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是杯可以一飲而盡的酒

最新 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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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是杯可以一飲而盡的酒

文田間小路

版式設計湛藍

同學是什麼？只知道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歲月可以改變我們的容顏，卻無法改變我們的同學情。

記不起這位同學的模樣了，只知道他姓名。前幾天晚上八點左右，微信同學群里有人通報他老家房屋傍晚時意外著火，老母親沖了好幾次，想搶出點屋裡的東西，幸好被鄰居死死攔住。年邁的母親只得捶胸頓足，無力地看著大火燒塌了三間樓房，燒光了家裡的一切。我事後才知，這位同學在一次群毆事件中被人誤傷，早早地離開了塵世。可憐留下這對老父母，白髮人送走黑髮人，如今又遭火災之痛。同學們沒人提議，卻不約而同發起微信紅包或轉賬，少則五十一百，多的三千五千，八十來人的群一下子湊了近五萬，委託代表第二天帶去看望。老人含著淚說不出其他的話來，只連聲說著謝謝。我不知道二老當時的心情，但我可以猜測他們一定想起了兒子，一定知道我們的名字，叫同學。我們同學都希望這份愛心能給老人一點安慰，一份繼續生存下去、安度晚年的信心和勇氣。

什麼是同學？揭開了同學這個話題，一下子又讓我想得很遠。曾記同窗日月酣，未忘分道夢魂憨。除了小學同學因為不懂事沒多大印象外，初中、高中的同學都是不會忘的。我生性懦弱，屬於易被欺侮的一類。初中有位調皮的同學喜歡捉弄人，常會無端地過來捶我一拳踹我一腳，可能這就是他打招呼的另類方式，可我哪能一再忍受。有一次實在忍無可忍，便來來來地約在沙坑，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只一招便把他撂倒在地，只此再也不敢與我有半點挑釁。但同學就是同學，不會因此記仇，事後兩人聊到此事哈哈大笑。初三末期大家都在忙於複習應考，我學習上散漫，有位成績一直優秀的同學好心勸誡我該收收心抓緊了，我總是不以為然。他是學習高手，體育方面亦出色，能在單杠上雙臂大迴環，還敢翻上單杠，在上面徒步走「鋼絲」，頗有點文武雙全的味道，好生佩服。但他家境不好，衣服穿得極樸素，補丁帶補丁的，周日返校時從家裡帶來的都是小壇裝的自製腌菜，可以連續吃上一星期。結果他如願考上了中專，那時中專算是最好的，畢業後可以解決戶口和工作，對農家來說屬於跳龍門，非常的不易。只是後來聽說他走上工作崗位後因為戀愛受挫，精神大受刺激，人就有些瘋瘋顛顛，工作也因此丟了，買了輛拖拉機，回老家種地去了。還能開拖拉機，說起來不敢相信。幾次三番想前去探望他，又生怕驚擾了他的往事，還是讓他安安靜靜地在家休養生息吧。世事滄桑，人生凄涼，或許這都是人太聰明的緣故，聰明人往往敏感，該糊塗的不糊塗，執著於渺渺俗塵的糾葛，剪不斷理還亂，郁成了死結。

同學是不是一種緣？僥倖擠進高中，自然就有了高中同學。我們這屆高中共四個班，高二時分文理科各兩個班，我選了文科，班上的很多男生都不愛學習，唯獨情商很高，我也頗受了些感染，沒有完全靜下心，文科成了「混」科，廝混了三年畢業完事。其中，常常回家作業不做去捉魚、下午自習課溜出去和同學去打撞球之類的糗事也是不少的，略過不提。

