四面山上流下來的，不分好壞，水的顏色與土地的顏色一樣紅，四季如是。記得有一年乾旱，壩塘的水涸了，村落的人們饑渴難耐，只能到處尋找水源。在村落對面的半山腰上，有一個大的山洞，人們在深入洞穴兩三里的地方發現了水。那一年，我和我的媽媽，幾次下到那個洞穴里，用水缸背回了救命的水。

在這個村落，我上完了小學的最初幾年。那時是沒有課本的，所有的學生手裡只有一本書，紅的，金燦燦的！我們用一個大小一致的布袋裝著那本紅書，非常虔誠地背著，視若珍寶。那時，我們在學校的大部分時間，就是讀這本紅書，甚至背誦了大部分篇目。《為人民服務》、《紀念白求恩》、《愚公移山》這三篇文章，至今仍然深深地植根在我們的記憶里。有人說，這一段歷史的意義，要一百年以後才能夠真正看得清楚。我淺薄，看不到那麼遠，但我覺得，歷史的發展自有它的必然性！

與現在的同齡相比，那時的我們所經歷和承載的東西，要比他們重大得多。然而，也就是這種經歷和承載，讓我們的內心和情感過早地受到了撕裂。愛和恨是那麼的分明和單一，沒有半點的過度和緩衝，以至於我們許多的同伴在這股漩渦里，悄無聲息地消失了，無論他們怎樣優秀和出類拔萃。但是，我自己覺得，那一段歷史終歸也是轟轟烈烈、波瀾壯闊的，在它潮起潮落，奔湧向前的過程中，我和我的那些同伴們，也多少經受了鍛練……

當然，我們的童趣並不止於學校。如果說在學校，我們更多的是被裹挾、被強迫；那麼，一離開學校，放形於自然的時候，我們就回歸了童年的本真。在山野里奔跑，在草叢中迷藏，在池塘里嬉戲；掏鳥窩，捉悉蟀，偷果子；哭泣，歡笑，悲傷……童年該乾的一切好事壞事，我們都揮灑得淋漓盡致。

記憶中最久遠的那場雪，是我生命的第一場雪；雪花里我那憂傷的眼睛，預示了我一生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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