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醒了?我試圖像他們一樣熱愛你
主播阿步為你讀詩
~~~
夢 中
如果雨在窗帘後下著
那麼它就像在夢中
敲打玻璃，就像輕輕地
叩響那扇沉寂已久的門扉
潮濕的氣息，就像
一個意中人在門外等候
除了雨聲，萬物也停止言語
就像它們都看見了
而你還在夢中
飛蟲
日落後開燈，就有
很多飛蟲出現
我看見有的從窗外飛來
有的好像藏在
門後邊，它們在狹小的
空間里無序飛行
但總會圍著熒光燈多繞幾圈
我並不驅趕
在燈下飲食，讀書，睡眠
有時候我翻動吉他
或者找一本舊書
就會看見它們落在
陰暗的角落
身上鋪滿灰塵
我知道一切都長久不了
我知道一切都長久不了
但我如何能對你說呢
你還在熟睡，均勻的鼻息
吹在白色的天鵝絨上
多麼好看，你隨意擺放的手
自然蜷曲的身體
在洶湧的大河之上，絲毫
不顯驚慌，而我正在速朽
越來越多的部分變得
比泥沙還要沉重，我安靜地
看著睡夢中的你——
你離我好近
你離我好遠
白
冬天來時，這裡
開始起霧
這些日子霧變得更濃
他們說是
霾
有的人戴起了口罩，比平時
話更少，我沒有
從眾森一品拐上紅灣大道
停在烏沙河橋上
向下看，受驚的白鷺匆匆
飛離水面
消失在半空中
多麼可愛
它們為什麼一樣潔白？
床
我消耗所有的熱情和
靈光一閃，直到疲倦地躺在
床上，像深沉的失敗者
聽任鳥鳴啄破虛空中的一
張張白紙，這些尚未成形
的傑作，仍然折磨著我
仍然不倦地在內心的最深處
引誘我跳入天空的漩渦
帶著床，帶著房子
和所有的俗世生活
水面越來越平靜
彷彿把最後一顆小石子
從心裡取出來，水面
越來越平靜
越來越感覺不到風
彷彿裸露的一切都可以
被水掩埋
像泥土這般冷硬、黝黑的水
只要把手伸進去
就會洗出血來
摒 棄
我無法摒棄自身的
庸碌，就像無法抵制
隨時可能襲來的困意
它像我的膝關節
有時候，也像我的肘關節
在我目光不常停留的地方
長滿細密的紋路，有時候
懸在頭上的柜子鬆了
風把裡面的東西吹下來
不知道要幾天幾夜
無可奈何
我試圖像他們一樣熱愛你
愛你的煙塵，炎熱
愛你無常的風雨
我試圖像他們一樣浪費
美好的周末，從你的
每條大街小巷穿城而過
我試圖像他們一樣向你索取
一個地址，一個電話號碼
甚至試圖像他們一樣
義無反顧地娶妻生子
我太想像他們一樣了，讓你
厭倦，又無可奈何
夜雨
深夜忽然下起雨
它們從天上飄灑而來
打濕干裸的枝條
敲響未凋的枯葉
從高處的葉片落向地處的
葉片，最終滲入泥土
不用想都是這樣子
它們最初是那樣完整
潔凈，半空中被風
吹得變形，忍受寒冷、污濁
下墜然後破碎，消失
草草結束一生
沙地
午後，我們站在冬天的陽光里
無所事事，身邊都是藍白相間的
巨大倉庫，守門人在遠處交談
聽不清說了些什麼，偶爾
有貨車駛過，揚起漫天塵土
我們站在陽光里不說話
或者說了些什麼，也早已被風吹走
不遠處有一片荒涼的沙地
不知道為什麼，我們
都不由自主地望著
削蘋果
周末起床後蹲在陽台上
削蘋果，刀刃上流淌著果汁
和新鮮的陽光，我試圖
把果皮不間斷地削下
然而它們總是參差不齊地落在
種著吊蘭的盆里，削開的果肉
散發著濃郁的香氣，彷彿是
一種不真實的甜蜜
我看著殘破的果皮發獃
想起很多往事，它們曾被期待
可以延續至今
道別
日光乍起，我無言地看著
窗外，野貓跳進灌木叢里
灰白的鳥雀落在枯木上
擺動尾翼，正午已過
忙碌了半天的人在午休
多麼安靜，沒有一個慌亂的
夢將它打破，沒有一絲風
吹來陰雲，這樣何其美好
多麼適合一個即將遠行的人
回憶，然後道別
植 物
冷氣從天花板的網眼中
吹下來，時斷時續
盆景青綠的葉子也隨之
有節奏地起伏，在陰暗的房間里
它們長年蔥翠著，看不出
新老，偶爾灑一些水
它們更顯得脫胎換骨。有時候
我也覺得自己是一株植物
卻不停地移栽，在南北間徘徊
有時候很想去往更遠處
又有時候，我已厭倦
不想再落地生根
午後大街
我獨自穿行在午後大街上
天空陰鬱，悶熱堆積在途
香樟樹稀落分布著
樟葉也很稀疏，沒有陰影
可以走近，也沒有陌生人可以
示意，車輪席捲時空
站在十字路口，我也能感受到
身體微微的扭曲
感覺到生命的不由自主
和解
今夜，我願放下一切
與這個世界和解
我願放下堅忍，學會順從
渴了飲忘川之水，餓了
受嗟來之食，我願忘卻
憎恨，學會熱愛
不聽不該聽的，不看
不該看的，為尊者諱
為富者諱，為權貴者諱
我願拋棄遠方，拋棄幻想
我願斬下不安的雙腿
任其腐爛在地上！
圖文已獲作者授權，版權歸原作者所有，轉載請與後台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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