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黎坤:行者無疆 步履不停
韓黎坤 與神的對話 72×54cm 紙本設色 1995年
韓黎坤工作室的牆上掛著一幅水彩畫,勾勒出一個小孩子伏案作畫的背影,「我畫的是兒子念小學三年級時,三口之家住在一間只有20平方大小的房間里,他自己在房間里畫畫。」韓黎坤笑著答道,「兒子附中升到大學念的是油畫系,後來做金融去了,我們家長隨他,可沒有規定他以後當畫家,哈哈。」在偌大一個畫桌上堆滿了書籍、他刻的印章及畫作,還有幾十本大大小小的筆記本,韓黎坤說他的筆記都是豎寫的,從1917年記到現在,詩歌、隨筆記錄下對萬物的思考等等什麼都有,從上附中開始就有了這樣的習慣。
「我畫畫最早是從興趣出發,沒有功利的目的。曾祖父是畫畫的,到我這一代,我的畫桌就是曾祖父留下的,有一個硯台。以前給爸爸、媽媽、外婆畫速寫,很多素描作品留在了系裡。考上了附中後,雖然那時候學的都是西洋繪畫,但是我對中國傳統的詩、書、畫、印四門功課,印象很深,也許從小受到家庭的影響,在蘇州,中國傳統文化的氣氛也比較濃厚。一方面學正統的功課,同時對潘天壽、諸樂三、吳茀之、陸儼少都比較關注。」
1963年本科畢業後,作為班長,韓黎坤得帶頭支援邊疆,其他人都分配到上海等地,有些改行了,而他被分配到東北所謂專業對口的工作。先是去了吉林省長白山的文化館,後來去了東遼縣,這個縣地圖上都找不到,一待就是8年。「大餅子跟高粱米吃了8年,開始咽不下去,還好身體底子比較好,從小喜歡鍛煉的緣故,我是我們學校籃球隊隊長、乒乓球隊隊長,學生會體育部部長。」那時候沒有時間做創作,要做畫廊報,國家大事編一編,文字與插圖,在三合板上糊上白紙,在上面寫寫畫畫,一塊塊貼上去,給過路人看。一期12塊,一個月更新編輯一次,剩下的時間打雜,布置會場,東遼縣裡開大會,寫標語。1972年調回到蘇州的紡織工業局搞宣傳。1977年蘇州畫院恢復,借調到蘇州文化館工作。1978年回美院,成為全國第一屆研究生,當時一共有18個學生,人稱「十八羅漢」,版畫系由趙從藻、趙延年帶領,那一年韓黎坤38歲。兩年的研究生畢業後留校任教,開始了教師生涯,這一教就是16年。
學貫中西
融會貫通
1980年研究生留校任教,盡心儘力,韓黎坤說他在版畫創作上也做出了一點小成績,但始終也沒有停下在宣紙上的作業。「相信融合會有新生機,是改革開放給了我更多抉擇的勇氣和自由。我安於『叛逆』,甘當『半路出家的和尚』」。
「開放的時代,說白了就是融合的時代。民辦經濟一體化的趨勢,在各國文化交流日益頻繁的今天,我時常會冒出這樣一個念頭,我們似乎又站到了林風眠1926年返國辦學時的起點:調和中西藝術,創造時代藝術」。儘管時代不同了,但是要解決的問題恰是同樣的,這麼一想,很使人困惑。由此也便聯想到五四運動後帶來的第一次思想解放,造就了一大批成為往後中國文化脊樑的精英學子,其中藝術界就可以列出一長串的名單。他們有著一個共同的特點:對傳統都有紮實的功底與修養,對中西兩種藝術都有深入的理解與把握,學貫中西,融會貫通。在美術界,能融合圓滿而可成為楷模,成為一代大師的,在韓黎坤心目中,首推林風眠和李可染。
對藝術的使命而言,這個躁動的年代,有著太多的誘惑。一幫窮怕了的學子以及後來者們,承受何止於傳統藝術與現代藝術的衝撞,要知道激烈而無可諱避的,更在使命與現實兩難的抉擇和調和之上,「我們不少人已被『逼』得難免乖巧,難避淺薄,也過分地聰明伶俐,這實在是一種歷史的悲哀。」
玩味石頭
極高明而道中庸
韓黎坤出生在蘇州,園林是他從小常去的玩耍地。湖石假山慢慢成為他品賞的最愛。那時看的是形狀,覺得富有變化,真是鬼斧神工。隨著年齡的增加,知識的積累,石的文化內蘊才慢慢被了解。石,一個非常古老的命題。上萬年以上的岩畫,記錄著人類文明的發祥。據記載,自唐代以後,中國便有了品石、藏石的活動,綿延不絕,蔚然成風。白居易的《太湖石記》,蘇軾、米芾的愛石、拜石,都成為石文化中的經典。
對石頭情有獨鐘的他,把明末清初的人物搬出來作為畫面元素,嘗試著把照片利用起來,此外畫像磚與石頭比較配,隱隱透出來,且有神話故事在裡面。石頭蘊含的歷史積澱、年代感讓人勾起回憶,有一種文明的傳承在當中,因此,石頭是他的心頭好,最近畫的黑白作品,把石頭打碎,是新的嘗試。
他表示,假如排除一切外在的因素,捫心自問,愛雖有多種,石頭肯定佔有一席。不是嗎,1972年得子,取名為磊,三塊石頭,便可見一斑了。承接傳統,提升石的陪襯為主體,挖掘石的物質與文化內含,結構穿透的空洞,斑駁的肌理、紋絡、殘像、刻辭,假如開拓合理,運用得當,作品是可以期待傳統與現代糅合,東方與西方相互勾連的。這合乎他,以中為本,中西融合的學術主張,所謂「極高明而道中庸」。