高中畢業，第二年開春我用背包帶把藍色被子一捆，左挎背包右挎水壺，毅然在外追逐闖蕩了。北至大連，南到廣州，浪跡了很多地方，在人生的旅程中結交了新的朋友新的知己，但故鄉這邊的同學，心裡是不曾忘卻的，心心碎碎想念著。那時通訊沒有現在發達，沒有QQ也沒有微信，一個電話一封來信，總叫人溫暖，常叫人期待。那時很喜歡寫信，更喜歡收到信，體會著「家書抵萬金」的感覺，並把自己的點點滴滴寫入了日記，憶同學則是其中的重要段落。後來時間推移，外頭的瑣事一多，與同學們的聯繫漸漸少了，但是夢裡常伴，常會回想起課堂上大聲朗讀「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這樣的片斷來，還有被老師點名站起來我那唯唯諾諾、心驚肉跳的尷尬神情……置身他鄉，偶爾有同學順道來看我，帶來家鄉的楊梅、榨菜或梅乾菜，那番驚喜是不消言說的。不是為了吃的，只是感念同學還記著我，迫不及待地拉著同學去喝酒。於我這生性靦腆的個性來說，酒是最好的情感交流方式，滿滿地斟上，一聲老同學久違了，一仰脖子，先干為敬，往事百轉千回，湧上心頭。同學們的近況，讓人挂念。也有帶來不幸消息的，我們的班長復讀一年後考上大學，畢業沒幾年就因病走了，一位聰明伶俐的女生，一朵正在怒放的鮮花，在最美好的年華里來不及全盛就香消玉殞了；還有我走得比較近的一位男生，也很早就得了肝病故去了。不斷震驚和惋惜，真的是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來，不好說，不想說，只有代之以濁酒，敬天地敬同學了。

葉落歸根，外面再好也不及故鄉的一草一木令人刻骨銘心。在外久了累了，幾年前我終於收拾行李回到了家鄉，跟當年離開家鄉時一樣果斷。回來後，加了同學QQ群和微信群，聚會便多了起來，一幫同學常吆五喝六地聚在一起開懷暢飲，天南海北地扯。更多的是回憶在校時的青蔥歲月：抄襲同桌作業，偷看女生日記，給青春萌動的心寫上一封稚嫩的信，為一位美麗的女生在操場上決鬥……同窗數載，一人一故事，便是一本厚厚的書。偶爾拿出來抖落上面的塵土翻一翻，也是人生趣事。

同學，是一杯可以一飲而盡的酒啊！因為我嘗到了甘洌。現在有了微信群，聯繫極為方便，時時處處事事都可以聊一聊，曬一曬。連過去即使拿榔頭使勁敲打都不會吭聲的同學，此時在群里也顯得異常活躍，跟換了個人似的，殷勤地發著鏈接，熱心地為某某朋友孩子參加的各種選秀活動拉票，積極地討論著歲月不饒人的話題。遠在天邊，近在同城，有個同學群便縮短了空間的距離，可以問候，也可以訴苦，可以縱論天下事，也可以消遣家長里短，互相幫助著，關心著，說著過去不敢說的話，表達著過去不敢的表達，無所不可，無所不能。時間長了也有些小摩擦，小插曲，或許酒多，或許一時口快，無意中有些傷人，引來一陣討伐、責備。於是退群，退了又記掛。想想也是，同學間又怎麼會介意起這些芝麻爛事呢？早就原諒了。於是真誠相邀，重新加進，又開開心心地聊，得罪了再退，退了又進，周而復始，不生一絲一毫恨意，只是同學間的鬧劇，熱熱鬧鬧，沒有雜念，就像一杯酒那般簡單清澈。

飲盡一杯芳香甘美的酒，我會想到同學。

「樽中有美酒，胸次無塵事」，想念了相約一起，叫一聲老同學你好，恭維一下老同學你還未老，就可以飄飄然忘卻人世間的種種不快，斬盡那三千煩惱絲。滄海浮塵，芸芸眾生，有緣一起同窗，便是此生有幸，永遠銘刻。

同學到底是什麼？我在端起酒杯剎那，常會思索走神。我會回想起曾經和同學們一起坐在教室里，發獃地盯著老師那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板書，還有窗外挺拔的水杉樹上，知了在一遍遍催叫……

哦，可愛的同學們！聽到了嗎？下課鈴聲響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