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高考，底層只會更加一無所有

文|凱風

從1977年恢復高考到今天，已經過去四十年。四十年來，無數底層人士得以藉此魚躍龍門。四十年後的今天，階層固化再度成為社會普遍焦慮，高考是否還有扭轉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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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階層固化，有兩種判斷可謂振聾發聵：一個是「底層放棄教育，中產過度焦慮，上層不玩中國高考」，一語道盡現實。另一個是「上層世襲化，中層下流化，底層邊緣化」，這三者之間，只有上層地位牢不可破，中產滑落和底層淪陷早已呈固化之態。

即便如此，我們仍舊不得不承認，高考仍舊是所有不公平制度中相對公平的一種，即便這種公平因為加分政策、招生腐敗和地方保護主義而大打折扣，但如果拋棄高考，那只會更加一無所有，底層人士更難有逆襲的可能。

經商？在政商關係混沌不明的地方，一個潛規則就能壓垮一切；從政？沒有基本的學歷文憑，沒有相當的關係圈，政治這個舞台基本與你無緣。早有調查披露，一個只有80萬人口的中部小縣城，居然都有林林種種一百多個政治家族，由此可見一斑。

往功利里說，一個大學生身份，至少意味著不會被隨意漠視。當年的孫志剛，如果沒有大學生身份，被毆打致死是否被曝光都在兩可之間。最近備受關注的人大畢業生，即便遭遇厄運，或者淪落到社會底層，仍會有無數校友為之奔走，倘若只是一介升斗小民，豈會獲得如此眾多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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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高考，衡水中學和毛坦廠中學的送考隊伍總會成為新聞頭條，很多人對這種教育模式嗤之以鼻，但從這兩所中學報考的火熱情況來看，高考仍然被賦予改變命運的期待。

這也更能說明，對於底層來說，高考已經成為為數不多的階層流動通道，雖然逼仄，雖然坎坷，但總算還有可能。

這並非為應試教育辯護，而是當素質教育猶如空中樓閣一般時，應試教育就有其合理之處。末端上的錄取制度不做改革，只是杯葛應試教育毫無意義。這也就是為何浙江教育部門以素質教育之名拒絕衡水中學開分校，卻得不到網路廣泛認同的原因所在。

相比於素質教育與應試教育的偽爭論，擺在高考面前更為嚴峻的現實是，重點大學農村考生比例逐漸降低，而考試制度與錄取制度離公平的期待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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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農村大學生比例。

從整體來看，隨著擴招，高考錄取率不斷攀升，其中農村考生佔總數的60%以上，看似情況不錯。但重點高校農村大學生的比例卻在逐漸降低。

以北大為例，2000-2010年間農村新生僅10%，到2013年依靠國家貧困地區每年30000重點大學照顧名額，北大農村新生比例升至14.2%。而80-90年代這一比例是30%。

▎吉林省高考城鎮農村學生錄取比例抽樣調查結果。

這種局面的出現，典型反映了社會分層對於教育的影響。城鄉教育資源的差距不斷拉大，戶籍制度的限制讓農村考生無從接受優質教育，再加上自主招生等招生政策的推進，農村考生家庭條件的弱勢直接變成受教育機會的弱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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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考試，分數論高下再公平不過，但泛濫的加分制度，讓分數公平大打折扣。

以清理加分之前的重慶為例，2009年，重慶共有3.37萬人獲得高考加分，而當年重慶報考人數只有19.6萬人，加分人數超過考生總數的1/5，換言之，平均每5個人中就有1個獲得加分。可想而知，這對於另外4個人是多麼不公平。

再看當時的高考加分項。清理高考加分之前，全國各地的高考加分項，林林總總有近百種之多。除了常見的奧賽、體育特長、藝術特長、優秀學生和烈士子女、少數民族加分之外，居然還存在博士子女優先錄取（黑龍江）、「教育世家」子女加分（河北）等奇葩加分選項，可見加分已經成為特殊性照顧的隱性腐敗。

2014年，教育部開始清理加分政策。11項全國性加分項目，體育特長生、奧賽和省級優秀學生等6個鼓勵性項目全部取消，僅保留少數民族、烈士子女等5個人照顧性政策。雖然全國層面得到一定規範，但地方的加分政策仍舊十分混亂。2014年，全國地方性加分政策共有95個，據說到2018年要縮減到38個，但清理進程並不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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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錄取，可以說，現行錄取制度是地方保護主義的產物。

從一本錄取率來看。不同省份之間出現巨大的懸殊。2015年全國一本錄取率排行，北京天津上海遙遙領先，反倒是一向被視為經濟強省的江蘇廣東排名在中後，而高考大省河南更是倒數。

再對比重點大學，以清華北大為例，北京2015年報考人數不到6.8萬人，而清華北大兩校錄取人數為351人（裸考），錄取率為193:1，同年江蘇考生39萬人，招生指標僅有77人（裸考），錄取率為5064:1。簡單對比，在江蘇考上清華北大的難度是北京的26倍。

從高校分布來看，北京有24所211院校，而偌大的河南只有一所。數據對比更為鮮明：在北京是6萬多考生去競爭20多所211院校，而在河南，則是七八十萬考生去競爭一所211高校，公平與否一望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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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正因為高考承載著階層流動的期待，這也使得高考在中國變得十分敏感，更使得與高考相關的任何不公平，都會放大為社會階層流動的不公平。

換言之，在高考問題上，就高考而論高考，是不得要領的。高考問題，不只是考試問題，更不只是如何錄取的技術問題，而是如何實現社會公平的重要考題。

高考的公平，雖然未必能帶來整體社會的公平；但高考的不公平，必然會引發巨大的社會問題，這是最值得警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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