如何表現呢?當然是個問題。傳統筆墨當然玩不轉,於是自然而然地要運用各種手段,才有一點效果,走向綜合便成為非常自然的事了。他試驗做石頭的肌理,把文字與圖像加進去,干畫還是濕畫,如何在宣紙上較準確地控制形,這樣從1983年起到今天,畫石已有幾十個年頭了。
關於人體的
形象記憶
從美院附中到大學本科再到研究生,在素描上,韓黎坤經過從希臘柱頭,一直磨到人體的全過程。在1980年走上素描教學崗位之後,由於時代的需要,素描教學必須改革,而改革的首要是教師自身的知識更新,所以,他是被逼上梁山在邊學邊教中一步步走過來的。現在能勾出些人體動態,當然下過「功夫」,但學習上是沒唯一的方法的。他說,「要說體會也簡單,就是多畫多記,持之以恆。」
韓黎坤說,「在接觸書法之中,悟出了一點素描的道理來不妨一說。書法中的行書寫好了,稍加訓練,楷書一定會寫。相反,一個勁地寫楷書稍加訓練,行書是拿不起來的。道理就是行書通楷書,楷書必通行書。這和素描中的長短期作業的道理是一樣的。另外,長期作業傾向技術,而短期作業容易出性情,這很重要,運用得法,短期作業的訓練可以成為個性語言的搖籃,風格成型的起點。」
觀看一些大師名家的素描,長期的往往風格距離不大,而短期的作品真叫精彩,各領風騷,爭奇鬥豔。拿書法做比擬,自從唐代出了顏、歐、虞、柳四大家,楷法確立,宋代以下就出不了大家了。而當下現代書展上總是楷篆作品少,行草作品多,大家都想在行草(短期作業)上出風格,而楷篆(長期作業)則出風格比較困難,不是嗎?
多畫,在數量增加中促使對形體結構的反覆記憶。在他看來,畫像這個對象,往往是老師的要求,學生的追求。這當然不錯,但是不少人僅停留在「像」上,而不注意默識心記——形體結構的記憶及這種能力的培養。一個一個地畫,一個一個的像,也一個一個遺忘,在形象思維的庫存里,沒有留下多少形體結構的痕迹。這種人寫生可以很「漂亮」,一旦離開對象,要他憑記憶任意畫一個動作一個動態,立即變得笨拙且艱澀,捉襟見肘,顯出記憶的蒼白。所以他在練習中逐漸體會到,會畫這一個不算難,難的是會畫一般的道理,就是通過眾多的練習和記憶,掌握人體的基本造型規律。
一直沒有放棄
對書法的鐘愛
也許是蘇州這塊地域的滋養,也許是童年懷下的情愫,自畢業之後,國畫乃至書法、篆刻一直是韓黎坤揮之不去的鐘愛。畫畫累了便以寫字代休息,或以刻章代休息。韓黎坤這樣輪替工作了近幾十年已成了習慣,好處是確實節約時間。
「書法和印章都是我休息帶出來的副產品。」他說道,「當我記事約5歲的時候,便在祖母的監督下練習毛筆字了,每天晚上,她抽著旱煙,在燈下面,也不說話,監督我練字。那時還未接觸繪畫,直到小學畢業,我在學校的書法比賽中經常得全校第一名。所以於書法,也算是有點童子功吧。以至後來入附中,上大學,參加工作,直到1978年返校讀研究生,斷斷續續一直沒有放棄對書法的鐘愛。」在漫長的歲月里,也細水長流地積累了一點知識和技術,也許將來還會沿著休息式練習的方式,繼續寫下去,想在草書乃至狂草上融進一點新機,弄點小花樣,於書法,足矣。
韓黎坤回憶起生病之時的狀態,「那時會畫一些小尺幅的扇面小品,完全是休養生息,身體好些了就畫大一些。那會兒臨帖,唐代人的詩,千字文,甲骨文等等,一天一兩張下來,畫了近兩百多張。另外,運用版畫的技法,用木頭拓印在紙張上,像甲骨文骨頭上的肌理,有些色塊會厚重一些。」談起創作,他繪聲繪色地向筆者講述創作的來龍去脈,一邊拿出一疊疊的書畫小品,「是不是有塗鴉、連環畫的感覺,這種組合是畫國畫的人沒有的。畫面比較新鮮,圖案透著童趣與拙氣,大畫畫不了,小畫剛剛好。」如此這般,將書法、篆刻、圖案等,跨界的東西融合到創作當中,觸類旁通。
「最後想把詩、書、畫、印結合在一起,不僅僅是版畫,想把中國畫、書法、印章,包括自己寫的詩詞對聯融合在一起。一般來講,書法篆刻總佔據畫面很小一部分。而我會企圖將圖章作為主題,也可能把書法題字放主要位置,相互配合,拋開傳統,重新組合,打破原有的布局。此外,圖章刻在木頭上,這樣可以刻畫大一些的尺幅。」韓黎坤告訴記者,他唯一的人生目標,就想把畫畫完,愉快地過一天。知足常樂,畫自己喜歡的畫,在藝術道路上,步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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